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8章 迷真離魂曲

大約過了有一盞熱茶工夫,藍小蝶才慢慢睜開眼睛,隨手抹去臉上淚痕,笑道:“我已經告訴我娘了,你隻要能抵受得了我一曲琵琶,我就不再管了。”

葉笙看她嬌怯模樣,不像練過武功之人,那一雙又大又圓的眼睛中,除了有一種柔媚的光輝之外,也沒有那些女修士逼人生寒的神光,怎麽看也不像個身負絕學之人,便笑了笑:“行。”

藍小蝶微微一笑:“你不要害怕,我選那最平和的曲調,彈給你聽。”說罷,轉身緩步而去。

江風吹飄著她身上的藍紗,在四個白衣少女的簇擁之下,進了艙門。

葉笙長長籲了一口氣,放眼滾滾江流,浪湧波翻。

此時,兩個水手凝神把舵,看神色十分緊張。原來,這一帶有幾支分流,由分複合,匯集一起,水勢越來越大,流速也越來越快。

忽然,輕輕兩聲弦音響起。

葉笙隻覺心頭隨著那兩聲弦音一震,巨舟也突然搖**了兩下。原來那兩個把舵水手,也被那弦聲感染,心頭一震,幾乎鬆了手中的舵把。

葉笙暗吃一驚,一躍到了艙門,大聲叫道:“姑娘快請停手,我有話說。”

艙門軟簾起處,兩個白衣少女一躍而出,一邊一個,捧起垂簾。

葉笙心中很急,也顧不得相謝兩女,一側身進了艙門。

隻見藍小蝶正倚窗而坐,懷抱著一隻玉琵琶,有兩個白衣少女分左右站立兩側。

葉笙拱一拱手,對藍小蝶施了一禮,道:“姑娘的琵琶,不要彈了。”

藍小蝶笑道:“你怕聽麽?”

葉笙搖搖頭,緩緩道:“我還沒什麽,隻是那幾個船夫,恐伯難拒姑娘的琵琶聲感染。此刻水急船速,一個把舵不住,隻怕要船毀人亡。”

藍小蝶笑道:“原來你是怕船碰壞了,掉在江裏淹死,對麽?”

葉笙笑道:“如果真的是碰壞了船,我固然難逃厄運,但姑娘等幾人,隻怕也沒有法子能逃得了吧。”

藍小蝶淡淡一笑:“我就不怕淹死。”

葉笙苦笑,輕輕一拍額頭,心道:這幻境實在是太真實……我都差點入戲了。

藍小蝶莞爾一笑,側臉對身邊兩個婢女低囑兩句,那兩人立時一起出了艙門。片刻工夫,那個年紀最輕的重回艙中,附在藍小蝶耳邊說了幾句。

藍小蝶點點頭,對葉笙一笑:“我已讓她們點了幾個水手的穴道,代為掌舵,你現在不要再怕掉到江裏淹死啦!”

葉笙也點點頭,定神一看,待他看清楚藍小蝶懷中抱的琵琶之後,心中暗吃一驚。

因為一般的琵琶,多用檀木、梧桐木等製成,就是武林中以琵琶作兵刃用的,至多用鋼鐵製成,但藍小蝶手中的琵琶,非鋼非鐵,而是用一塊色如羊脂的白玉製成。

這個玉製琵琶,還雕刻著一條飛龍,盤舞在雲霧中,栩栩如生,巧奪天工,精致無比。

隻見她輕啟櫻唇,口中婉轉吐出一縷清音,道:“你看什麽?這玉琵琶是我娘活著的時候,常常彈用之物,有什麽好看?”

葉笙微微一笑。

藍小蝶撥動玉琵琶的金弦,但聞錚錚幾聲,清音響處,令人心神震**。

葉笙不敢分神說話,趕忙閉上雙目,盤膝坐下,運功調息,澄清雜念。

一縷縷悠揚清脆的弦音,隨著藍小蝶移動的玉指傳播出來,聲音清美悅耳,動聽至極。但在那優美的弦音中,似乎蘊含著一種勾魂攝魄的力量。

葉笙被那揚起的婉轉弦音勾起萬千幻念,隻覺心神飄**,馳飛在無際的天空,眼前湧現出諸般幻象,幻隨念動,隨生隨滅。

也不知過了多久,葉笙額頭的汗水已如雨水般淌下,隻感五內如焚,再也靜坐不住,輕喝一聲,霍然躍起,快步衝到艙外。

藍小蝶剛才見葉笙施展五行迷蹤步,閃避四婢合擊,誤以為他的內功比她自己的更強,因而全力施展。

此刻看到葉笙支持不住,她微微一怔,急忙停手,但已遲了一步,葉笙已飛奔出艙。

這時,船行正速,葉笙受那弦音感染,神誌尚未清醒,因勉強運用定力和那弦音抗拒,以致真氣受損極大,內腑也受傷不輕。

但他畢竟是天賦極高之人,一點靈性尚未全泯,在他與那弦音抗拒後,突發自絕之心,趁心神尚未完全被那悠揚弦聲感染控製,一躍而起,奔出艙門外,向船邊跑去。

藍小蝶追出艙門,就瞧見葉笙已奔到甲板邊緣,作勢欲撲。

“不要!”她心頭大急,手指揮處,懷中玉琵琶連響三聲,有如慈母呼喚,聲韻柔和至極。

葉笙隻聽得腦際轟然一響,尋死之念倏然消失,迷茫地轉身望去。

隻見那身披藍紗的藍小蝶,緊倚艙門而立,輕顰黛眉,嬌靨上籠罩一層淡淡的憂鬱,大眼睛中微現淚光,胸口不停起伏,隱聞喘息聲,看神情十分激動。

方才葉笙被那弦音感染神誌,這時已完全恢複清醒。

少女心知葉笙內腑已經受傷,見他有氣無力,不禁生出歉意,長長歎息一聲,緩緩道:“你心裏一定在恨我,對麽?我也不知道這曲調會有這麽大威力,你現在受傷很重,請入艙中,讓我慢慢告訴你療治之法。”

葉笙搖搖頭,苦笑道:“好意心領,我葉笙還不把生死之事放在心上,這療傷之舉,大可不必。姑娘請入艙中休息,船一靠岸,我就會離去。”

藍小蝶忽然放下手中琵琶,閉上了一雙星目,兩行瑩晶的淚珠,順著她的粉腮滾下。

她雙手合十,仰臉禱道:“娘啊!小蝶不會背棄你告誡之言,今生今世,也決不喜歡任何一個男人,但我彈那《迷真離魂曲》,害人家受了內傷,必得給人家醫好不可。

因為我心裏一點也不喜歡他,我要是不替他醫好內傷,那他一定是不能活的……既然我不喜歡他,自然是不能把他害死。”

禱告完畢,她睜眼對葉笙招著手,叫道:“我已經對我娘祈禱過了,你可以放心讓我給你醫傷。”

葉笙暗中運氣,哪知微一用力,立覺胸腹交接處劇疼難耐,心知是真氣凝結丹田,成了內傷,如果不及早醫治,隻怕是永生不能再習武功。

他是以武入道,從小就熱愛武功,雖然平時是以修煉師父太上老君傳授的仙法為主,但如果他看到別人的武功很出彩,也會忍不住學一下。

此時,葉笙聽完藍小蝶的話後,暗道:“我如果不肯接受她的療治,隻怕到岸就不能動了……”心念一轉,緩步進入艙中。

藍小蝶先讓葉笙盤膝靜坐,然後才將口訣傳授給他。

葉笙依照藍小蝶傳授之法,練習有頓飯工夫,立時覺得傷痛輕了不少。

這時,那四個白衣少女都已回到艙中,分站在藍小蝶的身側。

葉笙依照藍小蝶傳授的心法,行功一周,慢慢睜開眼睛,隻見她正呆呆地坐在窗邊,望著他發呆,臉上籠罩著一層淡淡的憂鬱,一手支顎,不知在想什麽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