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世寧說完發現趙泠音和曾有誌都看著他,他摸了摸臉,沒髒吧?怎麽了?

趙泠音無奈地搖了搖頭,向曾有誌道:“大人,俞兄說的這個可能很有道理,這確實是目前來看最合理的解釋了。”

不過具體是或不是,隻有等明日進城找一個馬家村青年,一問便知。

曾有誌顯然也明白她的意思,點了點頭,道:“馬家村有異這是一定的,先將馬家村村長叫過來審!”

一個官差領命而去。

這個馬家村村長馬有財,是個相當滑不溜手狡詐之人,從上次義安郡主一案時,他就口無實話,非得用些手段才行,曾有誌對他是相當厭惡。

果然,馬有財一開口,就讓曾大人皺緊了眉頭。

“大人,冤枉啊,馬家村上下哪有那個膽子殺人埋屍啊!這,這肯定是有人栽贓陷害!”

曾有誌還沒開口,便被對方先搶白了一通,眾人看著曾有誌的鐵青臉色,都搖了搖頭,這馬有財也不知是真蠢還是假蠢,他這般豈非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這種人交給曾有誌便好,趙泠音到上官延麵前低聲同他說了幾句,上官延詫異地看著她,又向曾有誌那邊看了一眼,便點點頭走了。

趙泠音跟了上去,俞世寧在她身後問道:“你是懷疑這馬有財?”

趙泠音搖了搖頭,有些平靜地道:“恐怕是這馬家村人都有嫌疑。”

俞世寧聞言一震,若是如此,若是如此,那可就不好說了。他低著頭沉默了一瞬,又趕緊跟上趙泠音。

因見曾大人似是動了真格,又被官兵包圍了村子,村民大多縮在家中不敢出來,更別說逃走了,這種時候,便是動一動,恐怕就會被直接抓起來殺雞儆猴。

他們雖沒什麽見識,卻也知道這次恐怕是在劫難逃了,便是如此,要叫他們主動爽快地認了,卻也不可能。

一個個地都有些死豬不怕開水燙之態,心存僥幸,也是……要不然怎敢做下如此惡事。

跟著上官延到了一處亮燈的院子,這裏原本也是個空院子,但毀壞得不是太嚴重,至少進來不用擔心這房子什麽時候會塌了,如今這裏被五城兵馬司的人暫時征用錄供詞了。

三人進去坐定,有官差送了茶過來,幾人這才想起,自午後還未曾用過膳食,還真有些餓了。

那官差十分機靈,上過茶之後,又端了兩盤點心過來,要不是場合不對,俞世寧都準備掏銀子打賞他了,好在最後關頭,他的手頓住了。

三人讓著對方各用了幾塊點心充饑,喝了茶,這時一個官差帶了一個三十歲左右,看著就有些賊眉鼠眼,有些油滑的村民進來,見到三人,這人極有眼色的直接就跪下了,口中呼道:“小的馬癩,見過幾位大人!”

他說著,小心地朝上首幾人看了看,虛虛地問道:“幾位大人,小的沒做什麽犯法的事啊!”

“啪!”

趙泠音突然拍了一下桌子,嚇了他一大跳,便是俞世寧和上官延也被嚇了一下,看不出她小小年紀,氣勢倒不弱。

“小大人,冤枉啊!”馬癩衝著她磕頭喊道,一邊磕一邊覷眼打量幾人的臉色,見他們表情都很嚴峻,便不敢再偷看。

趙泠音向上官延使了個眼色,上官延竟意外的讀懂了她的意思,向馬癩問道:“不要當大人們好糊弄,你做了什麽,還不從實招來!”

馬癩一臉驚意,吞了吞口水,支吾著道:“大,大人,我昨日是偷了三堂叔家的雞……”

“誰他娘的問你這個了?!”上官延氣得上前踹了他一腳斥道。

馬癩被他一腳踹翻,滾到了門邊,他皮糙肉厚,雖是出了名的混子,平時偷雞摸狗的事沒少幹,但他還真沒因這些事見過官,哪料到這位官爺說動手就動手,哦不,說動腳便動腳,這還有沒有天理了?

天理?若有天理,馬家村能悄無聲息地死這麽多人沒露出去過半點消息?!

“還不快說!”上官延作勢又要上前去踹他,他忙爬了過來,可不想再挨這一記了。

“大,大人,您不明說,小的也不知是哪一樁……”馬癩嘴裏咕噥了一句道。

好家夥,還哪一樁,看來這混賬平日裏可沒少幹壞事!不過不急,眼下緊要的就是這個案子,上官延定了定神,接收到趙泠音的暗示,問道:“馬俊的事你知道多少?”

什麽?馬俊?馬癩抬頭看幾位大人,見他們仍是那副麵無表情的模樣,手指不自在地摳了摳地,低聲道:“馬俊……”

“說!”上官延也學趙泠音剛剛那般拍了一下桌子,雖說震的手有些疼,但不得不說,這一拍,還挺爽。

馬癩抖了一下,忙道:“馬俊的事小的真的不知,大人,馬俊都出去幾年了,除了回家祭掃,哪有人見過他……他,他的事小的是真的不知啊!大人!”

“他這次回來祭掃住在哪裏?你可別再說不知道,要不然我叫人一顆顆地敲掉你的牙!”上官延冷笑著道。

馬癩驚恐了一瞬,結結巴巴地道:“大,大人,饒命!小的說,說,馬,馬俊,住,住在三老太家,她,她家就,就她一個,地,地方寬裕……”

三老太?不等上官延再問,馬癩識相地接著道:“就,就是離,離後,後山,最,最近的,那家。”

趙泠音眼底閃過一絲冷色,手指在桌上劃了幾下,上官延繼續問道:“村裏的年輕人走了為什麽不回來?”

馬癩張了張口,沒出聲,上官延沒再踹他,隻是抬手,對外麵喊道:“來人!”

馬癩嚇的一個激靈,瑟縮著肩膀,哭求道:“大人,大人饒命!我,我說,我說……”

他說著鼻涕眼淚一把混著,實在是叫人有些惡心,俞世寧毫不掩飾地往後退了退,上官延也沒眼看,嗬斥他道:“還不快說!”

“是,是,大人,是……對,不回來,不回來是,是不,不願意,回來……”馬癩用袖子擦了一把鼻涕眼淚,低聲回道,說著還四下看了看,仿佛是怕被什麽人聽到一般。

又朝上首看了一眼,見幾位大人都肅著臉看著他,他複又垂下頭道:“各位大人也能看得出來,小的,小的不是什麽,好人……村,村裏的事,都不會跟小人說,之所以知道他,他們是不願意,回來,還是,有一次,偷,偷聽來的……”

他說這話時,倒是沒有了之前所見的賊眉鼠眼和油滑,像個正常人了。

三人對視了一眼,上官延看了一眼桌麵上的字,又問道:“說說馬俊家那兩個院子的事。”

不料馬癩嚇的一抖,像是完全被嚇住了,上官延以為他在裝,上前想要踹他,趙泠音抬手攔住了他,馬癩的驚嚇不似作偽,看來那兩個院子的事他也是知道的,不僅知道,還讓他被嚇狠到了,不然也不會到現在還一副心有餘悸之態。

“你也幫著挖坑了吧?”趙泠音起身蹲在馬癩麵前盯著他,忽地出聲道。

馬癩本來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忽然聽到這個問話,嚇的冷汗涔涔,縮著肩膀不敢動,更不敢與人對視。

“你以為不說話就可以了嗎?人在做,天在看,那些死去的人沒有入你的夢,朝你索命嗎?”

她本來平靜而又有些漫不經心的話,在一陣陰風吹過之後,使得屋子裏的人都齊齊打了了冷顫,俞世寧還起身站得離她更近些了。

馬癩驚恐地望著她,牙齒都打著顫,“我,我,你,你怎麽,知道的?”

“少廢話!快說!”不知什麽時候,上官延也挪了過來,見他吭聲終於忍不住上前斥道,一副隨時準備對他動手的姿態。

馬癩縮了半晌,待再次開聲,上官延終於明白趙泠音讓他帶了這麽個人來的用意了。

說真的,他自愧不如。

枉他待在五城兵馬司這麽多年,誒,人才輩出,他再不努力,說不定要在這個位子上待到致仕了,還不滿三十的上官延心道。

“到了今時今日,這些屍骨能夠重見天日,難道你不覺得這是天意嗎?天都看不下去了!曾大人素有燕京青天之名,你以為這次又能叫你們僥幸逃過?不會了,這次可都是白骨,沒有惹不得的貴人……你還不說嗎?”

不知怎地,這問話的少年明明年紀不大,但她說話的表情和聲調,讓人有些喘不過氣來,馬癩本還想掙紮一番,卻見她已站起身,看向那位踹他的大人,想到那位大人說的要叫人一顆顆地敲掉他的牙……

馬癩不敢再想下去,忍著痛哭喊道:“我,我說,我說。”

上官延頓住,指著他警告叫他別再耍花招,馬癩拚命搖頭,到了這番地步,他還瞞什麽,反正他這條命賤,知道的也就是那麽些,大人們說不定根本就看不上他這條賤命,說就說!

“那天,我在村處閑逛,看能不能找點吃的,不過運氣不太好,連根雞毛都沒見著,就準備回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