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誰是內賊

心樹歎息一聲:“你如此做,豈非太愚?”

葉笙肅然一笑:“每個人這一生中,都難免要做幾件愚蠢之事的,若是人人都隻做聰明事,人生豈非就會變得更無趣了?”

心樹像是在仔細咀嚼他這幾句話中的滋味,徐徐道:“不錯,大丈夫有所不為,有所必為……你縱然明知非死不可,還是要這麽做,隻因你非做不可!”

葉笙微笑道:“你總算也是我的知己。”

心樹喃喃道:“義氣當先,生死不計,葉笙果然不愧是葉笙……”

葉笙沒有看他,瀟灑一笑:“我先出去,就此別過。”

心樹忽然道:“且慢!”

他像是已下了很大的決心,目光凝望著葉笙,道:“方才我還有句話沒有說完。”

“哦?”

“我方才說過,我救你別有原因。”

“嗯。”

心樹神情凝重,緩緩道:“這是我少林本門的秘密,而且關係重大,我不願向你提起。”

葉笙淡淡一笑,等著他說下去。

心樹的聲音更緩慢,道:“少林藏經之豐,冠絕天下,其中非但有不少佛門重典,也有許多武林中的不傳之秘。”

葉笙道:“這我也知道。”

心樹道:“百年以來,江湖中也不知有多少妄生貪念,要到少林寺來盜取藏經,卻從來未有一人能如願得手,全身而退的。”

他肅然接道:“出家人雖戒嗔戒殺,但藏經乃少林之根本,是以無論什麽人敢生此念,少林門下都不惜與之周旋到底。”

“近來我倒很少聽到有人敢打這主意了。”

心樹歎了口氣,道:“你是外人,自然不知內情。其實這兩年來,本寺藏經已有七次被竊,除了一部《耐平心經》外,其餘都是久已絕傳的武林秘笈。”

葉笙也不禁黯然失色:“盜經的人是誰?”

心樹大師歎道:“最奇怪的就是,這七次失竊事件,事先既無警兆,事後也毫無線索可尋,都是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形下失竊。

第一二次發生之後,藏經閣的戒備自然更森嚴,但失竊的事仍是接二連三地發生,本來掌藏經閣的三師兄,也因此引咎退位,麵壁思過。”

“如此重大的事,江湖中怎的全無風聞?”

心樹道:“就因為此事關係重大,所以掌門師兄再三囑咐嚴守秘密,到現在為止,知道此事的,連你也隻不過九個人而已。”

“除了你們首座七位外,還有誰知道此事?”

“百曉生。”

葉笙歎了口氣,苦笑道:“他參與的事倒當真不少。”

心樹道:“三師兄是我師兄中最謹慎持重的人,他退位之後,藏經閣便由我與二師兄負責,至今隻不過才半個月而已。”

葉笙皺眉道:“心眉大師既然負有重責,這次為何竟離寺而去?”

心樹歎道:“隻因二師兄總懷疑失經之事與‘梅花盜’有關,是以才搶著要去一查究竟,誰知他一去竟成永訣。”說到這裏,他麵對著心眉遺蛻,似已泫然欲涕。

葉笙不禁暗暗歎息,出家人雖然“四大皆空”,這“情”字一關,畢竟還是勘不破的。我佛如來若非有情,又何必普度眾生?若有人真能勘破這“情”字一關,他也就不是人了。

心樹默然良久,才接著道:“二師兄自己老成持重,離寺之前,已將最重要的三部藏經取出,分別藏在三個隱秘之處,除了掌門師兄和我之外,絕對沒有第三個人知道。”

葉笙道:“其中有一部,是否就在這屋子裏?”

心樹點了點頭:“不錯。”

葉笙苦笑道:“這也就難怪他們出手有如此多顧忌了。”

心樹道:“就因為這幾次失竊事件太過離奇,所以二師兄和我在私下猜測,也認為可能是出自內賊。”

葉笙動容道:“內賊?”

心樹沉重地歎息一聲,緩緩道:“我們雖有此懷疑,卻不敢說出來。因為除了我們首座七個人外,別的弟子誰也不能隨意出入藏經閣。”

葉笙目光閃動,道:“如此說來,偷經的人極可能是你們七位師兄弟其中之一。”

心樹沉默了很久,才長歎道:“我們七人同門至少已有十年之久,無論懷疑誰,都大有不該,是以我們對這件事的處理,更不能不力求慎重,隻不過……”

葉笙忍不住問道:“隻不過怎樣?”

“隻不過二師兄離寺之前,曾經悄悄對我說,他已發現我們七人中有一人很可疑,極有可能就是那偷經的人。”

葉笙立刻追問:“他說的是誰?”

心樹搖了搖頭,歎道:“隻可惜,他並沒有說出來……因為他生怕錯怪了人。他隻望盜經的人真是‘梅花盜’,他不願看到師門蒙羞……”說到這裏,聲音已有些哽咽,幾乎難以繼續。

葉笙皺眉道:“心眉大師的這番苦心,我也懂得,隻不過……現在他在冥冥中眼見著那人逍遙法外,再想說已不能說了,他豈非要抱憾終生,含恨九泉?”

“二師兄並不是沒有想到這點,臨走的時候,他也曾對我說,他此去萬一有什麽不測,就要我將他的《讀經鎏記》拿出來一看,他已將他所懷疑的那個人之姓名寫在鎏記的最後一頁上。”

葉笙展眉道:“那本鎏記現在哪裏?”

心樹緩緩道:“本來是和藏經在一起的,現在已在我這裏……”便取出一本淡黃的絹冊。

葉笙立刻接過來,翻到最後一頁,上麵寫的都是佛門要旨,並沒有一句話提到失經的事。他抬頭望著心樹,道:“這最後一頁,莫非已被人撕下了?”

心樹沉聲道:“非但最後一頁已被人撕下了,那本藏經也變作了白紙!”

葉笙道:“如此說來,盜經的那人想必已發現心眉大師懷疑到他了?”

心樹道:“不錯。”

葉笙道:“但知道他藏經之處的,卻隻有你和掌門心湖大師。”

心樹的麵色如鉛,沉重地點著頭:“不錯。”

葉笙麵上也不禁變了顏色,道:“難道你認為,心湖大師就是……”

心樹默然半晌,道:“這倒不一定,因為那人既已發覺二師兄對他有所懷疑,自然也會對二師兄的行動分外留意,也許就可能因此而在暗中窺得二師兄的藏秘之處,隻不過……”

葉笙道:“怎樣?”

心樹目光凝望葉笙,一字字道:“隻不過二師兄回來時並沒有死,簡直本來也不致於死的!”

這句話說出來,葉笙才真的為之悚然失色!

隻見心樹大師緊握雙拳,接著道:“我雖然對下毒並沒有什麽很深的研究,但近年來對此中典籍倒也頗有涉獵。二師兄回來的時候,我已看出他中毒雖深,卻絕非無救,而且在短時間之內,也絕不會有生命之危!”

葉笙動容道:“你是說……”

心樹道:“既然偷經的那人,知道秘密已被二師兄發現,自然要將之殺了滅口!”

葉笙忽然覺得這屋子裏悶得很,幾乎令人透不過氣來。他緩緩踱了個圈子,才沉聲問道:“心眉大師回來後,到過這屋子的有幾個人?”

心樹道:“大師兄、四師兄、五師兄和七師弟,都曾進來過。”

葉笙沉吟著道:“你的意思是說,他們都有可能下手?”

心樹點了點頭,歎道:“這是本門之不幸,我本不願對你說的,但現在我已發覺你絕不是出賣朋友的人,所以我希望你……”

葉笙道:“你要我找出那凶手?”

心樹道:“是。”

葉笙目光炯炯,盯著他的眼睛,一字字道:“凶手若是心湖呢?”

心樹突然怔住了,過了半晌,滿頭大汗涔涔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