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2章 婚禮進行時
樂聲奏起，節奏清悅而緩慢。
十六對童男童女，有的手捧花籃，有的手捧吉器，自紅氈盡頭處，踏著樂聲的節奏，慢步走了過來。
這時，卻有四個吉服少女悄悄走到葉笙等四人身後，手持銀壺，俯身為他們各自倒了杯酒。
葉笙微笑道：“多謝。”
那少女卻在他耳邊輕輕道：“娘娘有令，公子若是說出了半句煞風景的話，賤婢左手的尖刀，便要自公子背後的‘神樞’穴刺進去了。”
葉笙斜眼一瞧，周瑩瑩等人麵上也微微變了顏色，顯然他們也已都聽到這同樣的一句話了。
冰涼的刀鋒，已穿過椅背的雕花，抵在葉笙的背脊上。
葉笙笑道：“你家姑娘也未免太小心了，我們像是煞風景的人麽？”
那少女緩緩道：“公子若是不說，那自然再好也沒有。”緩緩站直身子，但刀鋒仍然停留在那裏。
幽靈宮主所怕的，自然是怕葉笙說出她和快活王的關係。她行事計劃，當真是每一個細節都不會遺漏的。
葉笙麵上雖仍帶著笑容，心裏卻不禁歎息。
這時，童男童女都已走過。接著，是十六對身穿五色紗衣的絕色少女。
樂聲的節奏更緩。
殿堂之中，除了葉笙等四人外，別的人都已肅然立起。於是，身穿紫緞長袍，頭戴王者高冠的快活王，便在方心騎與另外三個英俊少年的圍擁下，走上紅氈。
他頷下的長髯，修整得就好像緞子似的，在燈下閃閃發光。他眉心那道疤痕，似乎也在發光。他大步而行，全未依照那樂聲的節奏，目光顧盼之間，仍不脫一代武林雄主的桀驁之氣。
熊貓兒輕笑道：“快活王做了新郎官，還是像要找人打架似的……”語聲說得本極輕，但才說了一句，快活王兩道發亮的目光，已厲電般向他掃視了過來。
若是換了別人，早已駭得不敢出聲。但熊貓兒竟然故作不見，反而大笑道：“快活王，恭喜你呀！但今天是你大喜之日，你又何妨做得和氣些，也免得駭壞了新娘子。”
他這樣一叫一笑，滿堂中人不禁都為之失色。
快活王眉心微皺，但瞬即也大笑：“你放心，本王那新娘子，是誰也駭不著她的。”
王憐花歎了口氣：“這倒是實話。”
大笑聲中，快活王已步上石階，在椅上坐了下來。
樂聲繼續著，大家都瞧著門口，等著新娘子出現。
但，直過了盞茶工夫，還是沒有瞧見新娘子的人影。滿堂中人，麵上都不禁現出詫異之色。
周瑩瑩故意大聲道：“這是怎麽回事，新娘子呢？”
熊貓兒大笑道：“莫非臨陣脫逃了麽？”
他們雖然明知幽靈宮主決不會不來的，這麽說也隻不過是故意氣氣快活王……此刻，他們自然再也不怕快活王。
一個反正已要死的人，還怕誰。
快活王麵色也沉了下來，沉聲道：“她到哪裏去了？”
方心騎湊首過來，沉聲道：“半個時辰之前，弟子還曾見到娘娘在百花宮中上妝。”
快活王道：“還有些什麽人在那裏？”
方心騎道：“除了那兩位老經驗的喜娘，和關外最出名的兼賣花粉的梳頭老師傅外，就是娘娘隨身的丫鬟。”
快活王皺眉道：“那梳頭師傅……”
方心騎笑道：“那張老頭在關外一帶做了五十年的生意，所有大戶人家閨女出嫁，都是他承包的花粉，算得上是個老實人。”
快活王道：“你可曾仔細調查過他？”
方心騎道：“弟子非但仔細調查過他，也還仔細檢查過他，斷定他絕非別人易容改扮，也絕未夾帶東西，才放他進來的。”
快活王微露笑容，道：“這兩天，本王心中不免對今日之婚禮有所牽掛，是以別的事都疏忽了，你卻要分外出力才是。”
方心騎恭聲道：“王爺抬愛，弟子怎敢不全力以赴。”
快活王頷首道：“好……很好……”
他笑容初露，忽又斂去，皺眉道：“但，她此刻怎的還不來呢？”
方心騎道：“弟子方才已派人催駕了。”
“你再去瞧瞧，那邊是否有什麽……”話猶未了，快活王展顏笑道，“來了！”
他們說話的聲音極輕，別人也聽不出他們說的究竟是什麽。隻見到快活王展顏一笑，大家就一齊扭頭，望向門外。
今日的新娘子，未來的快活王妃——幽靈宮主，果然已在門口出現了。在和悅的樂聲中，她蓮步姍姍，走了進來。
她穿著十色繽紛的紗衣，輝煌的彩帶遠遠拖在地上，拖過紅氈，看來就像是散花天女。她頭戴著鳳冠，垂著纖巧的珠簾，從銀霧般的珠光間望過去，她嬌笑的麵靨更勝過仙子。
她雖然隻是一步步走著，走過的雖然隻不過是條紅氈，但她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彩雲上，儀態萬方，令人不可逼視。
殿堂中坐的都是男人，每一個男人都不禁在暗中發出讚歎之聲：“誰娶著這樣的女子，當真是前世修來的福氣……”
隻有葉笙等人知道，誰若能娶著她，那人必是倒黴了，尤其是此刻將要做新郎的快活王……
他本來也許是快活的，但眼看就將變成世上最不幸最悲慘的人，這一輩子也休想再有快活的一日。
殿堂中的每個人，都在羨慕著這婚禮的豪華莊嚴，隻有葉笙等人知道，這不過是一場最淒慘的悲劇序幕而已。
………
幽靈宮主姍姍地走上了石階。
快活王捋須而笑，手上三枚戒指，竟亮得像啟明星。
熊貓兒突然大笑：“新娘子來了，新郎官也不站起相迎麽？”
快活王大笑道：“正該如此。”
待喜娘將幽靈宮主扶了上去，快活王果然站起相迎，揮手笑道：“大家喝酒吧！隻管盡興。”
熊貓兒道：“這樣就算禮成了麽？”
快活王仰首大笑：“本王難道也要像那些凡夫俗子，行那些繁文縟禮？”
他目光四掃一眼，接道：“本王今日這婚禮，隻求隆重，不求虛文。這隻是要告訴你們，本王今日已娶得了一位絕世無雙的妻子。”
幽靈宮主居然好似害起羞來，垂首萬福，耳語般道：“多謝王爺。”
於是，快活王哈哈大笑，殿堂中歡聲雷動。
快活王目光閃動，忽然大笑道：“這四位嘉賓，也不可無酒。”
熊貓兒大聲道：“快活王，你若是讓這些臭丫頭喂我喝酒，我不吐在地上才怪。”
快活王微一沉吟，緩緩道：“心騎，去解開他們左肩後‘肩井’穴……今日慶典非常，誰也不可無酒。”
這“肩井”穴，位於手陽明經之頂梢，此穴被製，整條手臂都無法動彈。
但別的穴道若被點，解開此穴後，別的部位仍是無法動彈，真氣也是無法流轉，要想以這隻手解開別的穴道，亦是絕無可能。
熊貓兒等人這隻手雖能動了，但除了夾菜喝酒外，還是別無它用。於是，他們就夾菜喝酒。
酒過三巡，快活王目光四顧，又不禁捋須大笑。這正是他一生事業的巔峰。雖然，他的理想還未能完全實現，但有此佳境，躍馬中原已指日可待。
他焉能不笑？他的笑聲焉能不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