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驚人之語

黑暗,令人窒息的黑暗,甚至連那一點鬼火都滅了。

突然,幽靈宮主那語聲又響起,咯咯笑道:“葉笙,你如今總該知道,你是再也沾不著我的了,除非你和我成親,否則你再也沾不著我一根手指。”

葉笙緩緩道:“你為何要如此做?你為何要害她?”語聲似乎很平靜,但這平靜的語聲中,卻蘊含著無限的悲哀,無限的憤怒,無限的力量。

幽靈宮主的笑聲,卻像針一般刺人,一字字道:“我這樣做,隻是告訴你,就算你再厲害,你也不是神,也會有做錯的時候,並不比別人聰明多少。”

葉笙長長歎息一聲:“我的確做錯了,我的確有做錯的時候……但我希望你仔細想想,你是否也做錯了。”

黑暗中,寂靜了許久。

葉笙緩緩道:“不錯,有些事,你的確做得非常成功……你不但騙了我,也騙了所有的人,但你能永遠騙下去麽?”

黑暗中,還是沒有人說話。

葉笙沉聲道:“幽靈宮主,你一心想騙盡天下的人,所以你沒有親人,沒有朋友……隻因你不能相信任何人,隻有寂寞孤獨地過一輩子……一輩子痛苦。”

幽靈宮主突然大笑:“誰說我痛苦……至少,現在你就比我痛苦得多。”

葉笙淡淡道:“你瞧見別人痛苦,就覺得開心,是麽?”

幽靈宮主道:“不錯,尤其是瞧見你痛苦的時候。”

葉笙道:“你既然如此恨我,為何還要和我成親?”

幽靈宮主默然半晌,緩緩道:“因為我不能看你得到快樂,就不能讓你和別人……”

葉笙截口道:“你不願看見我和別人結合?是麽?”

幽靈宮主冷聲道:“我自己痛苦一輩子,也要你痛苦一輩子!”仿佛突然激動起來,語聲也已有些顫抖。

葉笙長長歎了口氣,緩緩道:“很好,現在,我終於能斷定你是誰了。”

幽靈宮主道:“我……我是誰?”

葉笙道:“你若真的和我素不相識,又怎會如此恨我?唉,我本來以為你是個很善良的人,誰知我竟然錯了。”

他短促地發出一聲慘笑,繼續道:“這也許是我一生中,所犯的最大的錯誤。”

黑暗中,又沒有了聲音。

葉笙道:“我說錯了麽?”

幽靈宮主道:“你縱然說對了,又如何?”語聲突然變了,變得不再溫柔,也不再激動,而是變得平靜而冷漠,就像是另一個人發出的聲音。

葉笙歎道:“我隻希望你再想想……”

幽靈宮主道:“我不用想了。”

葉笙道:“但我……”

幽靈宮主道:“你也不用再想了。”

葉笙道:“為什麽?”

幽靈宮主道:“現在,你和我已都沒有第二條路可走。”

葉笙道:“你為何也沒有第二條路可走?”

幽靈宮主道:“現在,我已別無選擇,隻有讓你死……”

葉笙道:“我……”

幽靈宮主道:“你也隻有死。”

葉笙默然半晌,緩緩道:“你竟有這樣的自信,必定能令我死?”

幽靈宮主道:“是。”

葉笙道:“我死了,你很快樂?”

幽靈宮主道:“那也未必。”

葉笙道:“既然未必快樂,你為何……”

幽靈宮主道:“這道理很簡單,我既不能占有你,隻有讓你死。”

葉笙悠悠道:“很好,你不妨試試看……”

………

此時,獨孤傷終於忍不住大吼出來:“葉笙,我本以為你是個聰明人,誰知你卻是個瘋子!”

葉笙道:“瘋子?”

獨孤傷大吼道:“到了現在,你和她還談什麽心,說什麽話?這裏是聊天的地方麽?此刻是聊天的時候麽?!”

葉笙苦笑道:“我和她之間的事,你永遠不會知道的。”

獨孤傷道:“她究竟是誰?……究竟是什麽東西?”

葉笙緩緩道:“你永遠想不到的,她……她就是艾靜……不,或許,她已不再是艾靜……”

獨孤傷幾乎要跳起來,厲聲道:“看來你真的瘋了,艾靜……艾靜會是幽靈宮主?那麽溫柔的女孩子,會是幽靈宮主?”

葉笙歎氣道:“本來我也不相信的,但此刻,事實卻令我非相信不可。”

獨孤傷怔了半晌,道:“你……你真是艾靜?”

黑暗中,幽靈宮主的語聲冷冷道:“現在,我無論是誰,都沒有關係了。對一個要死的人說來,我無論是誰,都已沒有什麽分別。”

獨孤傷怒道:“放屁,你……”

“你最好莫要妄動,否則隻有死得快些。”幽靈宮主冷笑道,“你以為此地真是我的閨房?”

獨孤傷道:“這是什麽地方?”

幽靈宮主道:“告訴你,這裏是人間的地獄。”

獨孤傷突然大聲冷笑起來。

冷笑的聲音本不會大,若是大聲冷笑,那自然是裝出來的。

他大聲冷笑道:“某家自十四歲出道闖**江湖,至今已有四十年。這四十年來,本該已死過無數次,莫說是人間的地獄,便是幽冥地獄,某家又何懼走上幾遭!你若以為某家會被駭倒,你便大錯了。”

幽靈宮主淡淡一笑:“我但願你未被駭倒,我也不想駭你,但我不妨告訴你,人間的地獄,實比幽冥地獄美麗得多。”

獨孤傷桀桀笑道:“美麗得多?”

幽靈宮主道:“不錯,美麗得多,所以你瞧不見,實在可惜。”

獨孤傷道:“哼,嘿嘿,可惜……”

幽靈宮主道:“鬼獄中沒有燈火,凡人的肉眼到了這裏,就變得和瞎子相差無幾。我為了彌補你們的損失,不妨將這裏的景象描敘給你聽聽。”

這時,方才那迷人的香氣竟已變了,變成一種混合著血腥與腐屍的味道,令人嗅得又要嘔吐,又要發抖。

幽靈宮主溫柔的語聲也變了,變得飄忽,尖銳,陰森,短促,那幾乎真的已不再像是人類的語聲。

這兩種截然不同的語聲,竟是從同一人的嘴裏發出來的,這幾乎是令人萬萬難以相信的事。

那種飄忽的語聲,也不知是從哪個方向發出來的。

幽靈宮主幽幽道:“你們若能瞧得見,就會發覺,就算你們現在站著的這一塊地,也可算是世間最美麗的。那光滑晶瑩的地麵,看來就像是玉一樣,那精美的花紋圖案,更是不知花了多少心血的藝術傑作。”

她輕輕一笑:“但你們可知道,這塊地是用什麽做的?”

獨孤傷忍不住冷笑道:“就是地,還要用東西做麽……這倒是活見鬼了。”

幽靈宮主的笑聲,突然變得有如冬夜寒山中的狼啼,那鬼哭般的狼啼,足以令任何人聽了都不禁為之冷汗淋漓。

“你永遠想不到的,但我可以告訴你,這塊地,是用人的骨頭拚起來的。一塊塊的人骨頭,有男人的,也有女人的;有老人的,也有孩子的;有頭蓋骨,肩胛骨,胸肋骨,也有手骨,腿骨,甚至有臉骨……”

她咯咯笑道:“你們現在說不定就是站在一塊頭蓋骨上,那說不定就是一個多情的少女粉靨下的顴骨……”

獨孤傷的一雙腿,竟然不知不覺的抽搐了起來,就好像有無數條冰冷的毒蛇,正爬入他的靴子,爬上他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