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槨中躺著一個妙齡少女。

這少女看著不過二八年華,身著一身紅色宮裝,容貌精致絕美,神情泰然,頗有幾分高不可攀之姿,令人見之忘俗。隻是可惜的是躺在棺裏一動不動,折損了她的幾分容顏,也令她如今的表情看起來略有些詭異。

“看著麵熟嗎?”趙泠音問明臻。

明臻搖了搖頭,雖說他比趙泠音早入燕京城一個多月,但也沒見過幾家女眷,怎會看出什麽來,她對他是不是有什麽奇怪的誤解?

不過……明臻看著她問道:“你想到了什麽?”

“這裏的墓室應也不是我們要找的。”趙泠音蹙眉,看來這幕後之人深諳狡兔三窟之道,這般能藏!

“你怎知對方不是故作迷障?”明臻知道這裏是簡陋了些,不過這棺槨確實極不易尋,普通人根本沒有途徑買到,而這棺槨之中的女子樣貌也非尋常人家可得,再加上她又一身宮裝,若這裏是對方故意布置以迷惑人眼的,那此人的實力他們就要重新再估量了。

“長生……怎麽說呢,在邪術之中,能有長生術,自也有一種叫‘複生’的邪術……”

就如她,也算是另一種意義上的“複生”、“重生”,隻是她這屬於橫跨時空,維度較大,非人力所能達,這個她之前一直是不願多想的,隻將之歸結於:天意。

而這棺槨之中女屍的樣貌給她一種熟悉感,她的記憶力向來很好,若是真正見過的肯定是會記得的,但她又確實不曾見過此人,這就很令人費解了。

“你認為這裏跟複生術有關?”明臻皺了皺眉,很是不解地問道,一時想不明白這幕後之人到底是想要長生還是想要複生,若是都要未免也太過貪心了吧。

“從之前義安郡主一案,到現在的馬家村案,看似千絲萬縷,人卻互無相聯,但之前有個發現我沒同曾大人說過……”

趙泠音示意他將火把拿開些,繼續道:“當時我從廣源寺過來時,義安郡主的屍體尚未被人移動過,我進去查看了一番……”

她躺著的地方恰是一個陣眼,如果這是巧合,那麽她左肩上的符籙:鎮魂符,可是作不了假的,隻不過鎮魂符作用不一,當時她雖留心卻並未多想。

之所以沒跟曾有誌提過,也是因為當時她的出現同樣算是突兀,自是不想出師未捷便徒惹人疑心。

當然,這隻是一個原因……

直到現在,她才突然想到,義安郡主身上的鎮魂符用在她身上是何意?

“你是說?”明臻也想到了那種可種,兩人對視一眼,一起道出:“借命!”

“不錯。”趙泠音微微笑了。

是借命,鎮魂符在未死之人身上做法,直接從清醒的活人身上汲取命數,因汲取的是命數,過程極快,也極為痛苦,在這樣陰毒的手段下,被自身詭異的變化活活嚇死也是正常的。

而且這般死去,這活人的外相並不會立時受到影響而變化,隻有過了一定的時辰之後,屍體外相才會慢慢變為一具幹癟的人|皮|包裹軀幹……這才是當初義安郡主屍體為何被燒的真相,凶手是怕被人發現這點,所以要燒了她的屍體以遮掩,既可以故作玄虛擾亂視線,又可以隱匿其真實目的。

“義安郡主非好人,但此種死法確實……也算報應了吧?”明臻帶著幾分不確定道,其實他也曾見過活的義安郡主,便是遲鈍如他,也能一眼看出她就是被皇家捧殺的太過了,皇家需要一個靶子,但具體又是為了掩蓋什麽,他不得而知。

“掩蓋什麽?不過是些藏汙納垢、東遮西掩之事,掩人耳目罷了。”明臻想到了的,趙泠音豈會不知,她嗤笑一聲,繼續道:“她死得倒也不冤……”

“這整個案子中,最無辜的就要數馬俊之妻魯氏了……馬俊無不無辜我之前也令人去查過,他生前待魯氏極好,十年如一日的恩愛……應也屬無辜。”

所以這個案子中,幕後之人的目的是在義安郡主,本以為她的死是意外,但現在看來,她不過也是其中的一枚棋子罷了。

“義安郡主的大名早已傳遍大江南北,我在廣南府時都聽到過她的事跡。”趙泠音嘴角露出一絲嘲諷道。

“看來你不在燕京城,燕京城的消息也盡在掌握啊……不過,你是聽說了什麽叫你現在又想起來了?”明臻無奈地笑看著她,接話道。

趙泠音斜了他一眼,道:“這算得什麽……我聽說她與其母福康長公主一樣荒誕不經,母女倆同看上一個俊美男子,可那男子早已成家立室,與夫人也是恩恩愛愛……她們母女為了逼迫那男子,使人打殺了其妻……是不是很耳熟……”

這與馬俊夫妻的遭遇何其相似!

而這些還是她幾年前路經廣南府時所聽說的,這也是曾有誌當時會猶豫的主要原因吧。

素聞義安郡子性情極端,又自負美貌,但凡看中了的男子無不想法設法地非得手不可,若是有那不識抬舉膽敢反抗的,便無異於是觸了她的逆鱗,一定要將這份不痛快加以數倍地發泄出來不可,發泄必是要以見血告終。

這樣的惡魔!

幾年過去了,幾年前,幾年後,她們母女又為此枉殺了多少人,可是直到現在,義安郡主也才死於人手,真是天理昭昭,報應不爽!

雖則她本心也不是希望義安郡主就這般悄無聲息地死去,但她死了,也好,她的死可能會活人無數,她也便放心了。

不過,想到福康長公主還過著她的消遙日子,仍是叫人膈應不已。

“所以,馬俊夫妻……也是她們?”明臻沒有見過馬俊,不過自義安郡主“暴斃”案後,義安郡主之事不好公開議論,但馬俊夫妻倒是一時為茶樓酒肆所熱議至今,雖是小人物,但因這其中事涉一個生得極好的年青男子,故而他在說書人的口中又多了幾分香|豔|色|彩。

至於馬俊之妻的死因至今仍是沒有公布的,不然也不知那些說書人又會編排出什麽怪誕詭奇的離奇情節出來。

“所以,我推測當時事情發生的順序應該是,義安郡主不知何時看上了馬俊,不過馬俊心中隻有妻子魯氏……”

以義安郡主的性子必是不肯這般輕易放棄的,想必做了不少事逼迫馬俊,她自是不用親自出手,隻消吩咐一聲,有的是人去為她解決,這一點趙泠音讓百部去查過,已經被證實了,馬俊在回馬家村之前就被辭退了賬房一職。

而此時,魯氏腹中的孩子日漸大了起來,怕出什麽意外,再加上快要到馬俊父母的忌日了,夫妻二人便想著先避回馬家村去再想辦法,隻是他們沒有想到,這一去便直接喪了命。

“義安郡主好大手筆,為追男人竟借福康長公主的名頭辦布施宴,還如此大張旗鼓地叫了那麽多人去廣源寺為她掩人耳目……”明臻摸著下巴搖了搖頭,不得不說,這義安郡主的德行真是叫人一言難盡。

趙泠音眼底劃過一絲冷意,不過轉瞬即逝,肯定地道:“魯氏是她下令叫人活活打死的。”

打死魯氏之後,義安郡主讓人把魯氏的屍體扔下了石崖,又命人去尋馬俊,這也是為何義安郡主死時,身邊沒有旁人,人都被她在這裏派了出去。

此其一。

“那其二呢?”明臻問道。

“其二便是,馬俊為何沒跟魯氏在一起……”

這是很奇怪的事,她當時看了屍體還曾疑惑過馬俊的死因,被木魚擊中後腦而死,這是普通人殺人的手法,就是因為這個,她當時才不敢確定義安郡主與馬俊之死是否有關聯。

普通人殺人,無非是為情、仇、財,為情,義安郡主剛殺了魯氏,自是不可能這麽快就殺馬俊,她也殺不了馬俊,因為義安郡主是在魯氏之後死的,比馬俊先死,所以不可能是凶手。

為財,不可能,馬俊死時身著布衣素衫,看著也不像有錢的樣子,所以也不太可能是因此而死。

那就隻能偏向於是為仇了,為仇……可是,無論是在馬家村人的口中,還是在馬俊做賬房的鋪子裏,幾乎沒有編排他的,都道馬俊不僅生得好,性情也好,與同樣賢惠善良的魯氏夫妻二人和睦,從未與人生出過齟齬,可見這仇極可能並非是他身上的仇。

原本她還沒往那方麵想,可是她想起無論是師叔還是明臻都曾跟她說起過,內宅手段不可小覷,再聯想到在廣源寺一眾人的供詞之中有異的那幾人,便派人去查了一下邢國公府的內宅之事。

邢國公府的內宅,還挺有意思,人不多,事兒卻是有不少。

邢國公有二子,長子早封了世子,因酷愛山水書畫而不問世事,卻又極好麵子。

世子夫人長得柔弱,性情更弱,一向什麽都聽世子的,不過可能是不甚得夫心,過得也是十分不如意,再加上身子不好,府裏的事多是交給了長女在管。

長女張浸月,素有燕京第一才女之稱,因家世不凡、德行兼備被當作是燕京閨秀的典範,見過她的人無不誇其言行舉止極佳,賢淑大氣且又生得貌美端莊,是京中一眾人家最想娶的兒媳人選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