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沒說話,頭朝窗口扭。

我奶也往那兒看,清了清嗓子說:“在家你還有什麽不能說的,再說了,你還有你媽在這兒呢,你怕啥,看見什麽了就說出來……”

奶奶似乎知道了一些什麽。

小姑這才轉來頭,臉上緩了一些,可是還是有些不自在,手指揪著衣服角直扯,差不多了才說:“媽……我剛出去,好像瞧見……瞧見……”

“瞧見誰,龍子?”奶奶挑了一眼。

姑姑臉上有些狐疑,像在自問:“是龍子?”

接著又說:“我不知道,出門就在坡下看見一個人站在那裏,天上月亮挺亮的,我不懂是誰家的,拿手電著了一下,沒看見人,手電一收又看見了……”

奶奶隻哦說了一聲,瞧不見擔憂,隨即說:“在門口摘幾張枇杷樹的葉子,煮水洗一個澡就好了,這兩天家裏呆著,也先別回去了。”

“好。”小姑哆嗦著唇答應了,我在一旁不大理解:“姑,你這瞧見又瞧不見的是什麽個意思哦,怎麽會一下子瞧見一下子又瞧不見呢。”

說實話,當時我也沒料到自己那麽傻,或者是我對於鬼這個概念,其實真是沒有的。

奶奶拿眼睛瞪我,手一揚我就蔫了。

“白芊芊,吃飽了回去睡覺去。”她又嚇唬我,奶奶大部分時間就愛跟我過不去。

“哦,知道了。”我抓了一塊肉又嚼了幾口,可能是吃得飽了,覺得沒啥味,吞了之後就再沒吃了,和我姑一起到院子裏摘了一把枇杷葉子回來煮水。

我倆搬小板凳坐在灶前,姑姑往裏邊添柴火,火光映得她的臉紅撲撲的。

其實我姑也長得挺好看的,尤其是那雙眼睛,水靈靈的閃著光一樣,姑姑個子不矮,我兩個叔叔個子也不矮,估計是接了我爺的大高個兒。

“瞅啥呢妹兒,”我姑抬了我一眼,有些心疼我,“困了就先回去睡覺,我一個人燒著,你叔等會兒也該回來了。”

“姑,你瞧見什麽了?”我還不死心,趁著我奶不在,趕緊問了。

她瞥我一眼,最後淡淡的說了一句:“妹兒,別問那麽多,聽你奶的話,該睡覺就睡覺去,你現在還小,大了你就知道了。”

又是這樣,不說就算。

我沒再問了,起來拍拍屁股就往房間裏走,我雖然說年紀小吧,但脾氣還是大的,呼哧呼哧的往房間裏走,小叔推門進來我也當做看不見。

“小丫頭,咋了這是……”他很是奇怪,往廚房裏走。

我回到屋裏,關上門,氣鼓鼓的就睡了,外邊有很大的風聲,總是能聽見斷斷續續的哭聲,估計是我大伯娘在哭呢。

咚——

腿一蹬,我感覺好像是有人扣著我的腳脖子往下拉,眼睛猛的一睜開,聽見自己的心髒咚咚咚的跳著,屋頂烏漆抹黑的。

“奶,奶……”我提嗓大喊了幾聲,沒聽見腳步聲。

我這間屋子和奶奶的隔了一堵牆,屋子也不大,用木板單獨隔出來的一小間,床正對著窗戶,現在屋子裏沒有光亮,應該是奶奶把窗戶遮住了。

“奶……”還是沒人應。

喊了好幾次她都沒聽見我說話,我盯著屋頂想了好一會兒,才摸到拴著開關的燈繩,一拉就亮,燈泡發出的是暖黃色的光。

“奶,我想上廁所。”我貼著門又喊了一句,屋子裏頭才傳來翻身的聲音,一會兒門就吱呀開了,奶奶肩上搭了一件外套,揉著眼睛說:“走吧。”

奶奶在前頭帶著,我擱後邊兒跟著。

農村的廁所一般都安在院子裏,挖出來一個大坑,用草木灰過一遍內壁防漏水,在上麵再隔出一個蹲位,其餘的就用木板子蓋住。

門一拉開,外麵黑漆漆的,連狗叫聲都沒有。

奶奶手裏拿著一個手電筒,往外一掃,轉頭問我:“大還是小?”

“小。”我說,她點頭說:“那就在門外就行了。”

我有些納悶,但還是照做了,平時我要是在門口撒尿,奶奶非得剝了我一層皮不可,今天居然如此好說話。

完事後我站起來抽褲子,才收拾好肩膀就挨了一下,我皺眉:“奶,你拍我幹啥,我這就好了……馬上了就。”

“白芊芊!”我奶忽然一聲大喝,村子裏的狗頓時驚醒一樣,汪汪汪的開始喊起來。

我不明所以:“怎麽了?”

她一把抓住我的手把我往她跟前帶,我忍不住就喊:“奶,輕點,肩膀捏碎了。”

“不許說話。”奶奶的聲兒很利,嚇得我又是一個哆嗦,苦著臉不敢說話,身邊忽然就涼了一茬。

奶奶盯著前頭看,哼了一聲:“哼,識相的趕緊滾去,在我李英慧地頭上興事兒,也不怕我打了你魂飛魄散。”

咦,說啥呢?

我悄悄地抬眼看,什麽也看不見,風吹過樹梢發出來沙沙的聲響。

過了一會兒,奶奶才拉著我的手往家裏頭走,也不說話,一進門“碰”的一下就給關上了,小姑屋子裏的燈亮起來,隔著門板喊:“媽,大半夜的做什麽哩?”

“睡你的。”奶奶應了一嗓子,低頭對我說:“睡覺去。”

我悻悻的回了屋,門才關上就聽見叮叮叮的聲從窗外邊兒滲進來,接著又是女人嗚嗚嗚的哭聲,我拉了燈,蒙頭睡去了。

夜裏,我夢見了龍子哥。

奇怪的是這個夢裏沒有我,我就跟看電視一樣坐在那裏,看見四個男人偷偷的翻進一戶人家裏,那家院門口種了一棵枇杷樹。

“龍子哥……”我喊了好幾聲他都沒有聽見。

麵前的門居然緩緩地開了,好像有什麽東西在召喚我一樣。

我遲疑了一下,還是往前走了幾步,進去了,反正這是夢裏,奶奶又打不了我,進去看看也不礙事。

這個院子和我家的差不多,一進門就是一塊小菜地,裏邊兒種滿了綠油油的才,一條小路劈開,而主屋的門也是開的。

我走了進去,聽見裏麵有女人的慘叫聲以及幾個男人的笑聲。

聲音是從樓上傳來的,我爬了上去。

門也是開的,我就站在門口,裏麵的人好像都沒有看見我一樣,而我整個人都呆住了。

一個男人被繩子捆著扔在角落裏,嘴巴也被寬膠布封住,正拚命的拿頭撞牆,而龍子哥正壓在一個女人身上,兩個人都沒有穿衣服。

我覺得一股血往我腦子上湧,說不上的感覺。

那女人一直在拚命的哭著喊著,越是大聲另外的幾個男人就笑得越是厲害。

男人緩緩地抬頭往門口看了一眼,好像盯著我在看又好像不是,他的臉上布滿了血汙,嘴角往上一牽……

是那個男人。

我瞪大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