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豪賭

在那個女子的旁邊,就是那“小霸王”時銘,最多隻有十九歲,但眼圈已陷下去,一雙眼睛雖不小,卻毫無神采,像是終年都睡不醒。

他穿的倒比周天富順眼得多,但他身旁也有個女子,穿得卻比周天富身側的那個還要駭人。

她穿的竟似隻是件背心,兩條白生生的手臂,一片白生生的胸膛,全都露了出來,手上的鐲子叮當直響。

她看來最多隻有十六歲,但臉上濃妝豔抹,嘴裏還叼著根翡翠旱煙管,從鼻子裏往外直冒氣,活脫脫簡直是個“小女流氓”,讓人簡直不敢再瞧第二眼。

此人叫夏沅沅,兄弟們都尊她一聲“女霸王”,是時銘的情人。

剩下的一男一女,男的叫李登龍,四十來歲,女的是叫春嬌,半老徐娘,都是為快活王管理快活林的得力助手。

過了一會兒,一位錦衣少年大步走進來,抱拳說:“各位,酒飯已用完了麽?”

周天富說:“喝酒是閑篇,賭錢才是正文。”

錦衣少年是三十六位急風騎士之一,淡聲說:“王爺已在候駕,既是如此,各位就請隨小人來吧。”

眾人立即站起身來,跟在錦衣少年的後麵。

在綴翠軒的裏麵,有一間屋子,很小,自然也很精致。此刻這屋子全是暗的,隻有屋頂上掛著一盞奇形的大燈,燈光卻被純白的紙板圍住,照不到別的地方。

就因為四下都是暗的,所以燈光更顯得強烈,強烈的燈光全都照在一張鋪著綠氈的圓桌上。

綠氈四周以金線拴住,桌子四周是幾張寬大而舒服的椅子,然後是一圈發亮的銅欄杆,圈著發亮的銅環。

桌子上整整齊齊放著一副玲瓏小巧的象牙牌九,一對雕刻精致的象牙骰子,除此之外,還有一雙手。

這是一雙晶瑩、雅致,也像是象牙雕成的手,修長的手指平穩地攤在綠氈上,指甲修剪得光潤而整潔,中指上戴著三枚式樣奇古、手工奇精的紫金戒指,在燈光下閃動著懾人的光芒。

這無疑正是快活王的手。

但快活王的身子和臉,卻全都隱藏在黑暗陰影中。

眾人雖然瞧得仔細,但被那強烈的燈光一照,也隻能瞧見一張模糊的麵容,和一雙炯炯發光的眸子。

瞧見這雙眸子已足夠了,這雙沉凝的、銳利的、令人不敢逼視的眸子,若是瞧你一眼,已足以令你的心停止跳動。

鄭蘭州當先走入,躬身抱拳說:“王爺年來安樂。”

一個柔和的,平靜的,緩慢的,優美的,卻帶著種說不出的煽動力的語聲,淡淡地笑著說:“好,請坐。”

“謝坐。”鄭蘭州緩步走入欄杆,在快活王身旁的一張椅子上坐下。

龍四海抱拳朗聲說:“王爺安好。”

“好,請坐。”

“多謝。”龍四海也走進去,在快活王另一旁坐下。

周天富緊跟著抱拳,笑著恭恭敬敬地說:“王爺手氣大好。”

“嗯,坐。”

“是,我會坐的。”周天富輕手輕腳地走進去,在鄭蘭州身旁坐下,卻不敢讓那個亂拋媚眼的女子過來。

小霸王時銘的神情也莊重了些,居然也躬身說:“王爺好。”

“你是時將軍之子?”

“是的,我是老大……”

那女霸王夏沅沅接口笑著說:“我就是時將軍未來的大媳婦,王爺你……”

那語聲冷冷地說:“不賭之人,站在欄外。”

夏沅沅嬌笑:“王爺,莫看我是女人,我賭起來可不比男人差,有一天……”

“女子不賭。”

“為什麽,女人難道……”

語猶未了,快活王身影後突然伸出一隻手,淩空向著夏沅沅一按,使得她立刻直跌了出去。

這一下可真把她臉都嚇黃了,乖乖地爬起來,乖乖地站在欄杆外,再也不敢開口。

等到眾人都落座之後,突然,那雙手輕輕一拍。

兩個錦衣少年捧來一具兩尺見方的匣子,當匣子打開時,赫然跳出一個人來。

那是個身長不滿兩尺的侏儒,卻決不像其他侏儒長得那般臃腫醜惡,纖細的四肢和身軀配合得居然並不離譜。

他的頭自然大了些,但配上一雙靈活的眼睛,一張薄而靈巧的嘴,使人看來倒也不覺討厭。

他戴著潔白的軟帽,穿著潔白的衣衫和軟靴,手上還戴著一雙潔白的手套,潔白得瞧不見一絲灰塵。匣子裏居然會跳出人來,眾人自然吃了一驚。

隻見這白衣侏儒伏在桌子上,向四麵各各磕了個頭。

然後,他翻身掠起,眨著眼,笑著說:“嫖要嫖美貌,賭要賭公道,公道不公道,大家都知道……小子‘小精靈’,特來伺候各位,替各位洗牌。”他口齒果然清楚,口才也極靈便。

原來快活王怕別人疑他手下有什麽花樣,是以特意叫這侏儒來洗牌。

不一會兒,小精靈將那副牌推到各人麵前,笑著說:“各位,這副牌貨真價實,絕無記號,各位不妨先瞧瞧。”

眾人自然齊聲說:“不用瞧的。”

小精靈說:“小人每次洗牌後,各位誰都可以叫小子再重擺一次。各位若是發現小子洗牌有毛病,立刻可切下小子的手。”

龍四海微微一笑:“王爺賭得公道,在下等誰不知道。”

小精靈笑著說:“既然如此,各位就請下注。現銀、黃金、八大錢莊的銀票一律通用,珍寶也可當場作價,賒欠卻請免開尊口。”

龍四海說:“這規矩在下等自也知道。”

小精靈眨著眼說:“洗牌是小子,骰子大家擲,除了王爺坐莊外,但請各位輪流擲骰子。”

如此做法,當真可說是天衣無縫,滴水不漏,當真是誰也無法作弊了,看來快活王豪賭時果然公道得很。

隻見小精靈兩隻小手已熟練地將牌洗勻,鄭蘭州首先拿出一張銀票,輕輕放在桌上。

小霸王卻推出一堆紫金錁子,微一遲疑,笑著說:“好,我和鄭老哥押一門。”伸出一雙常常抓東西來吃的手,將那堆紫金錁子全都推了出去。

快活王突然冷冷地說:“收回去,走!”

小霸王怔了怔,變了臉色:“為、為什麽?難道這金子不好?”

快活王那雙銳利的眸子,根本瞧也未瞧他,似乎懶得和他說話。

但是,快活王身後卻有一人冷聲說:“金子雖不錯,手卻太髒。”

這語聲緩慢、冷漠、生澀,像是終年都難得開口說幾句話,是以連口舌都變得笨拙起來。隻因此人動手的時候,遠比動嘴多得多。

小霸王怔了怔,大笑著說:“手髒?手髒有什麽關係?咱們到這裏,是賭錢來的,又不是來比誰的手最幹淨,最漂亮。”

話才說完,突然一隻手從後麵抓起了他的衣領。

小霸王大驚之下,還想反抗,但不知怎的,身子竟然變得全無氣力,被人抓小雞一般,懸空抓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