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仁義莊冷二爺

周瑩瑩隻見一包包銀子被冷二太爺收了進去,而貨物卻一樣也未曾看見,不禁暗暗道:“這冷二果然不愧巨商,方能使人這般信任他,但他又為何作出如此窮酸模樣?嗯,是了,此人想必定是個小氣鬼。”

心裏方自暗暗好笑,那苦孩兒已接著道:“碧梗香稻五百石。”

賈大相公一直安安分分的坐在那裏,聽得這“碧梗香稻米”,眼睛突然一亮,大聲道:“這批貨兄弟買了。”

苦孩兒道:“多少?”

賈大相公微一沉吟,麵上作出慷慨之色:“一萬兩。”

這碧梗稻米來路雖然稀少,但市價最多也不過二十多兩一石而已,賈大相公這般出價,的確已不算少。

哪知那錦衣少年公子竟突然笑道:“小弟出一萬五千兩。”

賈大相公怔了一怔,終於咬牙道:“一萬六千。”

王公子笑道:“兩萬。”

賈大相公變色道:“兩萬?王公子,你莫非在開玩笑麽?碧梗香稻米,自古以來也沒有這樣的價錢。”

王公子微微一笑:“兄台若不願買了,也沒人會強迫你。”

賈大相公麵上忽青忽白忽紅,咬牙切齒,過了半晌,終於大聲道:“好,兩萬一。”

這價錢已遠遠超過市價,大廳中眾人聽得賈剝皮居然出了這賠本的價錢,都不禁大是驚異,四下立刻響起一陣竊竊私語之聲。

王公子忽然道:“三萬。”

賈剝皮整個人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大叫道:“三萬!你……你……你瘋了麽?”

王公子麵色一沉,冷冷道:“賈兄說話最好小心些。”

強橫霸道的賈剝皮,竟似對這位初出茅廬的王公子有些畏懼,竟不敢再發惡言,噗的一聲跌坐在椅上,麵色已蒼白如紙。

苦孩兒道:“無人出價,這貨該是王公子的了。”

賈剝皮突然又大喝一聲:“且慢!”

自椅上跳起,顫聲道:“我……我出三萬一千!王……王公子,俺……俺的血都已流出了,求求你,莫……莫要再與我爭了,好麽?”

王公子展顏一笑:“也罷,今日就讓你這一遭。”

賈剝皮麵上現出狂喜之色,立刻就數銀子。

大廳中,眾人見他出了三倍的價錢,才買到五百包米,居然還如此歡喜,心中不禁更是詫異,誰也想不到,賈剝皮今日居然也做起賠本的買賣來了。

………

那苦孩兒收過賈剝皮的銀子,竟忽然仰麵笑了起來,仿佛一生中都未曾遇過如此開心的事。

而那王公子的麵上,也是滿臉笑容。

賈剝皮看了看他們,無端生出一絲不妙的感覺,顫聲道:“你……你們笑什麽?”

苦孩兒淡聲道:“開封城有人要出五萬兩銀子,買五百包碧梗香稻米,所以,你今日才肯出三萬兩銀子來買,是麽?”

賈剝皮變色道:“你……你怎知道?”

苦孩兒嘻嘻笑道:“開封城裏那要出五萬兩銀子買米的巨富,隻不過是我家冷二太爺故意派去的,等你到了開封,那人早已走了,哈哈……賈剝皮呀賈剝皮,不想你也有一日,居然上了咱們的大當。”

賈剝皮登時麵無人色:“但王……王公子……”

苦孩兒笑道:“王公子也是受了我家冷二大爺托付,要你上當的……”

他話還未說完,賈剝皮已狂吼一聲,撲了上來。

冷二先生雙目突睜,目中神光暴長,冷冷道:“你要怎的?”

賈剝皮瞧見他那冰冷的目光,竟有如挨了一鞭子似的,噔噔蹬倒退三步,怔了半晌,竟突然掩麵大哭了起來。

“哈哈……”周瑩瑩卻再也忍不住,笑出聲來。

大廳中,人人竊笑。能看到惡棍賈剝皮吃虧上當,人人都是高興的。

冷二先生麵帶微笑:“施榮貴方才吃虧了,苦兒,數三千兩銀子給施老板。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你也莫要客氣。”

施榮貴大喜稱謝,周瑩瑩更是暗暗讚歎。

她這才知道,這一副窮酸模樣的冷二先生,非但是個十分了不起的人物,而且也並非她想象中的那般小氣。

………

買賣依然在繼續。

周瑩瑩抬頭一望,忽然發覺,在那個少年身後的俊秀書僮,竟然仍在含笑望著她,那一雙靈活的眼睛中,仿佛有許多話要向她說似的。

周瑩瑩又驚又奇又怒:“這廝為何如此瞪著我瞧?他莫非認得我……我實也覺得他麵熟得很,為何又總是想不到在哪裏見過?”

她坐著發呆,苦苦尋思,那少女白飛飛小鳥般依偎在她身旁,那溫柔可愛的笑容,委實叫人見了心動。

但周瑩瑩無論如何去想,卻也想不出一絲與這書僮有關的線索,想來想去,卻又不由自主地想到葉笙。

“葉笙在哪裏?他在做什麽?他是否也在想我……”

突聽歐陽喜在身旁笑道:“宵夜酒菜已備好,姑娘可願賞光?”

兩天以來,這是周瑩瑩所聽過的最動聽的話了。她深深吸了口氣,含笑點頭,長身而起,才發覺大廳中的人已走了多半。

她的臉不禁有些發紅,暗問自己:“為何我一想到葉笙,就變得如此癡迷?”

酒菜當然很精致,冷二先生狼吞虎咽,著實吃得也不少。

周瑩瑩隻覺一生中從未吃過這麽好的菜,雖然不好意思吃得太多,卻又不願吃得太少。

隻有王公子與另外兩人極少動箸,仿佛隻要瞧著他們吃,便已飽了。

歐陽喜一直在不停地說話,一麵為自己未能及早認出周瑩瑩而抱歉,一麵為周瑩瑩引見桌上的人。

周瑩瑩也懶得聽他說什麽,隻是不住含笑點頭。

忽聽歐陽喜道:“這位王公子,是洛陽世家公子,周姑娘隻要瞧見招牌上有‘王森記’三個字,便都是王公子的買賣,他不但……”

“王森記”三個字入耳,周瑩瑩隻覺心頭宛如被鞭子抽了一記,熱血立刻衝上頭顱,歐陽喜下麵說什麽,她一個字也聽不見了。

抬眼望去,王公子與那俊俏的書僮,亦在含笑望著她。

王公子笑道:“在下姓王,草字憐花……”

周瑩瑩顫聲道:“你……你……棺材鋪……”

王公子微微一笑:“周姑娘說的是什麽?”

周瑩瑩才剛有些紅潤的麵容,又變得毫無血色,睜大眼睛望著他,目光中充滿了驚怖之意。

“王森記……這王憐花,莫非就是那魔鬼般的少年……呀,這書僮原來就是那個白衣女子,難怪我如此眼熟……她改扮男裝,我竟認不出是她了……”

歐陽喜見她麵色突然慘白,身子突然發抖,不禁十分奇怪,忍不住幹哼一聲,強笑道:“周姑娘,你……”

周瑩瑩已顫抖著站起身來,“砰”的一聲,她坐著的椅子翻倒在地。

她踉蹌著後退,顫聲道:“你……你……”突然轉過身子,飛奔而出。

隻聽到幾個人在身後呼喝著道:“周姑娘……留步……周姑娘……”

其中還夾雜著白飛飛淒惋的呼聲:“周姑娘,帶我一起走……”

但周瑩瑩哪裏敢回頭,外麵不知何時竟已是大雨如注,她卻也顧不得了,隻是發狂地向前奔跑,既不管方向,也不辨路途。

王憐花那魔鬼般的目光,魔鬼般的笑容,仿佛一直跟在她身後。

真的有人跟在她身後!隻要她一停下腳步,後麵那人影便似要撲上來。

周瑩瑩直奔得氣喘,越來越是急劇,雙目也被雨水打得幾乎無法睜開。她知道自己若再這樣奔逃下去,那是非死不可。

隻見眼前模模糊糊的似有幾棟房屋,裏麵點著火光,門也似開著的。周瑩瑩什麽也不管了,一頭撞了進去,便跌倒在地。

等到她喘過氣來,才發覺這房屋竟是一座荒廢了的廟宇,屋角積塵,神像敗落,神殿中間卻生著一堆旺旺的火。

坐在一旁烤火的,竟是個頭發已花白的青衣婦人,正吃驚地望著周瑩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