第124章 灰衣人
彭立人道：“去……去哪裏？”
一笑佛放聲狂笑：“除了那鬼窟，還有哪裏？”
他抓起一團冰雪，塞入嘴裏，嚼得“喀喀”直響，振聲大喝：“搗爛那鬼窟，有膽的跟著灑家走。”喝聲之中，當先飛奔而出。
勝瀅、孫通、莫希、王二麻子、鐵勝龍、蕭慕雲，都是滿腔熱血沸騰，哪裏還計較安危生死，想也不想，跟著他一擁而去。
彭立人抬頭，隻見葉笙還站在那裏，臉色有點發燙，低頭強笑道：“公子請。在下與李霸交情不錯，總不能瞧著他暴骨荒郊……唉，在下埋了他屍身，立刻就趕去。”
葉笙微微一笑，等彭立人抬起頭時，他身形已隻剩下一點黑影。彭立人見他去遠，暗中鬆了口氣，再也不瞧李霸的屍身一眼，回身向客棧狂奔而回。
彭立人腳步不停，氣也不敢喘，亡命般奔回客棧，隻見客棧中也是一片驚亂，似乎還有人在往外抬著屍身，還有人歎道：“唉，又是十幾條人命……”
彭立人看也不敢看，聽也不敢聽，一口氣奔回自己的房裏，“砰”的一聲撞開房門，撞了進去，反手關上門，身子也靠了上去，用背脊抵住了門。
他這才鬆了口氣，喃喃道：“命可撿回來了，快回家吧！墓裏就是有成堆的寶貝，我也不……”
突然覺得有些不對，房裏不知誰燃起了燈。他的目光轉處，語聲突然停頓，血液亦似凝結，張開的嘴再也合不攏，一雙腿卻簌簌顫抖起來。
隻見房子中間端端正正坐著個灰袍人，隻是背向著門，彭立人也瞧不清他麵目。
但是，那灰滲滲的長袍，披散著的長發，在這陰森黯淡，飄飄搖搖的燈光下，哪裏像個活人，直似剛從墓中複活的幽靈。
彭立人顫聲道：“朋……朋友是誰？”
那灰袍人咯咯一笑，一字字的緩緩道：“冷月照孤塚……”
彭立人頓時雙膝一軟，沿著門滑了下去，“噗”的坐到地上。
灰袍人淡聲道：“你怕死麽？你想回家麽……”
彭立人道：“我……我想……”
灰袍人陰森森笑道：“已人沁陽城，必死此城中……”
彭立人咬了咬牙，突然奮起全身氣力，猛撲上去，一掌拍向灰袍人的頭頂。他成名多年，這一掌之力，當非泛泛。
但是，灰袍人竟然頭也不回，長袖突然反揮而出。
彭立人但覺一股陰柔之極，卻又強勁之極的內力，當胸撞了過來，胸前立時有如被千鈞巨錘重重一擊，震得他仰麵飛了出去，“砰”的撞在門上，“噗”的跌倒，張口噴出一口鮮血。
灰袍人冷冷道：“區區人力，也想與鬼爭雄。”
彭立人望著麵前斑斑血跡，身子抖得再也不能停止，將房門帶得“喀喀”直響。
灰袍人緩緩道：“你想死還是想活？”
彭立人張開了嘴，卻無法說出話來。
灰袍人厲聲道：“快說。”
彭立人顫聲道：“……想……想……活……”他說了三次，才算將“活”字說清楚，身上冷汗已一連串落了下來。
灰袍人冷冷道：“你若想活，便得聽我吩咐。”
“……是……是……是……”
且說葉笙恍眼間便已追上勝瀅等人，卻並未越過他們，隻是遠遠跟在後麵。這時他已是最後一人，若是再有冷箭射來，自然往他身上招呼。
但是，葉笙麵帶微笑，非但毫不在意，反似在歡迎那“死神”再次出現。他也好想瞧一瞧，那死神長弓裏射出來的鬼箭，究竟是有多麽神奇。
哪知道一路上偏偏平安無事，眼看出城既遠，想必就已快到那“鬼窟”所在之地，葉笙才失望地歎息一聲。
突然，走在最前麵的一笑佛厲喝一聲，莫希一聲驚呼，人聲一陣騷亂。
接著，便是一笑佛的怒罵之聲：“有種的就過來與灑家一拚高下！裝神弄鬼，藏頭露尾的，都是畜生！”
葉笙微一皺眉，腳步加緊，箭也似的趕上前去，隻見眾人身形都已停頓，一笑佛滿麵紅光，手裏緊抓著一塊白布，正在破口大罵。
但四下既無人影，亦無回應，葉笙輕輕問道：“什麽事？”
一笑佛冷聲道：“你瞧這個。”便將手中白布拋了過來。
葉笙伸手接過，就著雪地微光，隻見白布上寫著幾個鮮紅的血字：“奉勸各位，及早回頭，再往前走，追悔莫及。”
葉笙疑聲道：“這是哪裏來的？”
一笑佛厲聲道：“方才灑家正在前奔……”
原來，一笑佛方才當先而行，但見前麵雪地一片空曠，突然揚起一大片冰雪泥沙，狂卷著撲向他的麵門。
一笑佛眼前一花，但覺這片冰雪中，竟似乎還夾帶著一條白乎乎的人影，一頭撞了過來，又“呼”的一聲，自一笑佛的頭頂上飛了過去，卻將這布條留在一笑佛手裏。
葉笙聽了，不禁皺眉道：“此人去了哪裏？各位為何未追？”
一笑佛怒聲道：“那影子說他是人，委實又有些不像人，隻有三尺長短，像是個狐狸。以灑家目力，在他未弄鬼前，也沒能瞧出他伏在雪地裏。等到灑家能睜開眼睛，四下去看時，他卻又不見了。”
葉笙心念一動，暗道：“這種手段，與古籍《武林外史》中記載的‘天魔迷蹤術’中的‘五色護身障眼法’有些相似，莫非是花家的花蕊仙在搗亂？”
隻聽一笑佛道：“公子莫要想了，無論這花樣是怎麽弄的，都還駭不倒灑家。隻要公子肯與灑家開路，要莫兄與勝……勝什麽？”
勝瀅笑道：“瀅。”
一笑佛道：“對了，勝瀅與莫希斷後，咱們就往前闖。”
葉笙微一沉吟，點頭道：“闖。”
勝瀅也點點頭：“好。”
群豪齊聲喝道：“闖，闖！”喝聲雖響，有的聲音裏卻已有些顫抖。隻是此時此刻，已是有進無退之局，硬著頭皮，也要往前闖。
當下群豪又複前奔，但是腳步都已放緩許多，遠較方才謹慎。
隻見遠遠山影已現，朦朧的山影中，似乎籠罩著一層森森鬼氣。群豪人人都是惴惴自危，不知在這“鬼窟”中究要發現些什麽。
本來，他們是算定那洞穴中必有珍寶，是以趕來，而此刻各人心中卻已都不再有貪得之念。
葉笙心道“幸好這次瑩瑩還算老實，竟然沒跟來，否則……”
突然，前麵暗影中傳來一聲脆笑：“各位此刻才來麽？”
這七個字雖然簡簡單單，普普通通，但群豪卻宛如夜聞鬼哭，身子全都一震。鐵勝龍踉蹌後退幾步，蕭慕雲險些跌在地上。
一笑佛緊握雙拳，嘶聲大喝：“什……什麽人？出來。”
隻見暗影中飄飄然掠出一條白影，全身僵直，既不彎曲，也不動彈，更未看出他抬腿舉步，隻是直直地飄了出來。
他由頂至踵，都是慘白顏色，舉手以袖掩麵，似乎不願讓別人瞧見他那猙獰的容貌，足下更是輕飄飄的，似乎離地還有一尺。
群豪隻覺得一股涼氣自腳底冒了上來，全身都已冰冷。若說這白影是人，世上哪有人能如此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