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伊夕+謝右番外——善良人埋藏著最壞的心眼(現實向 )

“葉翌,你看到我那件T恤了嗎?就上麵印著塔的那件。”

“沒,你是不是沒帶回國?”斜靠在沙發上,玩著手機的葉翌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視線在地上大開的行李箱裏轉了一圈,“你的衣服不是伊夕替你收拾的嗎?你問她啊。”

“你幫我找找不行嗎?”謝右抱怨了一句,埋頭翻找著已然淩亂的行李箱,沒有聽到回應,他抬頭瞥了沙發上坐著的人一眼,見他看著手機,一副旁若無人的樣子,不由提高了點音量,“喂!”

“嗯?”

漫不經心的音節拖著長長的鼻音,帶著幾許慵懶的味道。

顯然,聲音的主人完全沒把他說的話聽進去。

謝右挑了挑眉,索性放下手裏的衣服走了過去,好奇地探頭,“你在看什……”

然而,還沒等他靠近,男生就迅速一翻手,警覺地把手機往裏藏了藏,一雙琥珀色的眼眸淡淡地抬頭,斜了他一眼,“找你的衣服去。”

“切。”謝右悻悻地摸了摸鼻子,卻是嘀咕道,“誰不知道你在幹嘛,不就在看淩妍清寫的那部電視劇嘛……”

葉翌抿了抿嘴,沒有吭聲。

“不過,你說這淩妍清還真有意思啊,給你改名,為什麽不給我們也改一個。”謝右嘮叨地說著,恰好伊夕在這時走了進來,葉翌看了眼沒完沒了的好友,揚聲問道,“伊夕,你看見謝右那件印著塔的T恤沒?”

謝右聞聲朝走向廚房的女生扭頭看去。

那個背影似有一瞬的僵硬。

然後若無其事地轉身向他們笑了笑,“沒呢。”

不知道為什麽,他的心咯噔了一下。

“算了,由它去吧。”他俯下身,慢吞吞地整理起翻亂的行李箱,“可能是沒帶回國吧。”

伊夕置若罔聞地走進了廚房,這才慢慢把緊攥的雙手鬆開。

掌心疼痛得發麻,驟然是四個深深的月牙形印痕。

看見她拐進廚房,葉翌放下手機,若有所思地注視著默不作聲疊著衣物的謝右,“一件T恤而已,找不到再買一件就好了,何必把人家整理好的箱子弄亂。”

謝右的手一頓,輕輕地“嗯”了一聲,在葉翌看不見的角落,雙唇抿成了一條直線。

大概沒有人知道,那是秦左和他剛在一起時,去巴黎旅遊買給自己的生日禮物。

名貴的T恤品牌,恰逢可以DIY定製的機會,秦左曾經強調過很多遍。

這是一種紀念。

但伊夕知道。

伊夕知道很多東西。

比如,謝右喜歡過呂熙寧,為她做過的事,別人再也沒有那種幸運體驗。

比如,謝右不喜歡秦左,但她,卻在他的心裏占據著一畝三分地。

知道太多東西,不好。

那個對他一見鍾情的自己。

那個耍著賴,一有空就巴巴跑過去,充當他小尾巴的自己。

那個不是滋味,看不慣別人把他真心踩在腳下踐踏的自己。

那個終於狠下心,為了讓他不拒絕的自己。

她低著頭,一刀一刀切著蔬菜,一個沒留意,銳利的刀鋒切到了自己的手指,猛地鬆開手,她看見光亮的刀麵上沾染了一點鮮血的紅,然後在紅色的上邊,映出了她的臉。

咬牙切齒的她。

心裏充滿嫉妒和不甘的她。

憑什麽。

憑什麽比呂熙寧更早認識的是她,得到喜歡的卻不是她?

憑什麽默默陪在身邊的是她,得到矚目的卻仍不是她?

憑什麽。

先是呂熙寧,再是秦左。

她看著他牽起秦左的手,笑得一臉溫柔。

她聽著他要娶秦左的消息,心扭曲成麻花。

不該是這樣的。

她想——

我得不到的,誰也不能搶先一步得到。

他是我的。

他隻能是我的。

從十三年前,謝右就是我的。

所以。

她才會怨恨那個得到了卻不懂得珍惜的呂熙寧,哪怕用最卑鄙心機的手段,也要把她甩離他的身邊。

她才會故意用言語激怒那個衝動無腦的呂熙寧,讓她和那個差點親了他的秦左統統備受折磨。

她有多愛他,就有多恨可以站在他身邊的女生——

“伊夕,我不希望你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

“我覺得……你真的是誤會了,我不喜歡你。”

“我要對你負責,也要對自己負責。”

“所以,對不起。”

為什麽啊。

本以為他隻是不喜歡那個一無是處,隻懂撒嬌的自己。

所以為了變成可以站在他身邊的人,她聽了他妹妹的話,在外國苦忍了三年。

本以為他狠不下心拒絕是因為心裏有自己的位置。

然而卻聽到他要與別人訂婚的消息。

會是很隆重的儀式嗎?

他會溫柔地幫她戴上戒指,然後親吻她嗎?

“為什麽要給我錯誤的時間?為什麽不讓我參加你的訂婚?”

“告訴我,謝右,不是這樣的,你心裏是有我的。”

聽到廚房動靜的謝右大步跑了進來,看到伊夕低著頭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稍稍鬆了一口氣,“沒事吧?”

“沒事。”伊夕反應了過來,抬頭看過去的時候,臉上是一如既往的微笑,受傷的手卻悄悄地背到身後。

手指的傷口很疼。

一滴滴鮮紅沿著手指滴下地板。

她的笑卻如一團溫柔的焰火。

瞧。

我從來舍不得你為我流露擔心。

咚咚咚——

敲門聲從外邊傳來。

還有葉翌的腳步聲,和門開的聲音。

“秦左?”

葉翌略顯詫異的聲音從外傳來。

伊夕清晰地看見謝右的神色一僵,然後毫不猶豫地轉身走了出去。

她的心忽然就墜入了更加黑暗的冰窖。

“好久不見。”含笑含俏的女生一身休閑裝站在門口,望著他的眼神如水遮霧繞,從骨子裏透出來的嫵媚夾雜著一絲熟稔的柔情。

謝右微微一怔,很快笑了笑,“你怎麽來了。”

“還說我,你怎麽沒告訴我你出國了呢?”

“隻是去葉翌家玩了三個月,現在不是回來了嗎?”

他臉上的笑意刺痛了跟在他後麵出來的伊夕。

滿滿當當的嫉妒幾乎就要噴薄而出。

如此熟絡而溫馨的對話。

幸福嗎?

她低下頭,狠狠地閉了閉酸澀的眼睛,隨後轉身再次走進廚房。

砰——

廚房的門被狠狠甩上。

她的臉色徹底垮了下來,慢慢癱坐在地上,陰鷙不甘。

謝右和秦左訂婚四年還未結婚。

本以為是他終於看到了默默守在身後的自己,一直以來的努力有了結果。

卻沒想到三個月前傳來他們策劃結婚的消息。

她怎麽能甘心。

“秦左,有些話我很早就想對你說了。”

“你以為謝右為什麽會和你在一起?他隻不過是為了呂熙寧,當年,呂熙寧推你下樓梯,謝右在老師麵前包庇了她,所以出於內疚照顧你。”

“他和我說過,他從來沒喜歡過你。”

“他喜歡的一直是呂熙寧,一直都是。”

很卑鄙吧。

很無恥吧。

她溫柔而無奈地笑著,親眼看著秦左的表情從一開始的震驚、不信,到後來的絕望。

痛快嗎?

用莫須有的事情傷害了別人。

可就算是傷害的時候,她還是無法高昂起頭顱,把“呂熙寧”改成“她自己”。

謝右還喜歡呂熙寧嗎?

她不知道。

但謝右心裏一定有秦左。

意料之中的,秦左平靜地和謝右提出了解除婚約,哪怕是再大度的女子,也無法忍受一個常伴多年的男人心裏還惦念著別的人,還是以那樣一種補償心理同自己在一起。

但出乎意料的,謝右竟然沒有反駁。

沒有反駁,沒有問。

她看著秦左毫不猶豫地扭頭就走,心裏升起陰鬱的滿足和竊喜。

他們結束了吧?

他們散了吧?

那麽,是不是終於可以輪到自己了?

於是以“陪你出國散心”為由,幹脆拉著他去了英國。

隻要分開久了,感情就會淡了吧。

伊夕是那麽的確信。

以至於在回國前一夜,自告奮勇替他整理行李箱的時候,看見那件充滿了紀念意義的T恤靜靜躺在隱蔽的最裏層,她震驚地睜大了眼。

他隨身帶著秦左送給他的T恤。

他不可能忘記她。

她麵無表情地站在那裏。

嫉妒和不甘瘋狂生長。

她拿起了那件衣服,輕柔愛撫,慢慢端詳,然後轉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咚咚咚——

廚房門的敲打聲拉回了伊夕的思緒。

“開門。”

她沒有動。

“我說,開門。”

謝右的聲音含著淡淡的不悅,她聽得到,但現在,就在此時此刻,她一點也不想看見他。

砰——

身後傳來很大的一聲撞擊。

嚇了伊夕一跳。

回頭,已然被撞壞的廚房門可憐地**在空氣裏,而謝右,居高臨下地俯視著癱坐在地上的自己。

然後眉頭微微一皺,“你又在鬧什麽脾氣。”

她什麽時候鬧脾氣了?

她伊夕,什麽時候在謝右麵前鬧過脾氣了?

“記得賠錢。”葉翌的聲音從遙遙的客廳傳來。

她又是好笑,又是氣不過,卻看見了尾隨進來的秦左。

她看到麵容姣好的女生看了眼破損的門,隨後看向自己,慢慢擰起了眉毛。

四目相對,她應該要感到尷尬的吧?

畢竟,是她故意設計,編出謊言讓他們分手。

可眼前這兩個人站在一起,一男一女,兩才女貌。

一顆心髒又漲的疼痛不已。

她掩飾地低頭揉了揉充滿陰暗的眼睛,再抬頭的時候,可憐兮兮地把受傷的手指伸給謝右看,“剛剛,我不小心切到了……”

白皙纖柔的食指上依稀可以看到一道不深不淺的口子,沾染著一點鮮紅,倒有幾分觸目驚心。

“怎麽那麽不小心。”謝右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就著她的手把她打橫抱了起來,“我給你找創可貼。”

說著大步往外走。

看。

就像年少時,他為了呂熙寧找她談話,叫她不要再跟著自己,她哭了兩聲,從背後抱住他,他就拿自己沒了辦法。

以前是這樣,現在,還是這樣。

她喜歡謝右拿自己沒辦法的樣子。

她喜歡謝右無法拒絕的樣子。

縱然他對自己說過那般肯定絕情的話,他還是無法真正狠下心來,把自己推得遠遠的。

伊夕懷著他的脖子,埋在他的懷裏,露出兩隻眼睛朝秦左看去。

不遠處的女生孤零零地站在那裏,眼睛卻牢牢地盯著她。

她的唇邊勾起一抹譏諷的笑,像獲得了了不起的勝利一般哼了一聲。

就算你發現了又怎麽樣。

你們都應該嚐嚐,我這些年忍受的嫉妒和不甘。

“哼什麽?”頭頂卻傳來一道沒好氣的聲音。

她縮了縮腦袋,撒嬌地說,“疼。”

“知道疼就好。”謝右把她放到客廳的沙發上,看見葉翌稍稍往邊上坐了一點,隨口問道,“這是怎麽了?”

他拿起伊夕的手給葉翌看,“家裏有創可貼麽?”

“裝飾櫃底層有。”葉翌瞥了一眼,又淡淡地移開了視線,“你找找吧。”

身後一陣抽屜拉開的聲音。

然後再無聲響。

“沒有嗎?”葉翌奇怪地回頭,看見好友保持著彎腰的姿勢一動不動。

“有。”謝右拿出一張創可貼,又若無其事地將放在櫃子裏的某件T恤一起順手拿了出來。

“這不是……”

你要找的那件T恤嗎?

葉翌若有所思地看了坐在旁邊的女生一眼,見她直挺挺地坐在那裏,一臉漠然,心裏明白了幾分,沒有再問,重新低頭看起了手機。

謝右也沒有問。

他走到伊夕麵前,蹲下身子,把T恤放到一邊,然後拆開創可貼,細心地替她貼上。

整個過程沉默無聲,卻折磨得伊夕痛苦不堪。

為什麽不問,這件T恤怎麽會突然出現在葉清庭家的裝飾櫃裏呢?

是她做的。

謝右應該已經猜到了,不是嗎?

那麽,為什麽不問呢?

伊夕的眼睛緊緊地凝視著他,陷入了緊張和糾結的陰鬱裏。

你為什麽不質問自己呢?

你應該大聲指責自己的,不是嗎?

你應該憤然離開的,不是嗎?

你應該警告自己不要再這麽做的,不是嗎?

有那麽強嫉妒心的自己,有那麽深城府的自己,那麽肆意妄為的自己。

你應該……早就認清,並且厭惡至極。

但是,為什麽要一直忍受呢?

為什麽總是不忍苛責呢?

你的脾氣明明沒那麽好的,不是嗎?

手指被細心地貼好,然後她看見謝右沒有停頓地拿起衣服,轉身朝廚房的方向走去。

那裏,有秦左。

她不知道自己望著謝右的背影有多陰暗。

就好像每一次他轉身離開那樣。

直至旁邊傳來淡淡的,如清流一般的舒心嗓音,“其實,你不用那麽在意。”

伊夕一愣,莫名地偏過頭,看向旁邊的葉翌。

不知道什麽時候,旁邊的人放下了手機,漂亮的琥珀色眼眸雲淡風輕地看著自己,好似隻一眼就看穿了她所有的心思,他的唇角微揚,語氣平緩,“有些東西,沒了偏見,才能用心看。”

“什麽意思?”

葉翌笑著搖了搖頭,示意她往後看。

謝右和秦左一前一後走了出來。

前者的表情高深莫測地看不出分毫情緒。

後者麵無表情地回望著她,眼神平靜得可怕,垂在側邊的手裏緊緊攥著……那件T恤。

謝右看了她一眼就衝秦左說,“走吧,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

秦左說完就甩門離開。

這是……什麽情況?

縱然是伊夕,也在此時此刻懵了。

謝右望了甩上的大門片刻,轉身向樓梯的方向走去,經過她的時候,目不斜視地一把將她從沙發上拎了起來,“還有你,跟我上來一趟。”

“啊?”

眼看伊夕被好友稱得上粗魯的動作拉上樓,兩個身影消失在樓梯口,不知怎的,葉翌忍不住笑了一聲。

輕輕的笑聲在驟然安靜的空氣裏分外突兀。

調到一格音量的電視劇對話聲也突然響亮了起來。

“沒有什麽比你更重要的了。”

“所以,沒有什麽好煩惱的。”

他唇邊的笑意漸漸收斂,盯著劇裏手牽著手的男女主角失了神。

——我也願為你說盡情話,可你在我的身邊,無論我怎麽做,你好像都無法擁有安全感。

既然如果沒辦法回頭,那不如就隨你吧。

怎麽樣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