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龍是遺忘之海裏最頂級的掠食者之一, 身長足有二百米長,渾身長滿了烏黑的鱗片,鱗片堅硬如鐵,也折射出幽暗的光。

它張開近三四十米長的大嘴, 滿嘴尖利大牙, 每一顆至少半米長, 在銀白月光下折射出滲人白光。

隨著它張嘴,發出類似於野獸怒吼的聲音, 一股透著惡臭的熱浪襲來,熏得葉久久有點惡心, 這是多久沒有刷牙了?

陵餘看到是什麽後,臉色瞬間一變,這個大家夥應該在海底休眠才對,怎麽會提前醒來了?

但他沒工夫多想,伸手一把攬上葉久久的腰, 在她耳邊低聲說了一句‘抱緊自己’。

葉久久還沒反應過來時, 身下的劍魚及極快的速度開始下潛。

進入水裏的瞬間, 葉久久連忙轉變呼吸方式,她們小心扶住劍魚的背鰭, 避免被甩出去。

下去的刹那, 碩大的滄龍發現自己的獵物不見了, 用力的將上百噸的巨頭用力的砸向海,數間將密集的海水砍開, 形成了一條幽暗的海水溝。

沒有看到獵物的滄龍嘶吼了幾聲,足有五十米長的大尾巴瘋狂肆掃, 將周圍這片海域掀得海浪滔天。

剛才幾隻氣勢洶洶的噬人鯊在這條滄龍麵前瞬間嚇成了小嘍嘍, 轉身開始逃竄, 但是動作慢了的一隻直接被滄龍攔腰咬成了兩截。

陵餘看著後麵湧來的血水,讓劍魚跑得更快一些,“這一條和剛才躍起咬斷噬人鯊的不是一條。”

旁邊的族人指著左的方向,“小心前麵。”

他話音剛落,一條巨型長尾瞬間掃了過來,掀起的大浪堪比十級海嘯,直接將劍魚上站著的眾人掀下了背。

葉久久被大浪推出了很遠,離開了陵餘後她很沒有安全感,努力掙紮著想要遊上去,可是被浪拍打得頭暈腦脹,像有一股力氣將她朝幽暗的海底的拽去。

她驚恐的望著波浪翻湧的海麵,望著水麵之上的那一抹冷白的月光,心底忽然湧出一股悲涼:海底太危險了,以後不來了。

正當她緩緩下沉時,一條撿漏的食人鰻悄無聲息的遊到了葉久久的前方,十幾米長的身體壯如水桶,張開的大嘴能將她一口吞下。

葉久久轉身想要逃走,但她到底和海洋生物不同,她遊走的速度極慢,慢得相當於嬰兒在爬似的。

就在她以為自己可能會慘遭食人鰻咬下半個腦袋時,忽然一道銀白的影子衝了過來,她仔細一看,是陵餘來了。

他一來,她就瞬間有了安全感。

陵餘從另一邊的水浪裏衝了出來,直直的將長戟刺穿了食人鰻的腦袋,然後用力抽出來,一個轉身遊到了葉久久的身下,“抱穩我。”

葉久久坐在陵餘的精瘦有力的腰腹處,然後俯身趴在陵餘的後背上,緊緊的抱住他。

陵餘一隻手抓住她的手臂,然後快速朝前麵遊去,途中全是巨型大滄龍掀起的巨浪,浪花用力拍打在葉久久的臉頰上,疼得她閉上了眼睛。

幸好沒有整容,不然鼻子都要被海浪拍飛,葉久久餘光偷偷瞄向旁邊,不看還好,一看發現旁邊又竄出了一隻和剛才的滄龍長得不一樣的大魚,這是都來開餐了嗎?

葉久久連忙提醒陵餘,“旁邊也有。”

陵餘已經看到了,這是一條一百多米長的劍射魚,是噬人鯊的老祖宗,和滄龍是不相上下的掠食者,同時它是更厲害的追擊型的獵人。

“別怕。”陵餘看了眼前方的攔路的滄龍,小聲問葉久久,“相信我嗎?”

“相信。”葉久久沒有遲疑的回答。

在這裏,她不相信他難道還相信自己?

她看了眼前麵的滄龍和後麵衝過來的劍射魚,大概猜到了他的意圖,她更加用力的抱緊他。

陵餘看了眼碩大的劍射魚,又看了眼滄龍的腹部,然後加快速度朝滄龍撞了過去。

劍射魚是循著一股誘人的香味過來了,恰好看到老冤家滄龍在獵食他選中的獵物,他很多年沒有聞到這麽香的獵物了,不甘心讓開,所以還是追了過來。

現在看到獵物要逃,立即快速衝了過去,一股白花花的水浪席卷而來:不管了,先咬了再說。

阻攔獵物的打大滄龍尾巴忽然被什麽東西咬住了,他用力的扇動著海水,水浪瞬間拔高了幾十米高。

從滄龍身下逃走的陵餘和葉久久回頭看了眼打在一起的滄龍和劍射魚,然後加快速度朝前麵衝去,比劍魚快艇還要快。

葉久久將臉埋在陵餘的肩脊處,耳邊全是啪啪啪的水浪聲,直到很久後才緩緩停下。

她睜開眼,望著周圍逐漸歸於平靜的海麵,“安全了嗎?”

“這裏還是它們生活的區域。”陵餘帶著她浮上水麵,讓她稍微透一口氣,“別害怕,我們等一下其他人。”

“好。”臉色蒼白的葉久久趴在陵餘的懷裏,長長的吸了幾口氣,警惕的掃向四周平靜的水麵,忽然看到遠處有水波劃過,“又有什麽過來了。”

“是他們。”陵餘攬著她的細腰,然後輕輕落在了劍魚的身上,然後掃過其他人,清點了人數確認都在後點了點頭,“全速離開這裏。”

這群家夥固定生活在這一片海域,隻要離開這裏就安全了。

葉久久看向其他略顯狼狽的族人,還好都沒事,不然她真的會愧疚,她靠在陵餘的身邊,小聲對他說:“不讓小魚來是對的。”

那麽強悍的噬人鯊都能被一口咬碎,換成她和小魚更是沒有招架的能力。

陵餘輕輕撫過她蒼白的臉頰,“別怕,隻是貿然闖進了這裏,正常穿行是不會有事的。”

葉久久不信這話,不然噬人鯊不可能追著陵餘咬,不過現在不是說這些的事情,盡快離開這裏才是正事。

他們剛朝遺忘之海盡頭的方向前行了一百多公裏,水下又傳來了動靜,一道巨大的水牆阻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葉久久仰頭望去,看到一個比滄龍身體更長更大的大家夥,瞬間整個人都不好了,這是一隻早就滅絕了的械齒鯨。

“......”葉久久忽然明白為什麽這裏叫作遺忘之海,因為毀滅、災難都忘記了這裏,讓這群不同時期的大家夥都存活了下來。

她愣神的片刻,這隻大家夥將接近百米長的巨尾朝他們重重的落了下來,上百噸的巨尾足以將一艘巨輪一分為二,更何況他們這些□□凡胎。

這他媽簡直沒完沒了了!

葉久久難得的在心底罵了一聲髒話,她真的要絕望了,夜晚才剛開始沒多久,她們不會被追著攆一晚上吧。

能被攆還算好的。

最怕的是被砸死或是直接被生吞了。

陵餘立即讓大家想迅速下潛避開,同時用他們特有的溝通方式設定了躲避計劃。

這隻械齒鯨比之前幾個大家夥更聰明很多,沒有被糊弄過去,直接潛下水裏,張開大嘴對著葉久久、陵餘她們一陣猛吸。

身形較輕的葉久久瞬間和其他魚、海藻一起被吸向了械齒鯨張開的大嘴,就像是站在颶風暴雨下的人根本躲不開。

陵餘為了抓住她,也被吸了過來。

大章魚見狀連忙伸出一條腿捆住陵餘的尾巴,另一端綁住劍魚和藍鯨的尾巴上,兩邊都在拽,疼得大章魚想捂下麵。

山不來,我就山。

巨型械齒鯨往前遊了一些,然後張嘴就朝葉久久和陵餘咬了下去。

陵餘讓大章魚鬆開,在鬆開的刹那,他們像是順著水流入下水道的菜葉,飄飄浮浮的掉了下,直接掉進了械齒鯨一室一廳的大嘴裏,重重的落在了它厚實寬闊的舌頭上。

饒是砸在舌頭上,但還是疼得葉久久有一種骨頭都要碎了的感覺。

械齒鯨察覺到獵物進入了嘴裏,就打算直接仰起頭吞下。

為了不被吞下,陵餘抱著葉久久抓住了它的巨型大門牙,葉久久也連忙抓住它的銳利的牙齒。

械齒鯨仰起頭搖晃了幾下也沒能將她們搖晃下來,於是將張開的大嘴合攏,試圖咬碎他們。

臉色慘白的葉久久看著它落下來的尖牙,慌張的看向陵餘,眼裏透著一絲訣別味道,“快走吧。”

陵餘可以躲開的,也可以放開她的。

陵餘吸了口氣,再次抱緊了她,親了親她的耳廓,“我讓你鬆手的時候就抱緊我。”

葉久久還未明白過來,就看到陵餘抽出了他寒光凜凜的長戟,用力的插入了械齒鯨渾身最軟的地方——舌頭。

忽然的劇痛讓械齒鯨疼得張大了嘴,然後迅速沉入水裏,一入水的刹那陵餘讓葉久久鬆開,她連忙抱緊陵餘。

下一刻就看到械齒鯨被海水刺激傷口後發狂的浮出水麵,然後左右搖晃著腦袋,搖晃的功夫直接將陵餘和葉久久甩了出去。

甩出去的刹那,大章魚伸出觸角將她們接住放在了劍魚的後背上,劍魚轉了個彎迅速離開。

離開一點距離後,大家都看向葉久久和陵餘的手,“殿下,你們的手都受傷了。”

渾身顫栗的葉久久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臂被械齒鯨的牙齒給劃傷了,隻傷了一點皮,但血肉模糊,看上去十分駭人。

血會引來更多的海洋生物,必須立即止血,其中一個族人說道:“我去水底采珊瑚為你們止血。”

“來不及了。”陵餘看著再次追上來的械齒鯨,懊悔得恨不得穿回下午將那頭噬人鯊殺死,如果不是放跑了它,也不會被其他噬人鯊攔進了這片遺忘之海最危險的海域。

“好多。”大章魚等人看著從四麵八方竄出來的滄龍、劍射魚、鄧氏魚、史前巨型藍環章魚、深海巨蛟等,全部臉色都變了變,全都戒備起來。

“是來吃自助餐了嗎?”葉久久心底拔涼拔涼的,她們這些人應該還不夠塞牙縫吧?

陵餘無聲的笑了下,然後將她護在身後,“別怕。”

葉久久看著圍過來的巨獸將海浪推了過來,海水就像暴雨似的澆在她們的頭上,瞬間將頭發澆得更濕了,她看著陵餘筆直的脊梁,眼底閃過一絲懊悔。

如果沒有為了喜歡而故意刺激他,如果不是因為這樣他對她有了責任,他和他的族人大抵不用來麵對這些。

都怪她。

葉久久伸手扶住陵餘的冷白卻有力的臂膀,“你們想辦法走吧。”

陵餘一族都不是貪生不怕死之輩,更不是拋棄伴侶獨自逃命的小人,他微抿著嘴角,聲音冷沉:“護好她。”

他說著將長戟在手裏轉動了一圈,滿眼銳利殺氣,擋路者死。

正前方的一隻滄龍已經很多年都沒見過這麽硬剛的海族後生了,他緩緩遊近了一些,打量著渾身殺氣的陵餘。

其餘族人攥緊了手裏的武器,就等殿下一聲令下。

陵餘麵無表情的看著身形是他幾千上萬倍的巨型滄龍,同時還分神注意著其他幾個方向的大家夥,這些大家夥一般都躺在海底休眠,很少醒來,沒想到這次都醒來了。

“小子。”滄龍微微低下頭,發出蒼老的聲音,“你讓開。”

陵餘防備的看著滄龍。

滄龍:“我看看你身後那個女子。”

陵餘將葉久久往身後藏了藏,語氣冰冷:“讓開。”

滄龍第一次遇到敢和自己叫板的海族,他沒什麽耐心的仰起巨大的腦袋,想直接將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海族給收拾幹淨。

這時幾百噸的巨型藍環章魚一把子擠開滄龍,湊到劍魚的前方,“大人,是您回來了嗎?”

葉久久聽到一個急切的女聲,她在做什麽?

巨型藍環章魚湊近葉久久:“我是小藍啊,您忘記我了嗎?”

“.......”葉久久錯愕的看著像一座巨山似的藍環章魚,哪裏小了?

大章魚看著巨型藍環章魚也覺得害怕,尤其是她身上深藍色的圈圈,顏色越深毒性越大,他滴溜溜的轉動著眼睛,心底默念:默挨老子!

“大人。”剛才被紮破了舌頭的械齒鯨口齒不清的喊了一聲,“是您回來了嗎?”

葉久久意識到他們可能在問自己,小心翼翼的說道:“你、你們可能認錯人了。”

她注意到這些大家夥現在好像願意好好說話,於是大著膽子:“真的很不好意思,貿然進入你們的領地打擾到你們休息了,我們現在就離開,保證以後都不會闖進來,真的很抱歉。”

滄龍、鄧氏魚等:“.......”

械齒鯨:“不是嗎?可是我聞著味道是大人的味道。”

劍射魚:“但她確實是個人。”

巨型藍環章魚聞著血的味道也和大人的味道一模一樣,她歪著巨大的腦袋看著葉久久,長得也極為相似,“大人您不記得了?”

葉久久大著膽子往前走了兩步,將脫力的身體靠著陵餘的後背上,有了倚靠的後才強忍著顫意說道:“我什麽都不知道。”

陵餘反手握住她的手,同時沒有放下戒備的盯著這些巨型生物,尤其是那一隻被他刺穿了舌頭的械齒鯨。

械齒鯨確實是個記仇的,旁邊的劍射魚更加睚眥必報,“既然不是大人,那就進我們的肚子好了。”

葉久久抓著陵餘的手抖了一下,這些海洋生物怎麽這麽沒有原則,做個好魚不行嗎?

劍射魚蠢蠢欲動的就要往前走,但被巨型藍環章魚一條章魚腿給抽飛了,她作為女性,所以更相信自己的直覺,她覺得眼前這個渾身濕透的女孩子就是大人,畢竟她們的氣質那麽相似。

巨型藍環章魚看著似有些害怕的葉久久,讓周圍的大家夥都退開一些,“您是要去哪裏?”

葉久久遲疑了片刻,考慮再三還是回答了對方,“去一座島。”

巨型藍環章魚有些激動,“是那座開滿藍白花的島?”

這些都太凶猛了,如果回答可以讓大家平安,葉久久不會去遮掩,“是。”

“聽到沒有,是大人。”巨型藍環章魚拍著旁邊大滄龍的巨型大腦袋。

大滄龍嗬嗬:“遺忘之海裏就那一座島,去那裏不是很正常?”

“可是長得既像大人、味道又一樣、又去那兒的人可不多。”巨型藍環章魚對著榆木腦袋大滄龍又是一頓猛抽,“你怎麽這麽笨?”

大滄龍往後躲:“打魚不打腦,你信不信我和你翻臉!”

“你試試!”巨型藍環章魚甩著巨粗的章魚腿對著大滄龍就是一頓猛抽,一時間海麵又被掀起了幾十米的巨浪,水浪將葉久久她們推得往外走了很遠。

劍魚見狀,偷偷載著大家就朝遺忘之海盡頭的發現遊去,但沒移出多遠就被巨型藍環章魚發現了,並抓住了她的魚鰭。

巨型藍環章魚:“你們跑什麽啊?”

“......我們怕被浪打到。”葉久久舉起自己還在流血的手,“海水衝刷傷口的時候特別疼。”

巨型藍環章魚聽到她說疼,立即不追問了,“大人,我忘記您受傷了。”

葉久久擺了擺手,“.....沒事。”

巨型藍環章魚:“你現在還好嗎?”

“還好。”葉久久眨了眨眼烏黑的眼眸,“但是在海裏待太久我沒辦法好好休養,所以想盡快趕到那座島上,所以.......”

她想說自己先離開,但沒想到巨型藍環章魚直接說道:“大人,我送您過去。”

葉久久:“.......”

她不想要啊。

大章魚提醒這位熱心腸的巨型藍環章魚,“大佬,您渾身都是毒,您送她過去的話可能會害她中毒.......”

巨型藍環章魚想想也是這麽回事,將皮糙肉厚的大滄龍抓了過來,“你送大人去。”

大滄龍:“???”

巨型藍環章魚轉頭又問葉久久,強勢不容反駁的詢問:“大人,您看一隻夠嗎?如果不夠還可以多叫幾隻一起在前麵拉你。”

大滄龍:“......”

葉久久:“......”

反正就這樣,她們最後一臉複雜的坐上了大滄龍寬得像個球場的後背,不過這兒也挺好,至少不用擔心咬碎吃掉。

emmm,連咬碎都不用,直接生吞下去。

“幫你包紮。”陵餘從葉久久腰間的防水小腰包裏拿出真空包裝著的蟹殼粉和紗布,先擦幹淨傷口,再將止血效果很好的蟹殼粉灑上去,再用紗布一圈一圈的裹起來。

“好嚴重,都怪你。”跟在旁邊的巨型藍環章魚又對著械齒鯨腦袋一頓猛捶,“你是睡久了睡傻了嗎?竟然對大人都下得了手。”

械齒鯨哪裏知道那會是大人,它就是覺得味道很好聞,才從水底爬出來的,而且不是他無意間弄傷了大人,她們能知道這是大人嗎?

葉久久回頭看了眼打成一團、掀起巨浪的幾個大家夥,輕輕歎了口氣,然後繼續幫陵餘處理傷口。

陵餘為了護著她,手臂劃出了一道更長更深的口子,“應該帶昨天那個藥的。”

陵餘看著很關心自己的久久,勾起嘴角,“這個也好用。”

“但是會疼。”葉久久小心的往上麵澆蟹殼粉,“疼得話忍一忍。”

暫時沒有危險,陵餘同她開著玩笑:“忍不住呢?”

葉久久想了一下,“允許你抱我。”

“好。”陵餘作為一個男人,自然不可能喊疼,但他還是在葉久久幫他包紮完後緊緊的抱了抱她,慶幸最可怕的事情沒有發生。

葉久久也抱回去,她亦是慶幸。

如果因為她想要尋求一個真相,害得陵餘以及他的族人出事,她真的沒辦法原諒自己。

兩人相擁了一會兒,直到葉久久的肚子餓得叫了才鬆開彼此,這時一頭淺青色頭發的爽灑女人扛著一隻三米長的藍鰭金槍魚幼崽寶寶走到兩人身邊,“殿下,抓了魚回來。”

葉久久愣了愣,仔細辨認過聲音後才發現眼前這個淺青色頭發的漂亮女人是劍魚,剛才劍魚速度極快,完全沒想到會長得這麽女性化。

陵餘讓葉久久坐一會兒,他將金槍魚切下中央一大塊,剩餘的都讓其他人分了。

他將金槍魚切成片喂給右手受傷的葉久久,“嚐嚐。”

葉久久就著他的手吃了一塊,這是腹部最好吃的一部分,口感綿糯,甘甜鮮美,入口即化,“比我們在外麵吃的更好吃。”

“遺忘之海和外麵海有一些區別。”陵餘讓葉久久多吃一點,“傷口會好得更快一些。”

“好。”為了自己不拖後腿,葉久久逼著自己多吃了一些,以求身體盡快恢複。

吃飽樂,一直緊繃的情緒也鬆懈了下來,葉久久覺得非常疲倦,困得有些睜不開眼,她同陵餘還說了一聲,然後就躺在他的腿上睡了下來。

夜裏在海上有些冷,沒有床沒有被,陵餘吹了泡泡出來,將她放在裏麵,讓她可以睡得安心一些。

有了泡泡,葉久久覺得暖和了一些,但濕噠噠的衣服粘在身上還是不舒服,可也沒有辦法,能活著就不錯了。

陵餘幫她將頭發理了理,然後也閉目養神,但耳朵一直注意著四周的情況。

其餘人也是這樣,畢竟誰在巨獸後背上能真的安心休息?

葉久久睡得不沉,在高壓、驚嚇、冰冷海水的原因下開始發燒,渾身滾燙得嚇人。

這裏沒有醫生,陵餘隻能抱住她,試圖多給她一些溫暖,但陵餘體溫也比人的更低,抱住她也起不了多少作用。

陵餘很擔心,但完全知道要怎麽才能讓她好起來,“你試試開啟通道,我們回院子裏去。”

“從這裏去不了家裏。”剛才被這些大家夥吞時,葉久久蹭試圖想要回去,但好像斷了聯係似的,根本打不開通道。

她捂著臉難受得咳嗽著,“而且就要到了,我不想受跑兩次。”

陵餘記得葉久久偶爾會說一些海鮮有治病的功效,連忙詢問:“那要吃什麽魚能讓你好一些?”

“受傷了身體在愈合,就是會發燒的,我多睡一會兒就好了。”葉久久舔了舔幹得起皮的嘴唇,她想喝水,但是這裏沒有,忍了忍還是什麽都沒再說,“你別打擾我,我要睡覺了。”

她很艱難的才睡著,但一直都沒睡好,難受的嚶嚀著,時不時還咳嗽一聲。

巨型藍環章魚看到這一幕,又默默的將械齒鯨拖入水底暴揍了一頓。

械齒鯨嚶嚶嚶,他哪裏知道現在的大人這麽經不起折騰。

經不起折騰的葉久久燒了一整夜,直到天亮後才好一點,但臉色蒼白,氣若懸絲,完全沒有了平日的精氣神。

陵餘將剛抓起來的藍尾蝦遞給葉久久, “還好嗎?要吃點這個蝦嗎?”

“還好......”葉久久剛想笑,但下一刻就劇烈的咳嗽起來,咳著咳著她眼淚都下來了,太難受了,像是要將膽汁都咳出來了似的。

良久後恢複了一些,葉久久小聲對陵餘說:“發燒感冒一點都不好。”

“我平時都讓你們多穿一點別著涼了,看我多難受。”

**上身體的陵餘嗯了一聲,“以後聽你的多穿一點。”

“嗯。”葉久久還是覺得難受,直接趴在滄龍的後背上,任由太陽曬在自己身上,出一點汗應該會好一點。

不知道趴了多久,她才覺得身上的寒氣消散了一些,整個人也舒服了很多。

緩過勁兒的她撐著坐了起來,遠遠的望著平靜的大海,海麵上不知道什麽多了許多藍白色的花瓣。

葉久久聲音啞啞的,“那個花......”

陵餘撤掉氣泡,“水麵上多出了很多,它們好像是知道你來了。”

葉久久朝這些花瓣揮揮手,打了聲招呼,“你們是來接我的嗎?”

藍白花瓣在水裏**了**,好像在說是。

“知道還有多久才到嗎?”葉久久小聲問著。

藍白花瓣飄啊飄,然後飄成了一條直線,直直的指向前方。

葉久久順著藍白花指向的方向望去,依稀看到似有一座島,島上有淡淡霧氣縈繞,看不太真切。

“是不是到了?”雖然看不真切,葉久久卻有一種奇妙的感覺,那裏可能就是了,她有些緊張,心髒也跳得更快了一些。

“是。”陵餘很久之前來過一次,那一次是穿越了重重的霧氣找了很久才找到的,這次過來卻很輕易的找到了這個地方,他轉頭看向臉色憔悴的葉久久,心底湧起一絲擔憂。

葉久久沒有注意到他的異樣,定定的望著遠方。

這裏隔得還有些遠,但其實海水已經很淺了,身形巨大的大滄龍沒辦法再帶他們過去,於是大家坐在玳瑁龜前去島上。

滄龍、藍環章魚這一群大家夥都沒有跟上去,隻是遠遠的望著那一片陸地,這是遺忘之海盡頭的唯一陸地,上麵前年萬年都開滿了九月藍花的陸地。

滄龍:“你真的覺得那個人類是大人?”

章魚:“不是大人又能是誰?”

械齒鯨:“可是她太弱了,弱得輕輕一個浪就能拍死。”

章魚:“你們忘記了,大人最後也是那麽虛弱?”

她說完轉身沉入了幽暗的海水裏,再也不見了蹤影。

玳瑁龜遊了一個小時,葉久久才看清楚這座島有多大,海天一線那麽長,長的不見盡頭,好像就這樣將遺忘之海橫空斬斷了。

葉久久看著水麵上越來越多的藍白花,新鮮得像才采摘下來的,她彎腰捧起一捧花瓣,芳香馥鬱,和她在夢裏聞到的一模一樣。

陵餘也聞到了這一股淡雅好聞的花香,和她身上的一模一樣,他霧霾藍的眼眸裏的擔憂又濃了一些,如果她真的是那位大人,那她還會不會再看向他。

葉久久問他,“怎麽了?”

陵餘囁嚅著嘴,最終還是搖頭說:“沒什麽。”

“好吧。”葉久久精神不太好,就沒有追問他,靠在他的肩膀上望著那片海島。

等玳瑁龜爬上了沙灘,陵餘率先跳下去,然後扶著葉久久下來。

葉久久望著整片海島的藍白花,密密麻麻的看不清楚路,她想起之前做過的夢,於是大著膽子走向這片花海。

九月藍花輕輕晃了晃,隨即像夢中一樣出現了一條路,路上鋪滿了藍白色的花瓣,蜿蜒向前,通往了她夢裏的那個地方。

葉久久提著陵餘給的鮫紗裙,輕輕踩上花瓣,踩上去的刹那,她瞬間感受到了花瓣是活的,正輕輕的撓著她的腳心,然後慢慢的盤旋而上,在她的腳裸處纏成一個花環。

她能察覺到花瓣沒有惡意,還很喜歡她,葉久久看著前方迎風而動的花,大步朝前走去。

這片島看著好像不大,但花海確實一望無盡,就像遺忘之海一樣,根本看不到邊際。

她小跑了起來,腳下的花瓣不知是不是被她帶起的風扇動了,紛紛飛了起來,漫天飛舞,極為浪漫。

跑了好久,跑了好遠。

終於在她累得要是過去,看到了一座爬滿了藍白色小花的殘破宮殿,斷壁殘垣,看著搖搖欲墜。

“和我夢裏的一樣。”葉久久走到大殿前,像在夢裏一樣看向倒在地上的石像,她輕輕的剝開上麵的花枝,將不知道經曆了多少風雨的石像重新立了起來。

看清楚石像的刹那,葉久久怔了下,她抬手輕輕撫過與她眉眼極為相似的石像,莫名地覺得有什麽連接起來了。

她扭頭看向破舊的宮殿,踩著台階走了進去,走到門口時忽然聽到身後有聲音,她回頭望去發現是門口鋪著的藍白色花將試圖跟上來的陵餘幾人推了出去。

陵餘望著高高站在台階上的葉久久,他輕輕的攥緊了手。

“你在外麵等我。”葉久久輕聲說完,隨後轉身繼續往上走,然後走進了破舊的大殿中,裏麵蛛網密布,看上去廢棄了許多年。

她順著夢境中的場景走到旁邊的牆柱旁,然後看著其中一個牆柱上上畫滿了藍白色的小花,花的底部似有兩條赤蛇環繞,赤蛇栩栩如生,看著好像是活的一般。

的確是活的。

兩條赤蛇轉動著紅色的眼睛,直直的撲向了她,“啊!”

大殿外的陵餘聽到動靜,下意識的想衝進去,但卻被一股無形的牆擋住了,無論他怎麽捶打都進不去。

“殿下。”大章魚上去攔住陵餘,“她能進去,肯定不會有事的。”

其餘人也附和著:“殿下您別擔心。”

陵餘知道這個道理,但越是這樣越不安,如果她隻是那位大人,他不會有任何反應,但她還是他欽慕的人,是不一樣的。

單身章魚們都不明白這個道理,隻覺得清冷自持的殿下變得和以前不一樣了。

陵餘一直站在門口望著宮殿,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發現地麵開始晃動,就像地震一樣大家都快站不穩了。

短暫震動過後,陵餘發現剛才還頹舊的宮殿已經煥然一新,原本有的裂縫、蛛網全都不見,像是新修建的一般。

周圍一望無際的九月藍花開得更豔了,許多花瓣飄起來又落入了海中,順著海水飄向更遠的地方,似在告知它們的大人回來了。

藏入海底的巨型藍環章魚、大滄龍們齊齊的睜開眼,眼中老淚縱橫,真的是大人回來了。

所有人都很激動很開心,唯獨陵餘是惶惶不安的,他一言不發的盯著宮殿門口。

等了許久,他聽到了往外走的腳步聲,每一下落腳的聲音都像鼓槌重重的敲在他心尖上,一下一下的。

陵餘緊抿著嘴盯著門口,很快他看到一抹白裙出現了,順著裙邊往上看,他看到了和之前不一樣的久久,她頭上戴著九月藍花圍繞做成的花環,耳邊亦是帶著九月藍花,腳邊跟著兩條渾身赤紅的蛇。

遠遠望去她清冷絕塵,不染塵埃的高高在上,有一種讓人無法觸及的疏離。

至此,陵餘心底的僅剩的一點小心思破滅,他閉了閉眼,深吸了一口氣後單膝下跪,恭敬的說道:“大人,歡迎歸來。”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