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番僧

《聊齋誌異》記載了一些跟番僧有關的故事,裏麵說,很多人認為,番僧是有大本事之人。

譬如,有一次,青州來了兩個外國和尚,相貌長得很古怪,耳朵上戴著雙環,披著黃布,長著卷曲的頭發和胡須。

他們自己說是從西域來的,聽說青州府的太守很敬佛,特來拜見。

太守派了兩個差役,送他們到和尚住處。有個叫靈轡的和尚,對他們不怎麽禮貌,但管事的見他們不同尋常,就自己設宴款待他們,並留他們住下。

有人問他倆:“西方有很多能人,師傅您是否也有奇妙的法術?”

其中一個西域和尚笑了笑,從袖中伸出手來,掌中托著一個小塔,高不過一尺,玲瓏可愛。

這房子的牆壁上最高處,有一個小龕,這和尚順手一扔,小塔就穩穩當當地落在小龕的正中間。小塔上還有舍利子,放著光芒,照耀滿屋。

稍過一會,和尚又抬手招塔,塔仍落在他的掌中。

另一個西域和尚露著臂膀,一伸左臂,延長達六七尺,而右臂就縮得不見了;再伸右臂,也與剛才伸左臂一樣。

這兩個和尚說,前一陣子,他們一個去了五台山,另一個去了泰山。他們的衣服顏色、語言相貌,跟華夏國都不一樣。

有個和尚說:“我曾經路過火焰山,那裏峰巒重疊,煙氣蒸騰,熱得就跟爐灶一樣。如果要翻過這座山,必須在雨後才能走。

走時要聚精會神,雙眼凝視著地麵,輕輕地抬腳,慢慢地走;如果一不小心誤踏到山石上,就會立即冒出烈焰,把人烤傷。

我還曾路過流沙河,河裏有座水晶山,陡峭的懸崖絕壁直插天際。山峰四麵都晶瑩清澈,像透明一般。還有一座關隘,寬窄僅能容一輛車子通過。

有兩條龍,口角相交,把守著這裏,凡是過關的人須先拜龍。龍如果同意那人過關,口角就會自己張開。龍的顏色是白色的,身上的鱗鬣都像水晶的一樣。”

另一個和尚說:“我們已經在路上走了十八年。剛離開西方時,有十二人,等來到華夏國,隻剩下了我們兩個。

西方都傳說華夏國有四座名山,分別是泰山、華山、五台山、洛伽山。

相傳這些山上遍地都是黃金,觀音菩薩、文殊菩薩就在這些山上住,凡是能去這些地方的人,都會變成佛身,可以長生不老。”

聽這西域和尚說話的口氣,就跟我們這裏的羨慕西方樂土是一樣的。

倘若有去西方遊曆的人,跟那些來東方求佛的人中途相遇,雙方分別說說本地的實際情況,一定都會相視失笑,免除萬裏跋涉之苦了。

找到那兩個番僧之後,我用了一個小法術,將那條酒蟲和那個小塔拿到手,並沒有驚動他們,就悄悄地離開了。

那條酒蟲,我交給青鳳保管,平時可以用來調配美酒。那個小塔是一件輔助型的佛門法寶,叫做金光塔,可以發出金色的強光,對亡靈生物的傷害尤其大。

有一天,我來到山東泗水縣的山中,發現這裏有一座佛寺,四周沒有村莊,很少有人到這裏來,隻有一個道士住在這座已經荒廢的寺院裏。

有人說寺裏有很多大蛇,所以遊人更遠遠地躲著這裏。

此時天色已晚,我遠遠看到有一座寺院,便前去投宿。

道士驚訝地說:“居士從哪裏來?幸好沒被我那些孩子們看見。”讓我坐下,拿粥飯給我吃。

我還沒吃完,一條大蛇爬進來,足有十多抱粗,昂頭看著我,憤怒的目光像閃電一樣,一閃一閃的。我微微一愣,靜觀其變。

道士用手掌拍拍蛇的頭,嗬斥說:“去!”

大蛇就低下頭,爬進東屋裏,彎彎曲曲爬了好一會兒,身子才全進去,盤伏在屋裏,一間東屋全塞滿了。

“這是怎麽回事?”我奇怪地問。

道士說:“這蛇是我平時豢養的,有我在這裏,不要緊。怕的是你自己遇到它。”

不一會兒,又有一條蛇進來,比前一條略小一點,約有五六抱粗。它一看見我立即停住了,怒目閃閃,吐著舌信子,像前一條一樣。

道士又嗬斥它,這條蛇也進了室內。東屋裏沒有它臥的地方了,它就一半身子繞在梁上,牆壁上的土被嘩嘩地搖落下來。

這一夜,我也不睡覺了,一直運轉天眼通,想看看道士和那些蛇會不會對我做什麽。嗯,如果半夜有個美女來敲我的門,我要不要給她開門呢?

如果那個美女是蛇妖,我是要收了她,還是放過她呢?道士養了這麽多蛇,究竟要幹什麽呢?他的味道不算難聞,應該不是旁門左道之士,應該不會謀害我吧!

我胡思亂想著,忽然想起以前看過的一個故事:

有些客居中州的商人,有時會寄宿在蛇佛寺中。寺裏的僧人準備了晚飯,肉湯很鮮美,而且肉段都是圓的,形狀像雞脖子。

客人疑惑地問寺僧:“殺了多少雞,能有這麽多的脖子?”僧人說:“這是蛇肉段。”客人大驚,有的跑出門去嘔吐。

客人們睡下後,覺得胸膛上有東西爬動,用手一摸,是蛇!頓時嚇得叫喊著爬起來。

僧人起來說:“這是平平常常的事,有什麽可怕的!”說著用火把照照牆壁,隻見大大小小的蛇滿牆都是,**床下也是蛇。

第二天,僧人領著客人們來到佛殿,見佛座下有一口大井,井裏的蛇有甕粗,把頭探出井邊,卻不出來。僧人點上火把向井下看,裏麵蛇子蛇孫數百萬條,都簇擁在井中。

僧人說:“過去蛇從井裏出來禍害人,自從修了佛像坐在上麵,把它們鎮住以後,它們才不敢出來為害了。”

既然修佛像可以鎮住蛇,那麽道人養蛇,應該也是要看住它們吧?

第二天早上,我早早就起來,要離開了。

道士送我,出了屋門,隻見牆上、台階下,到處都是蛇,大如盆粗、酒杯粗,爬著的、臥著的,種種不一。蛇看到生人,都露出要吞吃的樣子。

我也不害怕,由道士送出山口,我就自己離開了,那些蛇也沒有追過來。不過,道士始終沒有用蛇肉來招待我,也不知道他養那麽蛇要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