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 沉淪
密林。鬆林。
鬆林常青，陽光終年都照不進這鬆林。
林間雖幽暗，卻不潮濕，風中也帶著鬆木的清香。
林仙兒斜倚在樹上，緊握著呂鳳先的手，始終沒有放開。那無比溫柔的眼波，也始終沒有離開過呂鳳先的臉。
呂鳳先的臉更蒼白，眼角的皺紋也像是多了一些。
秋風入了林，也變得溫柔起來。
林仙兒柔聲道：“你不後悔麽？”
呂鳳先點了點頭：“後悔？我為什麽要後悔？有了你，任何男人都不會覺得後悔。”
林仙兒“嚶嚀”一聲，倒入他懷裏，輕輕道：“我真的那麽好？”
呂鳳先摟著她的腰肢，笑道：“你當然好，比我想象中還好，比任何人想象中都要好……”他的手向上移動，又向下……
林仙兒的呼吸開始急促，嬌喘著道：“現在不行……”
呂鳳先道：“為什麽？”
林仙兒咬著嘴角，輕輕道：“你……你還要留著力氣對付上官金虹。”身子巧妙地扭動著，仿佛在閃避，又仿佛在迎合……
呂鳳先的手停了停，卻又開始移動，帶著笑道：“我對付了你，還可以再對付他。”
林仙兒道：“你千萬莫要看輕了他，他絕不如你想象中那麽好對付。”
呂鳳先冷笑道：“你認為我不如他強？”
“我不是這意思，隻不過……”林仙兒輕咬著呂鳳先的耳朵，柔聲道，“你隻要殺了上官金虹，天下就都是我們的了，以後我們的日子還長著哩，你現在何必著急。”
親密的耳語，在清風中似已化作歌曲。
呂鳳先的心已軟了，手卻摟得更緊，柔聲道：“想不到，你真的這麽關心我，我……”語聲突然停頓。
林仙兒也突然離開了他的懷抱。
密林中，已傳來一陣奇特的腳步聲。其實，這腳步聲也並沒有什麽奇特之處，但也不知為什麽，卻令人聽來每一步都像是踏在自己的心上。
腳步聲忽然停頓。
上官金虹就站在那邊一株鬆樹的陰影下，靜靜站著，動也不動，看來就像是一座冰山。
高不可攀的冰山。
呂鳳先的呼吸突然停頓了一下，一字字問道：“上官金虹？”
上官金虹還是戴著頂大竹笠，壓住了眉目，道：“呂鳳先？”
他非但沒有回答，而且還反問。
呂風先道：“是。”
他終於回答了。但是，他回答了之後，就立刻後悔。因為他自覺在氣勢上已弱了一分，而上官金虹人已占取了主動！
上官金虹似乎笑了笑，冷冷道：“很好，呂鳳先總算還值得我出手。”
呂鳳先冷笑道：“你若非上官金虹，我也不屑殺你！”
他說了這句話，又後悔了。這句話雖也充滿了冷傲之意，但聽來卻像是跟上官金虹學的……
上官金虹沉默了很久，目光突然自笠沿下射向林仙兒。
林仙兒還倚著那棵樹，溫柔的眼波已漸漸變得熾熱了。
她知道，很快就要看到血。她喜歡看男人們為她流血！
上官金虹突然道：“你過來。”
林仙兒仿佛怔了怔，瞧了呂鳳先一眼，目光又移向上官金虹。
呂鳳先冷笑道：“她絕不會過去。”
林仙兒又瞧了他一眼，目光又移向上官金虹。她知道，現在已必須在兩人之間做一個選擇。這就像是在押寶，這一注她必須要押在勝的那一麵。
但，勝的會是誰呢？
上官金虹還是靜靜地站著，仿佛充滿了自信。
呂鳳先的呼吸卻有些不勻，似乎已有些不安。
林仙兒突然向呂鳳先笑了笑。
呂鳳先剛在暗中吐了口氣，卻瞧見林仙兒已如燕子般投向上官金虹！
她終於做了選擇……她相信自己絕不會選錯！！
呂鳳先的瞳孔在收縮，心也在收縮。生平第一次，他忽然嚐到了羞侮的滋味，也忽然嚐到了失敗的滋味——這是雙重的痛苦！
這也是雙重的打擊，他的“自尊”和“自信”，都已被打得粉碎。
他的手，似已在發抖。
上官金虹冷冷瞧著他，忽然道：“你已敗了！”
呂鳳先的手，抖得更劇烈。
上官金虹冷冷道：“我不殺你，因為你已不值得我出手！”忽然轉身，大步走出鬆林。
林仙兒跟在他的身後，走了幾步，忽然回眸向呂鳳先一笑，柔聲道：“我勸你不如還是死了的好。”
這一戰，呂鳳先還未出手，就已敗了。
他心裏先已承認自己敗了。
這一戰，他雖未流血，但整個生命與靈魂，卻已全被摧毀，信心和勇氣也已被摧毀。
望著上官金虹走出鬆林，他竟沒有勇氣追出去。
上官金虹雖未出手，卻已無異於奪去他的生命。
“我勸你不如還是死了的好。”
活著，的確已很無趣了。
呂鳳先突然仆倒在地，失聲痛哭起來。
………
林仙兒趕上去，拉住上官金虹的手，柔聲道：“現在，我才真的服了你！”
“哦？”
“荊無命殺人，出手雖然快，但你卻比他更快十倍！因為……因為你殺人根本用不著出手。”
上官金虹淡淡道：“那隻因到現在，我還未遇著一個人配我出手。”
林仙兒眼波流動，悠悠道：“這世上能令你出手的人確實不多……也許隻有一個。”
上官金虹道：“葉笙？”
林仙兒歎了口氣：“這人好像隨時都可能倒下去，又好像永遠都不會倒下去……有時候我實在想不透他是個怎樣的人……君子？呆子？還是英雄？”
上官金虹冷冷道：“你對他好像一直都很有興趣。”
林仙兒笑了笑：“我一定要對他有興趣，因為我不願死在他手上。”
“哦？”
“一個人對自己的情人就算再有興趣，日子久了，也會漸漸變淡的，但對自己的敵人，反而不同了。”她仰麵凝注著上官金虹，“這道理，我想你一定比誰都明白。”
上官金虹道：“興趣也有很多種，你是恨他，怕他，還是愛他？”
林仙兒又笑了：“你現在好像也漸漸變得會吃醋了。”
上官金虹沉默了半晌，道：“郭嵩陽呢？”
林仙兒嫣然道：“他當然也會吃醋。”
上官金虹道：“我隻是在問你，你為何不殺他？”
林仙兒眨著眼，笑道：“要殺人豈非很容易？”
她忽然倒入上官金虹懷裏，柔聲道：“我來找你，並不是為了要跟你吵架的……你若真的要我殺他，以後的機會還多的是，我一定聽你的話。”
此時，沒有人能對她發脾氣。
她就像是一隻最乖的小貓，就算偶爾會用爪子抓抓你，但你還沒有感覺到疼的時候，她已經在用舌頭舐著你了。
上官金虹凝視著她的臉。
她的臉在淡淡的夕陽下看來，仿佛用手指輕輕一觸就會破，就連最溫柔的春風，也比不上她的呼吸。
上官金虹的頭也漸漸垂下，嘴唇已將觸及她。
“……來追我呀！你能追到我，我就是你的……”林仙兒突然嬌笑著，從他懷抱中倒了下去，倒在地上。詭異的是，她就像個幽靈一般，倏地消失了。
上官金虹的瞳孔也就在這一刹那間收縮了起來，但他的姿勢還是沒有變，連指尖都沒有動，隻是嘴角勾起一絲淡淡的冷笑！
然後，他也像是個幽靈一般，瞬息間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