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社會動物。

絕大多數人離開社會根本無法生存。

但在這其中肯定不包括易海舟。

也有人做過統計比較,越戰期間美軍遊騎兵和當地偵察部隊精銳在熱帶雨林裏麵,非戰鬥減員更高的反而是當地人。

因為美軍遵循了更多的科學原則和更注意健康防護。

而當地人光是個赤腳穿涼鞋的習慣,就導致大量真菌嚴重感染的截肢或者病損。

就連著名的荒野生存節目主持人,也是帶著一流的醫療小組和設備藥物,才能展現強悍的野外求生能力。

易海舟恰恰處在這之間。

他有基本的文化常識,又沒那麽嬌氣,非得依靠高科技物資。

實在是他曾經身處的山區,就算不打仗,那些土著比當地城鎮人口更懂得怎麽和大自然打交道。

有的是辦法生存,還活得很舒坦。

為什麽這島上有這麽大的碩鼠,易海舟懶得去思考,反正清理好以後薄薄的肉塊撕開鋪在芭蕉葉上。

再打開一隻薄款保險套,裝上溪水。

找個光影強烈的地方用樹枝吊住,就是個水晶玻璃球般的凸透鏡了。

沒有真正的鏡片那樣犀利,但形成一片高溫的光斑輕輕鬆鬆,找點木屑細絨就能很容易的生起火堆來。

但顯然這時候易海舟不想讓人發現這邊有白日生煙的跡象。

坐靠在那慢悠悠的燒灼烤熟薄肉就是了,還能順便一直看著下麵的情形呢。

逐漸就能看出點端倪了。

哪怕下麵遠遠的盡是小螞蟻點,但看得多了,身上衣服顏色、行動軌跡、甚至所持槍支都能形成特點。

金發男人這邊依舊是八個人,感覺是在全力服侍那四個帶著狙擊步槍或者說高精度獵槍的男性。

隨著正午陽光越發毒辣灼熱,這幫人在海灘樹下支開遮陽蓬,還煞有其事的把折疊桌鋪上桌布,讓金發男人陪著那四人享受海鮮美食,優雅的端著酒杯就像在度假。

而其他人則開著車收揀屍體!

十多具屍體被裝上越野車貨廂,拖到遠處去……不知道怎麽處理。

晨霧散去,易海舟再次注意到整個月牙灣的上部,遠處那片盡頭,好像有幾棟比較完整的建築,值得一探。

餐後小憩的眾人,重新換上裝備,留下三人回到遊艇把守,其他人都一身迷彩、全副武裝的進入了密林!

易海舟甚至注意到除了金發男人單手擎著一支好像美係的自動步槍大搖大擺,其他人都是一對一的陪伴,每位帶著獵槍的男性,都有個隨從提著衝鋒槍或者別的槍支跟在旁邊。

看那動作,既是打獵指導,又是保鏢模樣。

難道這,就是黃家老爺打獵的真相嗎?

那麽那位倒黴的黃老爺,到底是獵手,還是獵物呢?

慢慢把烤熟的鼠肉撕成條吃掉,頗為肥美,就是少了點鹽味,要是有當年戰地上的蘸水辣椒麵,那肯定是人間美味了。

嚼著鮮嫩的烤肉,易海舟打消了趁機去搶奪遊艇的思路。

對方考慮得很周詳,沒有接岸的遊艇孤零零飄**在百來米外的水麵上,任何人想靠近都會暴露在開闊的水麵成為活靶子。

船頂飛橋上有個戴著墨鏡的槍手,懶洋洋的靠躺在遮陽蓬下。

易海舟根本不想去測試對方墨鏡下是在打盹,還是幹嘛。

繼續隱藏在偽裝之中才是最有利的。

吃完午餐,甚至還給晚餐剩了點。

易海舟才慢條斯理的收拾身上那些膏狀粉末,黃玉蓮給的錢,主要就是用來買這些東西了。

幾隻拆開的保險套,分別填裝成條狀,再插上拉火管就成了最愛的煙花。

易海舟那靈活柔軟的手指就跟撫摸女人一樣細膩,捏合成型。

成天跟這玩意兒打交道,當年助手們沒少意外死殘,易海舟卻永遠都膽大心細的零事故。

不知道這是與生俱來的天賦,還是參軍入伍當了兩年通訊兵的細致。

這麽好的手藝,回到和平社會用不上,還真是可惜了。

如果旁邊趴條狗,再放杯茶,一定很像個在自家院子裏麵侍弄莊稼的老農。

可耳中時不時的都能聽見零星槍聲!

也許又有人被當成獵物奪取了性命……

易海舟一點都沒有急急忙忙跳出去救人於水火中的想法。

這都是命。

當他們因為同伴或者親人失蹤,找到這裏來,登上那條船的時候,已經走上了奈何橋不歸路。

易海舟從來不會為不相幹的人投入半分感情。

那隻會導致自己的心態波動,被敵人抓住機會。

唯有心堅如鐵,冷漠冷靜,才能出其不意的翻盤……

當年的老大無數次告誡過他,本方一切的優勢都要盡可能隱藏,冷靜而殘忍的忍耐,積蓄所有的點滴到最後,出其不意的翻盤。

他們就是用這種套路,打贏過無數場戰鬥。

這次……不過是個小場麵!

因為從槍聲就能夠判斷。

金發男子為首的武裝人員,看似趾高氣揚耀武揚威,他們充其量隻能算是軍事愛好者。

也許有從軍打仗的經曆,但是在歐美國家那種軍隊裏麵服役,和完全在殘酷戰場上,二十四小時野戰生活三五年是兩回事。

悠長而回**的單發槍聲,一定是7.62毫米狙擊彈的聲音。

急促奔放的衝鋒槍聲,更像是在恐嚇驅趕獵物出來。

偶爾的步槍點射,也許是在幫客戶圍獵。

甚至還有沉悶的霰彈槍……

補人頭還是同時殺傷多人?

易海舟的腦海裏不停腦補出各種血腥畫麵。

一直到夕陽下山,打獵的隊伍才意猶未盡的從密林出來,橡皮艇連忙靠岸過來,就在沙灘上掛了水袋給客人洗刷,守衛三人接過金發男子的什麽東西,開了越野車進入密林,應該還是做屍體處理去了。

享受了一整天緊張刺激打獵活動的客人,在沙灘上享用著晚餐欣賞美麗的霞光,意猶未盡的登船返回……

那輛車又被開回去。

易海舟看著對方十二人全都離岸撤離,船身都隻剩下個光點了,才把包裹在一堆草木灰裏麵的雙腳抽出來。

整個下午那“凸鏡”也沒閑著,燒灼了一堆無煙的草木灰,用來消毒抹去熱帶雨林的傷害是最好了。

穿上編好的草藤鞋,捆紮好所有的條狀保險袋,還反手插拔了幾下找感覺。

然後順著勘明的道路,趕在天色黑透之前下山。

可能因為海島海麵反射的緣故,入夜以後,比曾經的深山老林要亮一點,易海舟走到公路邊的時候,依舊能清晰的辨認地形道路。

這個發現讓他對利用夜戰有了更多想法。

不過他是順著公路靠海灘一側的反斜走,哪怕這下麵除了沙灘很多時候要在海岸礁石中間行走,他還是選擇隔著公路。

因為他依舊懷疑逃進山林裏麵的人裏,有對方的暗哨。

如果是他,一定會這麽做的。

就算是麵對手無寸鐵的獵物,也最好做到知己知彼。

他要避開這些累贅,不需要跟這些人發生任何關聯情緒。

於是,易海舟也就完美的避過了那些建築角落上安裝的太陽能監控探頭……

直到他走過起碼一個小時後,才有些疲憊不堪的身影偷偷摸回建築周圍來。

對於沒法搭建野外庇護所的人來說,這裏是他們唯一能休憩的地方。

而且很多人倉皇逃竄的時候,根本沒來得及帶上食物和水。

光是這麽一天魂飛魄散的逃亡,已經讓他們心力憔悴。

冒死回來休息下……

也許這場噩夢就這樣過去了呢?

如果說昨天還有些莫名其妙的慌亂。

今天眼前目睹的一切,都是他們生命中從未麵對過的慘烈。

再無半點幻想或者慶幸,隻想盡量多收集點食物跟水,然後盡可能的躲藏起來。

至於怎麽才能離開這座島嶼,那都是先活下來以後的事情。

這就是普通人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