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冷香小築

少年聽了葉笙的話,怔了怔,嘿嘿冷笑道:“有趣有趣,你的確有趣得很,貂裘上居然還長著眼睛!”

葉笙淡淡一笑:“我這件貂裘上,若是沒有長著眼睛,又怎會看見你的寶劍,又怎會躲得過你從背後刺來的一劍呢?”

少年臉色立刻變了,一雙手已氣得發抖。

龍嘯雲幹咳兩聲,大笑道:“兩位都在說笑,藏劍山莊的少莊主,固然絕不會在乎區區一把劍,但兄弟你又怎會在乎區區一襲貂裘呢?”

葉笙動容道:“這位原來就是遊少莊主!”

龍嘯雲笑道:“不錯,遊兄不但是藏龍老人的公子,也是當代第一劍客‘天山雪鷹子’前輩的惟一傳人,兩位正是一時之瑜亮,此後一定要多親近親近。”

遊龍生的眼睛還在瞪著葉笙,冷笑道:“親近倒不敢,隻不過這位朋友高姓大名?”

龍嘯雲笑道:“遊兄原來還不認得我這位兄弟,他姓葉,叫葉笙,放眼當今天下,隻怕也惟有我這兄弟,夠資格和遊兄你交朋友了。”

葉笙這名字說出來,遊龍生的臉色又變了,眼睛盯在葉笙手裏那把用北極玄冰鍛造而成的小刀上,久久都未移開。

葉笙卻似根本沒聽到他們在說什麽,目中又露出異樣的光芒,喃喃自語,仿佛在說:“果然又是位名家子弟!”

突見一人衝了進來,厲聲道:“外麵那人是誰殺死的?”

這人顴骨高聳,滿麵威冰,花白的胡子並不濃密,露出一張嘴角下垂的闊口,更顯得威嚴沉重,平時也帶著三分殺氣,正是江湖中大家都對他帶著幾分畏懼的“鐵麵無私”趙正義。

葉笙笑了笑:“除了我,還有誰?”

趙正義目光如刀,瞪著他,厲聲道:“是你,我早該想到是你!你無論走到哪裏,都會帶來一片血腥氣。”

“那人不該殺?”

“你可知道他是誰?”

葉笙歎道:“隻可惜他不是梅花盜。”

趙正義怒道:“你既然知道他不是梅花盜,為何還要下毒手?”

葉笙淡淡道:“我雖也不想殺他,但也不願被他殺了,無論如何,殺人總比被人殺好些。”

“他先要殺你?”

“嗯。”

“平白無故,他為何要殺你?”

葉笙道:“我也覺得很奇怪,正想問問他,隻可惜他不理我。”

趙正義大怒道:“你為何不留下他的活口?”

葉笙道:“我也很想留下他的活口,隻可惜我手裏這把刀一發出去,對方是活是死,就連我自己也無法控製。”

趙正義跺了跺腳,道:“你為什麽要來這裏?”

葉笙微笑道:“隻因我對趙大爺想念得很,忍不住想回來瞧瞧。”

趙正義臉都氣黃了,指著龍嘯雲道:“好好好,這是你的兄弟惹下來的禍,別人可管不著。”

龍嘯雲賠笑道:“有話好說,大哥何必發這麽大的脾氣?”

趙正義道:“還有什麽好說的!我們對付一個梅花盜,已經夠頭疼的了,如今再加上個‘青魔’伊哭,誰還受得了!”

葉笙冷笑道:“不錯,我殺了伊哭的愛徒丘獨,伊哭知道了一定會來尋仇,但他要找的也隻不過是我一個人而已,趙大爺你又何必替我擔心呢?”

龍嘯雲忽然道:“丘獨三更半夜到這裏來,顯然也沒有存著什麽好心,兄弟你殺他,本就殺得沒錯,他若被我撞見,我隻怕也要殺死他的!”

趙正義不等他說完,氣得扭頭就走。

遊龍生忽然一笑:“趙大爺畢竟老了,脾氣越來越大,膽子卻越來越小。其實伊哭來了又有何妨,我也正好見識見識閣下的飛刀!”

葉笙淡淡道:“其實你若有此心,就並不一定要等伊哭來了。”

遊龍生臉色又變了變,像是想說什麽,但瞧了葉笙掌中的刀一眼,終於什麽都沒有說,也掉頭而去。

龍嘯雲想追出去,又站住,搖頭歎道:“兄弟,你這又是何苦?就算你瞧不起他們,不願和他們交朋友,也不必得罪他們呀!”

葉笙笑道:“他們反正早已認為我是不可救藥了,我得不得罪他們都一樣,倒不如索性將他氣走,反而可以落得個眼前幹淨。”

龍嘯雲道:“朋友多一個,總比少一個好的。”

葉笙微笑,不願繼續這個話題,道:“大哥,我現在隻想見一個人。”

龍嘯雲道:“誰?”

他濃眉軒動,不等葉笙回答,又道:“是不是林仙兒?”

葉笙笑了笑:“大哥真不愧為我的知己。”

龍嘯雲展顏大笑:“我早就知道,你遲早忍不住要想見她的。如果連天下第一美人都不想見,那麽你還算是個真正的男人麽?”

葉笙微笑著,似已默認。可是他心裏在想著什麽,除了他自己之外,隻怕誰也不知道。

龍嘯雲已拉著他往外走,笑著道:“但你若想到這裏來找她,卻找錯地方了。自從前天晚上的事發生了之後,她晚上已不敢再留在冷香小築。”

“哦?”

龍嘯雲道:“這兩天晚上,她一直陪著詩音在一起……”

葉笙微微一笑:“但我們既已來到這裏,不如還是到冷香小築去瞧瞧吧,說不定那林姑娘現在已回來了呢?”

龍嘯雲笑道:“也好,看來你今天晚上若見不到她,隻怕連覺都睡不著了。”

葉笙還是微笑著,也不分辯,但他的眼睛卻在閃著光,似乎隱藏著什麽秘密。

………

冷香小築裏果然沒有人。

葉笙一走進門,就仿佛陷入李尋歡在十年前的回憶裏。

這屋子裏的一切,竟都和十年前沒有絲毫變化,一桌一幾,也依舊全都安放在十年前的位置,甚至連桌上的筆墨書籍,都沒有絲毫變動。

若不是在雪夜,那窗前明月,屋角斜陽,想必也都依舊無恙。

時光若倒退十年,李尋歡也許剛陪林詩音數過梅花,也許正想回來取一件狐裘為她披上,也許是回來將他們方自吟出的佳句記下,免得以後遺忘。

但現在,葉笙既然是在走著李尋歡的人生軌跡,那麽他可以肯定,有些事情是永遠無法遺忘的,早知如此,那時他又何苦去用筆墨記下?

雪,又在落了,雪花輕輕灑在窗子上,宛如情人的細語。

龍嘯雲忽然道:“說來也奇怪,林仙兒好像早已算準李尋歡遲早要回來似的,雖已住到這裏好多年了,但這裏的一草一木,她都未動過……”

葉笙淡淡道:“她本不必如此做的。”

龍嘯雲笑道:“我們並沒有要她這麽做,但她卻說……”

突聽一人喚道:“四爺……龍四爺!”

龍嘯雲推開窗子,皺眉道:“我在這裏,什麽事?”

那人喘息著道:“秦大少爺似乎不對了,所以秦老爺子請四爺快去看看。”

龍嘯雲臉色變了變,回頭道,“兄弟你……”

葉笙淡笑道:“我……我還想在這裏看看,不知道可不可以?”

龍嘯雲笑道:“當然可以,就算林仙兒回來,也隻有歡迎的。”然後,他匆匆走了出去,一走出門,笑容就瞧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