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白衣人

鈴鈴眼珠子不停在轉,忽然拉住葉笙的衣角,悄悄道:“我們是盯那要飯的梢麽?”

這小姑娘倒真是個鬼靈精。

葉笙隻好點了點頭,輕聲道:“所以你說話一定要小聲些。”

鈴鈴眨著眼,道:“他是什麽人?你為什麽要盯他的梢?”

“你不懂的。”

“就因為我不懂,所以才要問,你不告訴我,我就要大聲問了。”

葉笙歎了口氣,苦笑道:“待會兒你就知道了……女孩子不要這麽多嘴,否則你煮的飯菜再好吃,男人也會嫌你嘮叨的。”

鈴鈴馬上用手掩嘴,惟恐自己會說出話來,但眼珠子依然轉個不停,也不知她在想些什麽。

這條街很長,葉笙和鈴鈴走了很久,才走了一半。

那乞丐正走到一個賣餛飩的攤子前麵。

離餛飩攤不遠處,有個人正挑著擔子在賣酒,幾個人正蹲在擔子前喝酒,其中還有一個賣卜算命的瞎子,臉色似乎有些發青。街對麵屋簷下,站著一個青衣大漢。

一個賣油炸臭豆腐幹的,正挑著擔子,往路前麵走了過來。

另外還有一個很高大的婦人,一直低著頭,站在花粉攤子前麵買針線,此刻一抬頭,才看出她眼睛已瞎了一隻。

那乞丐剛走到這裏,賣酒的忽然放下擔子,喝酒的瞎子也立刻放下酒碗。青衣大漢一步往屋簷下竄出,獨眼婦人一轉身,幾乎將花粉攤子都撞翻了。

再加上那一直盯在後麵的瘦長江湖客,幾個人竟忽然分成四麵,向那乞丐包圍過去。

那賣臭豆幹的將擔子一橫,正好擋住了那乞丐的去路!

街上雖不止這幾個人,但這幾人卻無疑分外令人觸目。

連鈴鈴都已看出不對了,葉笙麵上更不禁已變了顏色。他早就覺得,這乞丐看來很像鐵傳甲,而那些圍住他的人,分明就是“中原八義”!

但是,之前在那個地下室中,葉笙明明已經將鐵傳甲收進了通天塔,交給鬼仙聶小倩照顧,而中原八義也已死去。

但現在,“鐵傳甲”為什麽會在這裏出現?

中原八義是一百零八位水滸魔王中的人物,能夠複活,這並不奇怪,但是他們為什麽會一起出現在這裏,將一個疑是“鐵傳甲”的乞丐,圍了起來?

他們不是已經冰釋前嫌了麽?

這些人,這些事,都透著一股詭異的味道。

葉笙屏住呼吸,手心已沁出了汗,更加不敢輕舉妄動。

就在這一瞬間,那幾個人已將那個乞丐擠在中間。寒光閃動,已有三柄利刃,抵住了那乞丐的前心和後背。

四下的人這才發覺是怎麽回事,立刻紛紛散開,誰也不願卷入這種江湖仇殺的事件中。

隻聽那賣卜的瞎子冷冷道:“慢慢跟著我們走,一個字都不要說,明白了麽?”

那青衣大漢咬著牙,厲聲道:“你老老實實聽話,還可多活些時日,若是敢亂打主意,咱們立刻就要你的命。”

那乞丐似乎反應遲鈍至極,直到現在,才點了點頭。

獨眼婦人用力在他肩上一推,咬著牙道:“快走,還等什麽?”

她不推也就罷了,這一推,幾個人全都怔住了。那乞丐頭上的破氈帽已被推得跌了下來,露出了臉。

黃慘慘的一張臉,仿佛大病初愈,中間卻有個紅通通的酒糟鼻子,正咧開大嘴,瞧著這幾人嘻嘻傻笑。這哪裏是鐵傳甲,簡直活脫脫像是個白癡!

葉笙幾乎忍不住要笑了出來。

那獨眼婦人已氣得全身都在發抖,厲聲道:“老五,這,這……是怎麽回事?”

瘦長的江湖客臉色發綠,就像是見了鬼似的,顫聲道:“明明是鐵傳甲,我一直沒有放開過他,怎麽會……怎麽會變……變了?”

青衣大漢狠狠跺了跺腳,反手一掌,摑在那乞丐臉上,大吼道:“你是誰?究竟是誰?”

那乞丐用手捂著臉,還是在傻笑:“我是我,你是你,你為什麽要打我?”

賣酒的漢子厲聲道:“也許這廝就是鐵傳甲改扮的,先剝下他臉上一層皮再說。”

賣卜的瞎子忽然冷冷道:“用不著,這人絕不是鐵傳甲。”直到現在,隻有他臉上還是冷冰冰的,不動聲色。

青衣大漢道:“二哥聽得出他的聲音?”

瞎子冷冷道:“鐵傳甲寧死也不會被你打一巴掌不回手的。”

他板著臉,緩緩接道:“老五,你再想想,這是怎麽回事?”

瘦長的江湖客臉上陣青陣白,苦笑道:“這人一定是和鐵傳甲串通好了的,故意掉了包,將我們引到這裏,好讓那姓鐵的乘機逃走。”

獨眼婦人怒道:“你是幹什麽的?怎會讓他們掉了包?”

那江湖客垂下了頭:“也許……他上廁所的時候,我總不能……”

青衣大漢怒吼道:“原來,你和那姓鐵的是同黨!我宰了你!”搶著根扁擔,就往那乞丐頭上打了下去。

到了這時,葉笙已不能不出手了。

無論這乞丐是不是真的癡呆,是不是鐵傳甲的朋友,他總算幫了鐵傳甲的忙,葉笙總不能眼見著他被人打死。

何況,若想知道鐵傳甲的消息,也得從這人身上打聽。

葉笙的身子已滑了出去,但他一步剛滑出,突又縮回,這一收一發,一動一靜,當真是變化如電,別人根本就未看出。

此時,他已用不著出手。

隻聽“喀”的一聲,那青衣大漢打下去的扁擔,突然平空斷成了兩截。

青衣大漢一下子打空,自己身子險些栽倒。

誰也沒看清是什麽東西將這根扁擔打斷的,每個人麵上都不禁變了顏色,情不自禁各後退了半步,紛紛喝道:“是什麽人敢多事出手?”

屋簷下一人淡淡道:“是我。”

大家一齊隨聲望了過去,才發現說話的,是個長身玉立的白衣人,正背負著雙手,仰麵觀賞著掛在屋簷下的一排鳥籠。

籠中鳥語啁啾。

這白衣人似乎覺得鳥比人有趣多了,連眼角都未向這些尋仇的江湖客們瞧一眼。他眼角已皺紋,但劍眉星目,麵白如玉,遠遠看來仍是位翩翩濁世的佳公子,誰也猜不出他的年紀。

青衣大漢大吼道:“就是你這小子打斷了我的扁擔?”

白衣人這次連話都不說了。

青衣大漢、獨眼婦人,紛紛怒喝著,似乎已想衝出去。

突聽那賣卜的瞎子輕叱道:“停住!”

他已從地上拾起一錠銀子,冷冷道:“這位公子雖打斷了你的扁擔,但這錠銀子,要買一百根扁擔也足足有餘,你不多謝人家,還敢對人家無禮?”

青衣大漢瞧瞧手裏的半根扁擔,又瞧了瞧瞎子手裏的銀錠,似乎怎麽也不信,這文質彬彬的白衣人,能用小小的一錠銀子打斷他的扁擔。

白衣人忽然仰麵大笑起來,朗聲道:“好,想不到你這瞎子的眼睛,竟比別人的都有用,這錠銀子,就歸你吧。”

賣卜的瞎子神色不變,冷冷道:“老朽眼睛雖瞎,心卻不瞎,從不敢做昧心的事。”

他將銀子在手裏掂了掂,緩緩道:“扁擔隻要一錢銀子一條,這錠銀子卻足足有十兩重,公子就算要賠我們的扁擔,也用不了這許多……”

他一麵說話,一麵將手裏的銀子搓成一條銀棍,左手一拗,拗下了一小塊,冷冷接著道:“這一錢銀子老朽拜領,多下的還是物歸原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