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訣別

都說,女兒像父親,兒子像母親。我不得不說,這句話放在我和父親的身上是很恰當的。同樣銳利的墨色瞳孔,冷漠的劍眉,薄得像刀一樣的的嘴唇,清瘦的身形,棱角分明的深邃輪廓,挺直的鼻梁,連肩膀,都是極其適合穿西裝的那種挺拔。小時候,我記得母親總是開玩笑說:“小夕,要不是你的眼睛長得像我,我都很懷疑你到底是不是我生的?”不錯,我的確,像極了父親。還記得是17歲時和父親一同參加一個小型商業聚會,父親大學時的朋友都戲稱我是父親年輕時的翻版,不過唯獨眼睛不像,父親的眼睛沒有我的狹長,我的眼睛,像極了媽媽。

“小夕?你怎麽來了?”問我的不是父親,而是父親的秘書——Katherine,她三十出頭的年紀,長得非常漂亮,舉止高雅得體,我們很早就認識了,我很欣賞她出色的工作能力。她對當初父親的知人善任很是感激,是我和父親在公司裏最信任的人之一。但是,此刻一貫冷靜優雅的Katherine眼神裏有掩飾不住的驚慌失措,我心中的不安愈發強烈,但是麵部表情依然冷靜:“稍後再說。”我拉開一把椅子,優雅地按住領帶,緩緩坐下。發現會議室裏隻有父親,Katherine,鄭董事,莫振華和我,我皺了皺眉頭,這是什麽陣營?高管呢?其他的小股東代表哪?

父親眼神犀利地看了我一眼,對於莫振華的到來似乎毫不驚訝,但是我看見他的眼角微微抽搐,我知道:父親現在很不安。等到大家都入席了,父親淡淡地說:“既然重要的人全來了,那我們就收購DL集團之後的處理事項進行最後的商洽。”我在他說話的時候,仔細端詳了一下他的樣子,我發現他是真的老了。以前烏黑的頭發風采不在,現在已然斑白了許多,皺紋像是黑巫師的魔咒,慢慢爬上了他曾經俊逸的臉,他的臉色蒼白得令我非常擔心,他就像是垂垂老矣的雄獅,再沒有了昔日的神采飛揚,我在心裏深深歎了一口氣,默默在心中道歉:爸,對不起,我,的確很不孝啊。

“等一等,董事長,在我們討論這個議題之前,我有一個重要的事情要宣布。”鄭董事的笑容陰沉,頓時會議室裏所有的人都看向了他。鄭董事的笑容愈發明顯得意:“老易啊,你應該知道sawell集團已經擁有了易氏29%的股權,對吧?而我身邊的這個人,你大概也知道,他是DL集團的董事長——莫振華,由於DL集團隻擁有易氏4%的股權,所以沒有公告(按照《公司法》規定:自然人或法人持有一家上市公司5%以上的股權,需要公開公告。),你大概不是道,莫總已經私下表示這4%股權完全支持sawell集團,現在,sawell集團對易氏的控製已經達到了33%,而據我所知,老易你貌似隻擁有易氏的32%吧,這易氏,似乎要易主了啊!”

Katherine淡淡地接招:“鄭董事,你好像忽略了一個人,她手中有易氏6%的股權,我想,現在隻有她的決定,才可以決定,誰主持這次的會議。”

頓時,會議室裏所以的人都看了看我。我揚了揚眉毛,這不是很好選嗎?我不支持我爸,我支持誰?就算在冷戰,也是我爸嘛~這點良心我還沒有?我剛要開口。

“Katherine,你說的太對了,小夕,快做決定吧,哦,對了,我聽說最近你和莫總的女兒走得很近啊~是不是這樣啊莫總?”鄭董事笑得陰森森地。

“豈止啊,都把我的寶貝女兒拐到家裏了。”莫振華賠笑著連連附和,狼狽為奸。我看到父親的臉色變的慘白,呼吸似乎很急促。

“對了,今天犬子莫哲還看見了歆言,他發現歆言的脖子上好像有一種紅色的痕跡。”莫總的此刻的表情就像是鄭董事的爪牙,我皺了皺眉頭,居然敢這麽說歆言!有這麽當父親的嗎?竟然當眾揭自己女兒的短,可惡!同時我擔心地發現父親的呼吸越來越急促,有大滴大滴的冷汗從他的臉上留下。

“哎呀老莫,年輕人嘛,容易衝動,做事很少想到後果,我們做長輩的,要寬容,要開導。你說對不對啊,老易?其實,小夕也就是”鄭董事的話還沒有說完,父親身形一晃,已然昏厥了過去。

一旁的Katherine臉色一白;“快,快叫Dr Lee,然後馬上送去醫院,不然,不然。。。。。。”我不等她說完就撥通了Dr Lee的電話,然後快速叫來了救護車。

之後的一切好像一場噩夢,我記得爸爸的私人醫生Dr Lee,不斷匯報著父親愈發糟糕的身體狀況,我記得其中有一句是:“心髒停止跳動兩秒鍾”,耳邊是持續不斷的救護車轟鳴聲,哭泣時,喊叫聲,充斥滿了我的大腦,當我恢複理智時,我正頹廢地坐在急症室的等候椅子上,“手術中”的紅色牌子依然亮著,我看著它,感到無比刺眼,Dr Lee和Katherine依然在我旁邊,我試著開口,發現自己的聲音沙啞:“這個病,是,什麽時候開始的?”

“董事長的心髒一直不好,大約一年前,加速了惡化,不得不做心髒搭橋手術。” Dr Lee回答道。

“為什麽不告訴我?就算我在美國,至少可以打電話。”

“這。。。。。。” Dr Lee有一點猶豫。

“說吧,都這時候了,無需瞞我。”

“董事長不允許,他不希望你擔心;而且那時董事長剛好和你,恩,有不少,恩,分歧。”

“關於,他的,病情,說,詳盡的,情況。” 我艱難地問,現在,不是我倒下去的時候。

“一年前,我們把董事長送到了醫院,醫生對他的心髒做了詳細地檢查,發現他的心髒左心室兩條動脈血管嚴重堵塞,而且其中一條是主動脈,手術前,醫生告訴我們,董事長因為忙於工作,錯過了治療的最佳時間,之後複發的概率很高,要我們做好心理準備。不過幸運的是,那次的心髒搭橋手術還算成功,至少短期內無需住院,隻需服用大量藥物,就可以減緩病情的複發,直到大約三個月前,一次嚴重的複發,經過長達22小時的搶救,醫生告訴我們,董事長的心髒病加重了,強烈建議他減少工作量,靜心休養。”

Katherine緩緩接到:“當時鄭董事對易氏野心勃勃,為了不讓易氏股價大跌董事長用人脈封鎖了這個消息,後來,董事長說服你回國,但是,你堅決不願意在易氏工作,董事長沒有辦法隻好依靠最先進的藥物苦苦支撐。Ellen,請你務必做好心理準備,還有,請你快一點長大吧,鄭董事一向野心勃勃,你要是再這樣任性下去,說不定易氏就要易主了。”

我歎了口氣,閉上眼睛,雙手扶住額頭:“Katherine,我知道了,這場手術一結束,我就回易氏上班。”

這時,我的手機震動了起來,是歆言,我看著她的名字,感到一陣暖流傳過心間:“歆言,對不起,我今天不能回家了。”我故意遠離的Katherine他們,壓低聲音說道。

“。。。。。。易,你怎麽了?”她柔軟的聲音充滿了關心和疑惑。

“我爸爸,心髒病發作,很嚴重,事實上,非常嚴重,還在搶救中。我現在,在華山醫院,走不開。”我低聲說。

“。。。。。。要我過來陪你嗎?”

“。。。。。。不用了,你今天,也不好受,而且,我想一個人靜靜,你記得早點休息。”

“。。。。。。好,你也是,晚安。”她的聲音帶著說不出的傷感。

“晚安。”

我看著手腕上的秒針走完了一圈,又一圈,也不知等了多久,我一直維持著一個等待的動作,像一個不會動的假人,直到“手術中”的紅燈終於暗了下來,我知道:手術終於結束了,我連忙站了起來,等待醫生的宣判。

“對不起,我們盡力了。”主治醫生抱歉地對我說。我感到自己的世界似乎崩塌了,看著麵前那張人形的白布,感到自己滾燙的淚水順著臉頰緩緩流下,漸漸打濕了那張白布。但是,骨子裏的的驕傲,讓我努力不讓自己哭出聲音。

隻是,爸,我還有很多話沒有和你說,我們,已經冷戰了那麽那麽久,為什麽直到你生命的最後一刻,我才想到放下被自己無限誇大的驕傲,真心地想為自己以前的任性,衝動和不負責任深深地道歉?

隻是,太晚了啊,此刻我唯一能做到,隻是在心裏徒勞無用地反複說著:“爸,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我想起自己小學的時候第一次考到滿分時,父親驕傲的表情。

我想起父母分開後,我哭得很大聲,父親溫和地說:“小夕,不要哭,至少爸爸還在,對吧?”

我想起自己偷偷想念母親時,父親寬容地拿出了父母年輕時的照片,他們站在一起,我打心眼裏覺得:他們像童話故事裏的王子和公主一樣般配。

我想起自己初中不斷給他惹是生非,好幾次他氣得要打我,但是最終隻是深深歎了一口氣,並沒有下手。

我想起自己單獨去C城時他告訴我: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那時他的眼裏有隱藏得很好的不舍和擔憂,我看出來了。

我記得自己拿到達特茅斯學院的Offer時,他高興的樣子。

我記得他以易氏集團董事長的身份,在董事大會上嚴肅地做總結的樣子,像一個英明的君主,統治著他龐大的帝國。

我記得。。。。。。

我記得。。。。。。

我記得父親去世的消息傳來時,正是夕陽西下的時候,殘陽如血,大片大片的猩紅色倒影在我漆黑的瞳孔裏,泛著難以言喻的悲壯。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

我要開始虐了,其實看看第二卷的標題大家就有預感了。大家淡定~我這是happy ending不會折騰出一個悲劇的~而且我也沒有貼虐戀情深的標簽,不會把二位主角搞得很殘的,不過稍微悲慘一點還是需要的~

某河飄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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