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9章 鬼母

這時,隻見一名腰掛著苗刀,一邊革囊中插著一排竹箭的苗人,引著悟淨走了進來。

悟淨捧著葉笙的藥箱走入,看到白族長,立即放下藥箱,趨上幾步,連連抱拳,口中嘰裏咕嚕的說著苗語。

白族長也站起身,和他以苗語談話,然後取起鹵前瓦罐,自己先喝了一口,再朝悟淨遞去。

悟淨雙手接過,也大大的喝了一口,把瓦罐放回幾上,取起藥箱,送到葉笙麵前,笑道:“阿笙,兄弟來的不慢吧?”

葉笙雙手接過,微笑道:“多謝悟淨了,你再不來,兄弟這點酒量,快要醉倒了。”

白族長敢情能聽不能說,一手摸虯髯,洪聲大笑。

悟淨問道:“白公主呢?”

葉笙淡笑:“她進去了。”

話聲剛落,白晶晶就像一陣風般飛奔了出來,朝葉笙招招手,笑道:“葉哥哥,我娘請你進去哩。”然後回頭朝白族長說了幾句。

白族長隻是笑著點頭。

葉笙捧著藥箱,問道:“是不是給令祖母看病去?”

白晶晶嬌咳一聲,臉色微紅,道:“葉哥哥不用多問,是我娘先要看看你。”說完,也不管當著她爹的麵,伸手拉著葉笙就走。

白族長看她女兒和葉笙這般要好,心裏一陣高興,望著悟淨嗬嗬大笑。

悟淨怎麽也沒想到,葉笙一來,就會被白公主選上,看著兩人的背影,不禁微微發呆。

白族長這一大笑,才把悟淨驚醒過來。

悟淨連忙含笑道:“公主眼光真是不錯,阿笙不但文武全才,又精於醫道,是仙師李耳的得意傳人。”

他說的,當然是苗語。

白族長一手摸著虯髯,嗬嗬笑道:“咱們幾個村子裏的小夥子,小女沒有一個看得上。既然她喜歡漢家郎,老夫也隻好由她去了。”

悟淨笑了笑:“阿笙是我的好友,他能獲得公主垂青,我也覺得很榮幸。”

白族長大笑,端起瓦罐,大聲道:“喝酒,喝酒!”

………

葉笙被白晶晶拉著手,身不由己,隨她急步奔入後院。

去後院當然要經過一個小天井,茅簷回廊,饒有幽趣。

在這個小院落中,種著許多不知名的花卉,一踏進後院,就可聞到一股清香。在長廊的盡頭,是一排三間茅屋,白晶晶拉著葉笙直向正中一間行去。

門口也像前麵一樣,掛著一排用木珠串成的簾子。

白晶晶手牽手的拉著葉笙,掀簾而入。

葉笙目光一動,發現這間屋裏的布置,竟然和漢人家相似。

上首擺著一張長案,一張八仙桌,兩旁各有一排椅幾,還是用上等紅楠經過精工雕刻製成,但一看就知年代已經相當久遠。

這時,在八仙桌上放著一盞高腳油燈,照得一室通明。

左上首端坐著一個苗裝婦人,神采奕奕,麵貌白皙,鬢發微見花白。

葉笙曾聽悟淨說過,苗疆白家寨重男輕女,族長的正妻,就是鬼母耐德,女兒叫做公主,也就是將來的“鬼母耐德”。

公主不出嫁,隻能招贅,贅婿就是未來的族長。

那麽,白晶晶的母親,自然就是白家寨的鬼母耐德了。

白晶晶叫了聲:“娘,葉哥哥來啦!”

一麵朝葉笙低聲道:“那就是我娘。”

……白晶晶和她娘說的,竟是漢語!

葉笙心中暗暗驚奇,心念轉動,立即朝那苗婦拱手作揖道:“葉笙見過耐德。”

耐德早就打量著他,點頭微笑道:“葉先生請坐。”

葉笙發現,這位鬼母耐德,漢語說得極好。

白晶晶嫣然一笑,親切的道:“葉哥哥,你坐呀!”

她形跡親密,葉笙方才在白族長麵前,倒也不覺得什麽,但此刻在能說漢語的耐德麵前,卻不禁臉上感到一紅,微笑道:“謝謝。”便把藥箱放在幾上,然後在下首一張椅上落座。

耐德目光一抬,含笑道:“老身聽小女說,葉先生精擅醫道。”

葉笙道:“不敢,我隻是稍通醫理。”

耐德又道:“葉先生第一次到咱們這裏來?”

葉笙道:“是的。”

兩人閑談了一會兒,耐德看了葉笙一眼,問道:“葉先生尊師是誰?”

葉笙道:“先師李耳,人稱李藥師。”

“李耳?這名字有點熟悉。”

葉笙微微一笑,心道:這是我師父太上老君的名字,你既然會說漢語,還說得這麽好,肯定聽過他的名字才對。

“家母今年七十有九,平日身體極為健朗,上月初忽然染恙,初時隻是不思飲食,昏倦欲睡,如今逐漸加重,神形消瘦,有時好像還有囈語……咱門附近有名的巫醫,都治不好,不知葉先生是否能治?”

“漢醫首重望、聞、問、切,必須切過脈,才能探求病因,對症投藥,才不致有誤。”

耐德聽得連連點頭,轉頭對白晶晶道:“晶晶,你陪葉先生進來,一起去看看你祖母的病。”說完,站起身來,當先朝左邊的一間房中走去。

白晶晶朝葉笙嫣然一笑:“葉哥哥,我們進去。”

葉笙點點頭,捧起小藥箱,跟著她往屋中行去。

………

這房中陳設簡單,放著一張雕花大床,一張陳舊的銅鏡妝台,另外是一張方桌,幾把椅子。但在苗人家中,有這樣的擺設,已是絕無僅有。

大**,躺臥著一個老苗婦,白發鴇臉,已經形容枯槁,消瘦得隻剩一把骨頭,此時定著一雙無神的眼睛,張口呼吸,奄奄一息。

鬼母耐德站在床前,眼看母親病勢如此沉重,止不住眼含熱淚,麵有戚容。

她看到葉笙走入,不覺問道:“葉先生,你看家母還有救麽?”

葉笙正色道:“耐德放心,我會盡力而為。”

耐德懇切的道:“葉先生如果能把家母的病治好,老身自會重重的謝你。”

“言重了。”葉笙淡然一笑,“耐德請把老耐德的手腕取出來,讓我先切切脈象,如何?”

“好。”耐德點點頭,輕輕把老苗婦的手取出。

葉笙走到床前,白晶晶立即端過一把椅子,微笑道:“葉哥哥,你坐呀。”

葉笙也不客氣,就在床前坐下,手指按在老苗婦的脈門之上,仔細地切了一陣,才抬頭道:“耐德,我還要切切老耐德右手的脈。”

耐德點點頭,輕輕的替老苗婦轉了個身。

葉笙又切了老苗婦的右脈,看了老苗婦的舌苔。然後,他從藥箱中取出一塊竹片,輕輕撥開老苗婦的牙關,隻見她整條舌頭色呈烏黑,四周還生著許多芒刺。

耐德吃驚道:“家母是中了毒麽?”

葉笙抽出竹片,回頭道:“老耐德不是中毒,這是瘟病。”

耐德望著葉笙,疑聲道:“什麽叫做瘟病?”

“瘟病,就是熱病的總稱,也是四時不正之氣。邪之漸受者為溫,急中者為熱,老耐德此症,是溫毒而兼暑濕,熱毒不得外解,溫邪阻滯經脈,嗜睡,多囈語……”

耐德道:“葉先生醫道真是高明至極,你說的一點不錯,家母確是如此,隻不知是否有救?”

葉笙微微一笑:“耐德隻管放心,此症是數種症候並發,本屬險症,要是換了常人,早已無救。所幸老耐德內功極為精純,目前隻是溫毒內陷,暑濕積滯,真氣遭受阻遏,隻要清暑化濕,使濕邪皆從清道而出,病有去路,氣機自能通暢,很快就會痊愈的。”

耐德感激的道:“家母病症,全仗葉先生救治了。”

“應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