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腳踹開棺材之前,江楓真的沒想到她能重生。

她穿書了,然後在書裏打出了gg。

也許是穿越者的特殊之處,她死了四年,都沒死透,化為阿飄到處強勢圍觀。

結果今天突然複活了。

如果要問她的心情

謝邀,現在就是後悔,非常後悔。

也許,蘇醒這個詞會比複活更合適?

她現在懷疑自己到底有沒有當過阿飄,還是做了場曠日持久的夢四年。

隻是,她自己喝的毒酒,那味道,她至今記憶猶新。

作為南州的實權君侯,江楓還是有一丟丟的選擇權的,比如,她拒絕了皇帝賜的毒酒,喝了自己準備的毒酒加了一勺糖。

歎了口氣,江楓爬出棺材。

舉目四顧,她可愛的一居室依舊是那麽的寒酸。

別人都是主墓副墓假墓真墓一大堆,就她簡樸實在,一居室。

江楓回憶了一下原書劇情

永安元年,女主姬祥登基,而她之前當了十六年的傻子太子。

永安四年,她,宣武侯江楓謀逆,削爵,畏罪自殺(開啟阿飄模式)。與此同時,女主姬祥加冠親政,開啟她的王霸之路。

永安七年,原書大反派季餘眠兵臨城下。值得一提的是,大反派是江楓的小青梅,之一。

永安八年,反派季餘眠被皇帝同她的女人神廷教皇許琰,一起鎮殺於東陽關。全書完。

而現在……?

江楓感受著體內微薄的真元,尋思著,她可能還是個新鮮的屍體。

因為她真元都沒散盡,本命真元非常完整。

生者死亡之後,真元必在二十四小時內散盡,這是這個世界的鐵則,幾乎與一加一等於二一樣,不可違背,本命真元則會存留更久。

所以江楓敢肯定,她死了還沒有二十四小時。

也就是說,她當了四年阿飄之後,居然又重生回了死亡的當天。

作為一個穿書者,她好像混的不怎麽樣。

不僅沒有大殺四方,還被一杯毒酒賜死了。

隻因為……她選錯了。

她選擇效忠皇帝,也就是女主,以為能借此苟活,結果……

南州一穩,南州刺史葉良腰斬棄市,她,宣武侯江楓謀逆,畏罪自殺。

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

成年人是要為自己的選擇承擔後果的。

所以她死了。

唯一與成年人不同的是,江楓複活了。

複活之後,選擇題就可以……再做一遍。

嘴角冷蔑的抿起,江楓突然覺得心口疼。

掀開衣襟一看,一個清晰的十字型血痕映入她的眼簾。

“?”

她好歹也是軍功封侯,為帝國流過血,為帝國流過淚,功高震主也就罷了,怎麽還帶開棺戮屍的?

江楓出離的憤怒了。

怒了一會,她才放下衣襟,思考了起來。

沒有記錯的話,她毒酒還自己加了勺糖,所以她肯定是真的死了,而且死前的痛感十分真實,不是虛妄。

那麽問題來了,她心口的傷是哪來的?

想了半天,江楓也想不到原因。

簡單的查看了一下自己身體的情況,江楓發現,目前她的身體情況不算好。

一是死前的喝的毒藥,毒力還沒散幹淨。這個簡單,她是九階武者,體質會自己排毒的。

二是心口一個洞,十分傷感情。同樣的道理,她會漸漸的自己恢複,隻是需要時間。

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她辛辛苦苦,嘔心瀝血,省吃儉用,苟了這麽多年的真元,屬於九階武者的真元,它!沒!了!

丹田中隻剩那一點點有情有義的真元,對她欲說還休,還不肯走。

江楓超難過,泫然若泣。

都是狗皇帝的錯,不然她哪至於這麽慘?

*

寒月高懸,青冥山寒風呼嘯,樹蔭蕭瑟。

突然,一個土堆炸開,跳出來一個人影。

江楓捂著心口,咬牙。

半天後,她擦了擦唇角咬破的鮮血,看了一圈。

誰擱墓上用那麽硬的材料,她差點就出不來了。

江楓有些怨念。

青冥山是南安城郊最高的山。

山頂有一家清幽的菜館,很好吃。

以前她經常和葉瑾爬上來吃午飯,吃完了再玩一下午,傍晚回家。

南安城,位屬南州南安郡,為南州州治,南安郡郡治。

江楓身為宣武侯,侯府就在南安。

今夜的南安城非常安靜,本來因為身體狀態不好,江楓還準備稍微悠著點,結果她發現,今晚家家戶戶關門,街上一個人也沒有,就連本該勤懇巡邏的宣武軍也不見了蹤影。

隻有路邊燈籠散發幽幽的微光,照的這曾經熱鬧繁華的城市,宛若鬼城。

江楓心中疑惑,卻也沒有太擔心。

隻要她不想死,誰都別想留下她。

腳下是廿四橋,橋下是護城河,後來因為南安過於繁華而擴建,它漸漸成了內河。

河岸邊曾有晝夜不息的遊船,熱鬧的遊客,燈光璀璨的歌舞,今晚都沒看見。

宣武侯府,江府。

江楓直接從牆外跳了進去。

夜深人靜,府內隻聽見蕭蕭的風聲。

很遺憾的是,死之前江楓把自己的心腹們都遣散了,如今府中幾乎沒有她可以信任的人。

“你怎麽還活著?”

匆匆趕來的青年脫口而出。

迎接他的,是眾多憤怒的核桃眼。

江楓是江家家主,人緣極好。

江楓嗬嗬一笑,“二弟弟這是哪裏話,你很想我死嗎?”

江益木著臉,遣退下人。

“我親眼看見你的屍體,你怎麽……”江益急切的問道。

江楓嘴角一勾,沉著嗓子道,“其實我是厲鬼,回來索魂的!”

江益臉色一變,剛想說話,卻被打斷。

“啊啊啊啊!江楓那個死女人回來了?她居然活了?她居然活著?她居然敢活?”

一個紅衣女子飛一樣撞入屋裏。

看著她性感的小核桃眼,江楓有頗為意外。

這個沙雕妹妹一天到晚就會找茬欠揍,自己死了她居然會哭?

雖然心中意外,但是不妨礙江楓沉下臉,她隨手拎起旁邊的椅子,“你再說一遍?”

看見那實木重椅,江末咽了口唾沫,默默的退後了兩步。

粗鄙武夫,她不跟江楓計較。

江益:“你別欺負妹妹,她身子骨弱,經不得打……”

終於跟上來的侍衛勇敢的擋在了小姐身前,“家主別打小姐,她昨日為你哭了一整天!”

“你胡說!我才不是為她哭! 我那是被大蜂子蟄了腳!”

江末在她身後跳腳。

江益頭疼的捂住頭。

“你的東西都在原地,你先回去睡覺吧,欽差還沒走,我先封府,有事明日再說。”

江楓頗有興致的看著江末,心頭還是有些欣慰的。

江末平日裏就是個被寵壞的大小姐,才能……那肯定是沒有的,無法無天,還總會做蠢事,一看見她就張牙舞爪。

江楓本以為她是個沒心沒肺的小廢物,沒想到還是有點用的。

拍了拍江末的肩膀,在她張牙舞爪的表情中,江楓輕快的走回自己的院子。

*

江楓心情還算不錯,畢竟,死而複生這種事情,是個人都會心情不錯。

可惜的是,死前她將內院伺候的人都安置到別的地方去了,好友們也天各一方,此時甚至找不到人分享自己的喜悅。

她修為與表現出來的不一樣,即使如今修為盡失,她也自保有餘。

畢竟,如今南州的九階強者,她基本上都有數。

陸茗想抓她,除非請那個女人回來。

想起之前偶遇,河岸對麵某人那冷淡的小臉,還有肉眼可見的怨氣,江楓就樂嗬的不行。

很顯然,南州刺史陸茗,是請不動同品級的將軍的。

因為,目前南州明麵上的九階強者,隻有鎮南將軍李清明一個人。

不過也不好說,說不定李清明特別開心,早就等著回來幹掉她呢。

當初把她從軍中趕走,她可沒用什麽好辦法,李清明怨氣深的不行,這四年怨氣越來越深,上次偶遇,隔著河岸,她看見自己的第一反應就是拔劍。

那怨氣,都快凝成實質了。

這次自己被皇帝賜死的消息傳過去,她肯定欣慰不已,守得雲開見月明了。

此前不久,江楓還在看她笑話呢。

因為各種原因,她和鎮東將軍餘殊一向不和,和餘殊各州對罵,你來我往,吵了起碼兩年了。

兩人隔三差五的上疏彈劾對方,一副勢同水火的樣子。

而且因為嘴笨的原因,李清明一直在輸一直在輸一直在輸一直在輸……

江楓都替她捉急。

江楓自己有個單獨的院子,她雖是家主,也懶得和那群老家夥搶主院。

她院子不大,但是清幽舒適,是她自己一點一滴布置出來的。

此時院裏無人,燈火幽息,她在長廊上緩步而行,心情不錯。

輕輕推開門,江楓回道書房,與蒙麵人對視了片刻。

江楓退後了一步,“要不,我讓你先走?”

肖諶:“……”

完了,詐屍了,被正主逮到了!!!

她本以為宣武侯死了,準備最後收集一波她的東西,帶回去給將軍看的,千辛萬苦的擺脫了鎮南軍那個同行,結果回頭被詐屍的宣武侯自己逮住了……

這特麽誰能想得到?!

江楓似笑非笑的看著她,“我看你好像有點點眼熟,你在找什麽呢?”

蒙麵女子驚恐的看著她走進來,一股極為恐怖的氣息鎖定了她。

這氣息……?

宣武侯果然不是七階武者!!!

將軍說的沒錯!!!

她之前還不信邪!!!

江楓:“???”

“你有毛病?”

“你跑我書房來就是為了偷這東西?”

“你特麽不會自己去書坊買傳記看嗎?”

肖諶下意識解釋道,“那裏沒有你這兒的全。”

江楓啪的將一遝子報告砸在桌上,“你把我這兒當什麽了?我說江禮怎麽沒事老和我抱怨,有人喜歡偷我家垃圾呢。”

肖諶下意識想反駁。

那不是她,是另一個丟人的同行幹的。

江楓已經一步扯掉了她的麵罩,看了她一會才道,“掃地的?”

肖諶非常憋屈,被江楓綁起來丟在了外麵。

“進來。”

“老爺讓我送了些宵夜來,怕您餓著。”老人十分恭順的送上托盤。

江家族人不少,江益江末是江家長房那支,也就是江楓的大伯,不是她親弟弟親妹妹。

原先的家主便是江益的父親,也就是所謂的‘老爺’。

那家夥嘛,一直不陰不陽的,心胸很小,不是很服江楓,對她搶了江家家主之位的事情一直耿耿於懷,還避居到東院去了,跟她老死不相往來。

隻不過江楓混的太好了,少年君侯,光耀門楣,他隻能捏著鼻子讓出家主之位。

如今這麽上道,看來是發現,江楓死後,江家的日子確實不好過了。

“放這吧。”

老人躬身離開。

他出門一抬頭,就看見被捆住丟在了牆角的黑衣小賊,愣了一下才不著痕跡的移開眼神,離開院子。

肖諶覺得這人有點怪怪的,但是說不出來哪裏有問題。

*

看到季紅,江楓十分意外,“小蠢貨又讓你來罵我?”

江末是個很有骨氣的二貨,知道如今的江楓執掌生殺大權,依舊固執的跟江楓過不去。

包括不限於時不時罵江楓兩句,但是詞匯貧乏,時不時折騰點辣椒粉啊什麽的低級計倆,最後往往會自食惡果,時不時想裝逼,最後被江楓揍一頓等……真實版,給點陽光就燦爛的典型。

“卑鄙江楓,陰險無恥,恃強淩弱……”

江楓嗦著麵條,偶然抬頭,眸光瞬間一凝。

因為,季紅瘋狂眨眼,不知道什麽意思。

見她發現,季紅悄悄上前兩步,毫不猶豫的將手伸進江楓的湯裏,蘸水在桌上寫到:

【菜裏有毒,小姐偷聽到,大老爺已經派人通知欽差,家主快跑!】

江楓愣了半天,然後發現好像是真的。

草。

千防萬防,家賊難防。

她堂堂九階強者,南州宣武侯,軍權在手,為什麽要任命喝小皇帝的毒酒?

還不是顧忌江家?

結果好不容易複活,賣她的居然也是江家?

還真有毒?

而且是狗皇帝送來的牽機!!!

江楓臉色鐵青,眼中殺意凝聚。

她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他們難道不知道自己的位置?

沒有她,江家算什麽東西?

狗皇帝之所以給江益封君,為的不是安撫江家,為的是安撫她江楓這些年的老部下,宣武軍!

江楓真的被這群蠢貨氣笑了。

不用想,就知道是那個蠢貨大伯了。

目光短淺,井底之蛙。

江楓毫不猶豫的站起身,走出院子。

果見那老人守在門口,“家主,您……”

江楓隨手一丟,手裏竹筷穿過其喉嚨。

“虎落平陽被犬欺。”江楓眸光冷冽。

這老老東西是他的心腹,下毒的事情,他必然知道。

“辛苦你了。”江楓回頭,“你怎麽知道這件事?”

“家主走之後,老爺就回來了,我家小姐被老爺打發出門,不甘心就趴在門上聽,結果聽見了此事,所以我就來通知家主……”季紅語速很快。

“辛苦你了。”江楓道。

季紅漲紅了臉,呐呐不知該說什麽好。

平時家主很忙,看見她家小姐和她,也多是翻白眼的態度,這般認真的感謝,倒是第一次。

她也是武者,她很崇拜家主,甚至希望有朝一日也能加入宣武軍。

可惜老爺和少爺都不同意,小姐也不願意她離開。

看著女子清朗如月的模樣,季紅漲紅了臉,“我帶家主離開!”

說完,她立刻低下頭帶路。

她知道,這個時候少爺和老爺的心腹,應該都在往這裏趕,預備拖住家主,為欽差的到來爭取時間。

自家小姐因為跟家主關係特殊,所以院子偏僻,而且位置好,院外就是玄武街。

一路還能完美的避開少爺老爺的人。

此時,江楓也很生氣。

早知道她就不把自己的心腹都打發走了。

宣武軍是她建的,所以她平時護衛都是宣武軍,江家壓根沒準備部曲護衛,結果這個時候就出問題。

她居然被家裏小人逼到這種程度!

雖然麵容平靜,江楓心中卻有股邪火,越燒越旺。

聽到聲音,江末猛然推開門,看見江楓,她哇的一聲哭出來。

江楓麵不改色的掛著江末走進屋,將眾人的目光擋在身上,季紅連忙跟進來,關好門。

江末哭的極為慘烈,肝腸寸斷,“江楓嗚嗚嗚……爹……阿兄……他們要殺你……嗚嗚嗚……你快跑啊……你快跑啊……”

“江末。”

女子清朗的嗓音極為好聽,江末淚眼婆娑的抬起頭。

“多謝了。”她還來不及嘴硬,就見江楓微微一笑,隨後眼前一黑。

江楓將她輕輕的放在榻上,朝季紅微微頷首,“有勞了。”

季紅毫不猶豫的撞向牆。

砰的一聲,鮮血直流。

季紅居然還沒暈。

江楓誇獎道,“腦殼挺硬的,厲害。”

季紅:“……”

這是來自家主的誇獎嗎?

她再次發狠撞了上去。

這次暈了。

她們需要這些傷口自證嫌疑,到時候可以說是自己挾持逼迫她們幫自己的,這樣可以最大程度免受自己連累。

江楓覺得,季紅果然很有天賦,就該進宣武軍,給自己的蠢妹妹當侍衛實在是太浪費了。

聽見外麵暫時沒了動靜,江楓打開門,爬牆跑路。

老東西他們的心腹到底比較少,江家大部分人還是聽家主的。

如果沒有陸茗的存在,江楓很有興趣留下來和他們好好掰扯掰扯,但是現在……

江楓回過頭,眼神冰冷。

一路還算順利,江楓看見了廿四橋,勝利即將在望。

突然,她腿腳一麻……

江楓:“……”

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

她應該創造了複活最短死亡記錄了。

不到一個時辰就又死了。

真特麽憋屈。

“砰。”

江楓一頭栽了下來。

所有人都忘了一個人。

肖諶。

沒有宣武侯盯著,區區繩索怎麽可能捆住她?!

她麻利的將宣武侯的書房再度翻爛,摞起東西就跑。

自家將軍什麽都不愛,就愛看宣武侯的戰記,還有她的一些筆記。

都是些奇奇怪怪的話,其實肖諶都看不懂。

她家將軍也看不懂,有的時候甚至還會念出來,比如什麽‘富強民主文明和諧’什麽的。

將軍很疑惑,其實肖諶也很疑惑。

她覺得宣武侯是個極為極為特殊的人。

但是很可惜,再強大的人也是會死的。

……唔。

應該。

肖諶看見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宣武侯。

陷入了沉思。

自家將軍忠於朝廷√

自家將軍千叮萬囑不能暴露她的身份√

自家將軍雖然對宣武侯感興趣,但是好像並不想認識她√

所以,她要不要繞過去?

遲疑了半天,她將女子拖出廿四橋,拖到了城外草叢裏。

看在白嫖了這麽久戰記的份上,順便幫一下吧。

畢竟宣武侯好像不太想死的樣子。

不跟將軍說了,不然指不定會被將軍罵。

將軍不喜歡擅自做主的手下。

她立刻放下宣武侯,狗狗祟祟的溜了。

……

“將軍!找到了!”

那是一個鬆衣女子,黑暗中看不太清模樣,偶然間月光灑下大地,驚鴻一瞥下,才看見眼角那一抹冷清的淚痣。

“予我。”

“諾。”

看著懷中人沉睡的容顏,女子冷嗤了一聲,“江楓,你也有今天?”

“將軍,宣武侯她好像……”

鬆衣女子身姿修長,脊背筆直,已經抱著江楓騎上了馬背。

副將還沒說完,一抬頭發現將軍已經走了,隻得疾步跟上,“將軍,等等我!”

將手中鮮紅的蓮子喂入江楓口中,女子嗓音清冷而諷刺,“江楓,我欠你的,已經還你了。”

說著,她將剩下的蓮子隨手塞入江楓懷裏,悠悠起身,轉頭離開。

副將臉都扭曲了。

將軍費了好大勁,受了很重的傷,才從鎮東將軍手裏搶到的血蓮,就這麽……這麽……送人了?

將軍自己還一顆沒用呢!!!

副將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但是不敢開口。

他們將軍脾氣可是相當不好,冷血冷情,能來為宣武侯奔喪就已經驚掉了一眾大牙,而今……

這事回去得好好宣傳宣傳,誰說將軍忘恩負義的?

將軍搶到的東西自己都沒用,送給宣武侯了!!!

鎮東將軍為了血蓮,到現在都在尋將軍晦氣呢!

看看,這難道不是將軍心懷故主,有恩必報嗎?!

下次看誰再敢汙將軍清名!

心裏想了一大堆有的沒的,再抬頭發現將軍已經出了大門,副將連忙跟上去,“將軍等等我!”

直到跟著將軍出了城,副將才恍然發覺一件事。

他們居然直接離開南安了?

那宣武侯怎麽辦?

雖然血蓮能解毒,但是……

但是……

他們走的時候好像沒有付房錢,宣武侯會不會被掃地出門啊?

Orz

……

車輪碾壓石子路,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音。

深秋的空氣泛著清新的味道,江楓緩緩掀起眼簾,看見了一個女子的身影。

“你醒了?”她道。

映入江楓眼簾的,是一張平平無奇的臉。

除了皮膚白之外,哪哪都平平無奇。

“你是?”

“免予。”

見江楓露出疑惑的眼神,女子在她手心寫了下來。

“兔子?”江楓露出了更深的疑惑。

女子呼吸一滯,再次重申道,“免。予。”

這次,她放棄了在江楓手心寫字。

江楓:“免予。”

免予麵不改色,“我碰巧撿到了你。”

江楓試圖坐起來……

“砰!”她從榻上滾了下來,臉著地。

“忘了提醒你,你毒還沒解全……”女子涼涼的聲音響起。

才聽到她的提醒,江楓覺得自己帥氣的鼻子差點砸扁了。

千裏撇嘴。

自家主子在滿南安城找人的時候,宣武軍也在封城找人,同時還有南安官場的力量,整個南安城都搞的雞飛狗跳。

為的就是死而複生的宣武侯。

結果她們找生找死,結果發現宣武侯居然在鳳凰樓睡大覺。

還差點因為沒付房錢被掃地出門,主子很緊張的將她帶了出來,發現她的毒居然已經解的差不多了。

一問之下,發現居然有人已經提前來過,甚至先於她們找到了宣武侯,還順便幫她解了毒……

然後……

然後她主子就把宣武侯帶出來了,絲毫沒有等那人回去的意思。

她實在搞不清楚,為什麽主子要找她,還那麽急迫,甚至派人盯住了宣武軍和府衙,大有一股慢了就直接搶人的態勢。

免予還是將江楓扶上了榻,不鹹不淡的道,“你需要上藥。”

她語氣涼涼的,江楓有點點尷尬,“是你救了我嗎?我先多謝閣下了。”

“叫我免予,”頓了頓,她道,“餘毒難消,你是內服還是外敷?”

“內服的還能外敷?”江楓深深的疑惑了。

免予淡然的回視著她,“自然,取自西州絲條蠱,可內服也可外敷。”

她又涼涼的道,“放心,是甜的,不苦。”

江楓呼吸都凝滯住了,“絲條……蠱?”

“對,就是通體雪白,軟綿綿,約莫小指長……”

“夠了!”江楓臉色鐵青,“不用再說了,外敷,謝謝。”

免予微不可查勾起嘴角,“那就脫衣服。”

“啊?”

“需全身外敷。”

江楓陷入沉思,“我自己……”

“你動動看?”

江楓:“……”

不知道為什麽,江楓覺得女子的嗓音有點嘲諷。

你是不是覬覦我絕世無雙的美貌?

“這藥要抹多久才能好?”她試探道。

免予低眸思索了片刻才道,“一個時辰?”

“我說的是痊愈。”

這次她沉吟了許久,才淡淡的道,“三天吧。”

“這麽快?”江楓驚訝,她誇道,“你的藥真厲害,我聽說千機是沒有解藥的。”

“嗯。”女子不客氣的承認了。

“大恩不言謝,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忘記閣下恩情的。”她真誠的感謝道,“我欠閣下一個承諾。”

“嗯。”

江楓等了半天,就聽她嗯了一聲,然後就沒音了。

“既然那麽快就能好,不如先將我的雙臂抹藥,等我能動了,就自己抹,如何?”

見她眼眸定定的看著自己,江楓解釋道,“我不是看不起閣下,我是天生不習慣和陌生人坦誠相見……”

她覺得免予應該能理解吧。

畢竟正常人沒人喜歡和陌生人坦誠相見吧?

所以一般人聽到的瞬間就應該立刻表示理解的。

女子不置可否的看向她的胳膊,然後道,“我替你上藥。”

江楓鬆了口氣,“謝謝,謝謝。”

女子看起來粗魯,其實動作非常輕柔。

時間有點緩慢,江楓僵著臉找話題,“你這藥怎麽……味道怪怪的?”

“唔,有一股鐵鏽味?是有什麽動物的血作為原料嗎?”

女子漫不經心的應了一聲,“西州一種漂亮的蟲子,名為……”

“停停停,我知道了你不要再說了……”江楓臉若死灰。

人生最大的對手,蟲子。

不管是軟體的,還是腿多的,她都怕。

真要猝不及防遇到了,她的第一反應願意自燃成骨灰,自己把自己給揚了。

江楓發現,她這速度真不是蓋的。

怪不著她張口就說一個時辰。

兩手臂就那麽大一點麵積,她抹了半天,江楓都快睡著了。

為了提神,江楓問道,“你知道我是什麽人嗎?”

“宣武侯。”

女子低垂著眼睫,漫不經心的道。

不知道為什麽,江楓覺得她隻是平淡的三個字,也有種奇怪的嘲諷感。

這人是天生aoe,嘲諷值拉滿了嗎?

暗自腹誹了一會,江楓道,“對,我是宣武侯,嚴格來說,是前宣武侯,現在是帝國通緝犯,狗皇帝肯定恨死我了,你救了我,如果被她知道,後果會很慘痛,等到下個城市,你就把我放下來吧,否則會被我連累的。”

說完,她有些驚訝的發現,女子在笑。

馬車窗簾撩起,午後陽光傾瀉入車內。

女子半跪著替江楓抹藥,此時不禁勾唇淺笑,笑容輕慢。

眼睫顫動間,側臉仿若鍍了層金輝。

這一瞬的她,竟有一種令人驚豔的美感。

江商覺得她笑得很輕蔑,不禁皺眉問道,“你什麽意思?”

“皇帝啊……”免予輕輕捏了捏她的手腕,感覺那屬於活人的彈性,展顏一笑,“巧了,我也是通緝犯。”

江楓一臉驚訝,“你也是通緝犯?整個南州的重點人物,我都心裏有數,怎麽沒聽說過一個叫免予的?”

女子終於抬起頭,隨意一笑,“我以前在東州,跟禦龍山起了衝突,混不下去了,隻能來南州混混了。”

隨著她的動作,一縷秀發落下,在陽光下泛著溫暖的色澤。

江楓覺得她這種淡然自若的態度很讚,提醒道,“頭發。”

免予隨意的撩了撩發絲,繼續低頭給她抹藥。

“說夠了我,再說說你吧。”

“我?”

女子嗯了一聲。

江楓:“江楓字子歸。”

“子歸?”女子眼眸一閃,“我記得宣武侯不是字霜淺嗎?”

“哦,那是先帝起的字,”江楓眼中閃過一抹厭惡,“我不喜歡,我用的一直是子歸,你喊我子歸就行了。”

女子似乎想問什麽,卻又按捺住,笑道,“那也挺好聽。”

不知道為什麽,江楓覺得她笑容突然明媚了起來。

之前分明也在笑才對啊?

老陰陽人了!

心中嘀咕,江楓道,“你接下去要做什麽?如果沒事做的話,就跟我混吧!”

女子毫不意外,“跟你混?”

“對,你不是被禦龍山趕出來,混不下去了嗎?”

“嗯,對。”

“那就跟我混啊!我好歹之前是宣武侯,我的牌麵有保證的!就算我落草為寇,整個帝國南疆,也沒人敢拿我怎麽樣!”

江楓想起自己的成就,頓時豪情萬丈,就差拍著胸脯跟她說,跟我混沒錯!

拉人入夥的事,江楓老幹了。

都有經驗了。

神醫呢!拉到就是賺到,而且她還欠人一命呢!

江楓開始畫大餅,“接下來我準備去魔土。”

“魔土?”女子眼神微閃,居然有種意料之中的感覺,“為何去魔土?”

“你不覺得魔土它缺個主人嗎?”江楓一臉認真的問道。

免予:“……”

“我覺得是我就是它期待了八百年才等來的聖主!”

嘴角抽了抽,免予淡淡道,“閣下的自信倒是與傳聞名副其實。”

江楓絲毫不理會她的嘲諷,繼續畫大餅,“所以,你跟我混有保障!”

“而且你不是與禦龍山有仇嗎?”江楓道,“等本魔主恢複了,我就帶你打上禦龍山!把龍座抓起來!”

“哦?”

江楓覺得她表情有點點不對勁,但是她細看,又發現女子分明笑意溫和,哪有什麽不對的地方。

“如果還不夠……”江楓一時畫不下去了。

季餘眠可不好打,一個不小心就會被反KO。

但是……反正畫大餅嘛!

往大裏畫!!

“龍座很好看的,到時候讓她給你跳舞,那種大波浪的袖子,能擂鼓的那種……”

“洞庭間馳望,流水兮落觴……”

車外有歌聲傳來,江楓轉過頭,陡然興奮,指著窗外道,“就像她那樣,跳不好不給吃飯!”

馬車路過廿四橋,白天的護城河,兩岸人生鼎沸,有紅裙女子風袖飛舞,笑語吟吟。

千裏:“???”

她聽見了什麽?

她幻聽了吧?

誰敢讓主子跳舞?還跳不好不給吃飯?!

她覺得這個宣武侯估計要被主子當場掐死,然後丟給小白銀踩兩腳。

當年敢冒犯龍座的人,如今墳頭都開始長草了。

馬車緩緩在橋上挪動,人有點多。

千裏藝高人膽大,腳勾著馬車,扒在車窗上問道,“主子,回哪個府邸?”

至於江楓,她已經懶得看了。

宣武侯又如何,虎落平陽,千裏敢發誓,以她家主子的脾氣,敢當著主子麵大言不慚讓主子跳舞的宣武侯,絕對要慘了。

江楓躺在榻上,自己都被自己的大餅給鼓舞到了,她神采奕奕的問道,“你覺得怎麽樣?”

跳不好不給吃飯?

免予唇角微勾,似笑非笑的點了點頭,“好,我等著。”

江楓一愣。

她怎麽覺得這句話不太對勁?

她的意思應該是等著季餘眠跳舞吧?

嗯,一定是這樣。

千裏聽得腳一滑。

“噗通!”

“快救人啊!有人落水了!”

千裏覺得自己活得實在是太夢幻了。

她咕咚咕咚的沉底了。

江楓驚訝,“你手下掉水裏去了?”

免予神情淡然,“不管她。”

*

鎮東將軍府。

紅衣女子放下手裏的書,若有所思,“並不意外,她怎麽可能輕易認栽呢。”

她舉目望向西方,眸光有些趣味,“多事之秋,帝國要熱鬧起來了。”

肖諶暗自嘀咕,將軍不是很忠心朝廷的嗎?

現在宣武侯炸死複生,她怎麽一點都不生氣不緊張?

餘殊已經轉過頭,就像地下黨接頭一樣,“快點,這次帶回來幾本?都寫了些什麽?”

肖諶:“哦哦,將軍請看!這是這段時間我給宣武侯寫的起居注,這是宣武侯的草稿,這是她畫的豬頭,這是……”

餘殊已經輕車熟路的翻檢起來,很快她找到了自己最好奇的部分。

這次江楓寫的是什麽?

定睛一看,餘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隻見那大大的紙上,寫著歪歪扭扭的兩行醜字

【富強民主文明和諧,誠信敬業愛國友善】

【作話】

季餘眠不是女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