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從黑暗到光明的那個人

不知道是聯賽將近,還是學校大發慈悲,最近的體育課突然變得頻繁起來。

體育老師突發奇想要進行彩排演練,給我們講講如何排兵布陣。

大家都到倉庫裏去拿器材,我進去的比較晚,籃球隻剩下幾顆癟著跑了氣的,我就隻好到角落裏去找,看看有沒有將就能用的。

學校的倉庫特別大,器材堆的亂七八糟,和雜貨鋪似的,人躲在角落裏麵根本看不見。

我模模糊糊好像聽見外頭有人問了一句還有沒有人了,但是隔得太遠,又沒有聽清楚。我一轉頭的時候,門已經被拉上了,倉庫沒有窗戶,連透光的地方都沒有。視線瞬間陷入了黑暗,我摸著牆壁到了倉庫門的位置,使勁拽了兩下,沒拉開。門鎖是從外麵插上的,裏麵根本就打不開。

我捶著鐵門使勁大喊:“外麵有沒有人啊?救命啊!”

“我還沒出去呢!”

“裏麵還有人呐!救命啊!”

外麵一片沉默,他媽的,隔音真好。

我摸了摸口袋,手機又放在了教室,這下,就隻能祈禱有個好心人,突然還能想起來世界上還有個我。

然而一分鍾過去了,兩分鍾過去了,半個小時過去了,外麵的聲音比裏麵還安靜。

我蜷縮在角落裏,偶爾還能聽見有老鼠吱吱的啃咬木頭的聲音,這種把全部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的感覺,真難受。

我突然想我爸了,眼淚吧嗒吧嗒的往地上掉,真不是我想哭,這純是生理反應沒控製住,我也覺得這種老大不小的年齡,哭鼻子是件挺丟人的事。

但真不是我矯情,我不但怕黑,更怕老鼠。我爸在我小的時候,拿隻死老鼠嚇唬我,我直接被嚇哭了,發燒燒了三天都沒緩過勁兒來。後來我爸每次威脅我都用老鼠這招,命中死穴,次次管用。

我生怕有哪位老鼠大哥迷了路,朝我這邊兒來再鑽進我懷裏,那我可能就不需要別人救我出去了,直接就嚇死在這裏了。

我不知道哭了多久,幾乎已經要睡過去了,大門卻在這個時候突然被拉開了,我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熟悉的身影,微風吹拂著他的發絲,陽光照在他的背後,帶來了一片光明。

我像是一個重見天日的囚犯,不!確切的來說,是一個重見光明的瞎子。

陳滿朝我衝過來,我摟著他的脖子,哭得更凶殘了。

我不是故意占他便宜,真的。

等我恢複理智的時候,大家的表情都挺尷尬的,包括他和我。

我哭的眼睛腫到睜不開,燕子過來從地上把我拉起來,“可算找到你了,我們把教學樓和食堂翻了個底朝天,連女廁所都找遍了,打你手機也沒人接,還以為你人間蒸發了!”

我聲音沙啞地像四十歲大叔,鼻涕抽的想停都停不下來,“我……手機……忘在課桌裏了……接不到……”

“行了,你沒事就好,咱們出去吧!”

後來高平和老王特地向我表示了一下慰問,很體恤的給我放了半天假。

之後聽他們講,好像是燕子先發現了我不見了,體育老師的戰略講了一個多小時,占了午休時間的一半,徹底把我這個替補忘在了腦後。大家饑腸轆轆,往食堂趕的時候,燕子才發現我根本沒在那裏。大家繞著學校裏三圈外三圈,最後才在那個被遺忘的角落裏,把我撈了出來。

我自然沒跟我爸說我被關的事,隻是說身體不太舒服,跟學校請了半天病假,免得他又大驚小怪,最後再延伸出一堆人生哲理。

我躺在被子裏,收到了一條慰問短信。號碼沒有備注,短信也隻有短短幾個字:你好點了嗎?

我想破了腦袋,也沒有想出這個人到底是誰。我很少和人互留電話,燕子的電話也是相熟之後,她主動找我要的。剩下手機裏的就隻有我爸和林阿姨的電話,那這個人是哪兒來的?

我突然想起來,開學的時候每個人留過一張聯係表,老王沒有收走,都放在陳滿那裏。

那這個人……會是他嗎?

這樣的猜測,居然心裏有點小激動。腦子裏偏偏又閃現出我腫著兩個青蛙眼,冒著鼻涕泡,抱著他的脖子不肯鬆手的畫麵。

我心裏有點打鼓,還是一個字一個字的回過去:好多了,本來也不是什麽大事。

我覺得我現在的樣子有點喪心病狂,為什麽一條沒幾個字的短信,需要刪掉十幾遍才發得出手?

他回我:那就好,下次記得把手機帶在身上,別再把自己搞丟了。

我腦海中居然莫名的在想象他和我說這句話時的語氣,手裏還在糾結該不該問他到底是誰?手裏的手機又突然震了兩下。

“我是陳滿。”

果然是他。

我嘴角的弧度都還沒來得及掩下去,我爸突然破門而入,嚇得我虎軀一震,連人帶手機一起埋進被窩裏。

“爸!你怎麽不敲門啊?”

我爸露出一臉茫然的表情,“這話說的,好像我什麽時候敲過門似的。”

“……”

我爸滿臉關切,“我就是進來看看你哪不舒服?”

我趕忙說:“我好多了,你去忙你的吧,我再睡一會兒!”

我爸動了動嘴唇,好像是還想再說些什麽,我就已經把被子蒙在頭上了,我爸就隻好又憋了回去,然後替我關好了房門。

我不知道我在緊張什麽,有什麽好心虛的?不過是和表示慰問的同學發個短信而已。但我麵如死灰、心跳如雷、口不擇言的表現,就像是做壞事兒被抓了現行似的。

我摸出手機翻出那個電話號,仔仔細細把他的名字存好,然後過了一會兒,又拿出來刪掉,改了個新名字,叫“陳石頭”。

“陳石頭”的由來起源於高立文。

高立文和陳滿是發小,從幼兒園開始兩個人就認識,小學上一個班,初中還在一個班,高中一起報進了一中,又在一個班。

陳滿說他小時候最大的夢想,就是脫離高立文,然而這麽多年過去了,浪費了那麽多根蠟燭都沒能實現。

高立文說,“陳滿就是塊石頭疙瘩,他那時候個子就像要躥到天上去似的,但偏偏他就好像隻長個子,不長腦子似的,智商日益見長,情商日益衰退。無論那些漂亮姑娘如何對他示好,他都不開竅。整天隻知道研究那些稀奇古怪的數學問題,其他的是壓根兒不關心,我都懷疑他根本沒有七情六欲那東西。”

我回頭看了陳滿一眼,補了一句,“你確定,他現在長了嗎?”

陳滿因為這句話,整整一天沒有理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