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章殿中, 舉辦起遲來的凱旋儀式。

參戰將領氣宇軒昂,英氣勃勃,昂首挺胸的站在大殿中央。

不知有意還是無意, 一股嗜血的煞氣隱隱散布出來, 左邊文臣被衝擊的最狠, 當即就黑了臉。

葉瑾低聲道,“臭不要臉。”

趙襄深有同感。

該死的混賬,居然用煞氣衝她們,她們沒有上過戰場嗎?

她雖然沒有動過手, 但是死在她手上的人也成千上萬。

大家都是治國平天下了, 還怕你這些小血氣?

趙襄站在文臣之首,懶得看她們。

上首金階上,年輕天子一身紅色龍袍,日月星辰花鳥蟲魚在身,金線勾勒的五爪金龍扣在她腰上,容顏柔和俊俏,唇紅齒白, 精致不似人間曾有。

她望著階下, 目光一動不動。

為首的女子一身貴勳金紅長袍, 臉色蒼白,那雙漂亮的大眼睛沉穩而清潤, 肌膚白皙像雪一樣, 奪目至極。

她背脊筆直, 仰著頭與天子對視, 毫不避諱。

天子嘴角瘋狂上揚。

女子捧起兵符舉過頭頂, 緩緩躬身道, “臣, 幸不辱使命。”

“朕就知道卿不會辜負朕,”天子笑的特別燦爛,緩步走了下來,扶起餘殊顧左右道,“餘卿朕之肱骨,國之幹城。”

江楓幫她整理了一下衣領,看著她的眼睛嘴角瘋狂上翹,低聲道,“太平待詔歸來日,朕與將軍解戰袍,朕算不算預言了?”

餘殊看著她的眼睛,聞言一愣。

這句詩……

她瞬間想起了前天子那句荒唐詩,漂亮的大眼睛閃過一抹嗔怒。

混賬,這個時候也不忘記調戲她。

餘殊喉嚨滾動,卻忍著沒說話,隻在眾人注意不到的角度瞪她。

江楓開心的不得了。

好爽。

某種程度上,一語成讖,她真的能和自家將軍度春宵了。

她們聲音雖低,卻是好多人聽見了。

不了解真相的眾臣都暗自點頭,心道這句詩頗為有氣勢,不愧是天子。

但是李清明卻嘴角動了動,顯然也想起了當初的荒唐詩。

更離譜的是,這句話,現在是寫實的。

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她低下頭不再看過去。

江楓注意到了李清明的反應,心裏更加得瑟,一點不帶怕的,反正除了李清明也沒人知道。

用來調戲餘小殊最爽了~~~

趙襄腳步卻不由自主的微轉,眼睛打量餘殊和李清明。

這詩有點耳熟,她在回想。

好像是當初姬祥說的?

……朕與將軍解戰袍,芙蓉帳暖度春宵?

一想起來,趙襄的表情一瞬間非常精彩。

這混賬家夥,居然在這裏說?

趙襄表情隱隱有些扭曲。

她記得當初李清明餘殊第一次聽見這兩句詩的時候,臉色特別猙獰,一副要殺人的樣子。

而如今……

葉瑾就站在趙襄旁邊,發現她的反應,遞了個求知的眼神。

趙襄嘴唇動了動,隨後用指尖在掌心寫了起來。

許子圭站在後麵,發現她們的動作,卻不知道在幹什麽,恨不得伸腦袋看。

帶我康康啊!

江楓輕輕拍了拍餘殊的肩膀,稍微收斂了點興奮,她環視諸將朗聲道,“諸君果然不負朕望,幸苦了。”

因為餘殊回來的比較晚,所以眾人等了一段時間。

不過,聽見這句話,她們心情妥帖了許多。

陳寧正色道,“為陛下分憂乃臣等天職,何談辛苦?”

一時間,眾將紛紛表忠心。

江楓順勢一個個安慰誇獎,笑容自然,態度隨和。

薄淮楊等人一直緊繃的心弦稍微鬆了一些。

主要是,天子看起來好像對她們不太感興趣?

她看過她們的眼神,並無任何特殊之處,一視同仁,坦然明亮。

看著葉瑾震驚的眼神,趙襄暗笑。

她整理了一下表情,笑著轉頭道,“有如此多戰克之將,國之爪牙,臣為陛下賀,為大楚賀。”

首輔帶頭恭維天子,眾臣不管心裏想著什麽,都立刻跟上,各種馬屁不要錢的甩上。

一個個辭藻翻出花來了,聽在江楓耳裏,都是‘俺也是’‘俺也一樣’。

都誇她家餘小殊國之大將沉穩有風度,說的一個比一個好聽,江楓笑容肉眼可見的燦爛了起來。

天子一開心,眾人更激動了,各種恭維不要錢一樣,朝堂熱鬧極了。

北州百年以來第一次如此大捷,舉國振奮,主帥餘殊的聲望威震海內。

沒人敢在這個時候找不自在。

從前的陰影似乎都蟄伏了,陽光透過雲層,照在大地上,形勢一片大好。

江楓揮揮手給餘殊又加了五千戶食邑,特賜鳳鳥旗,賜蟒袍玉帶,賞賜了一大堆禦用物品。

餘殊抬頭看她,然後笑著叩首謝恩。

江楓一邊開心她不避諱與自己對視了,一邊心疼她身體。

她家餘小殊在家坐著都會時不時按一下心口,跪下來肯定很疼。

好心疼。

趕緊結束回家休息!

江楓振奮了精神,語速超快的封賞其他人,兩三千戶不等,賞賜可謂極厚。

隻是,群臣中不少人嘀咕,又不敢打破氣氛。

鳳鳥旗?是她們想的那種鳳鳥嗎?

餘殊到底不能一直在留園,她先是在軍中晃了一圈,昭示一下自己的存在感,害怕一年不在,自己威望全被李清明搶光了。

江楓新賜的鳳鳥旗……

唐織表情非常詭異,似乎有些屈辱,“將軍,這旗幟我們……”

這是一片錦緞織就的旗幟,紅底金線,金色的鳳鳥展翅欲飛。

餘殊摸了一會,“禦賜之物,掛起來吧。”

唐織表情扭曲了,“將軍!”

餘殊轉過頭,“有什麽問題嗎?”

唐織打量自家將軍的表情,平靜自然,眼神也很清明,不像生氣,也不像強行抑製情緒,狀態出乎意料的好,就是臉色有些蒼白,似乎受了不輕的傷……

判斷了一番,她也就不猶豫了,“將軍,鳳鳥的寓意一向是皇後專屬,就算是將軍的軍魂,也應該是紅色鳳鳥……”

“這,會不會,有些,逾越了?”在餘殊的注視下,唐織恨不得縮小。

“逾越?”餘殊挑眉。

唐織不敢吱聲,心中卻有種莫名的不安感。

餘殊笑了,“陛下都不覺得逾越,誰覺得逾越?”

“讓她自己過來和本將軍說。”

唐織震驚的外焦裏嫩,她從這句話裏聽出了額外的含義,瞳孔漸漸睜圓,“……將軍?!”

餘殊看了她一眼,“你好像很意外?”

唐織眼睛都快突出了,“你……天子……就……就……”

她語無倫次,“天子怎麽配得上將軍!!!!”

餘殊眉頭皺了起來,嗓音微沉,“唐織。”

唐織表情出乎意料的憤怒,“將軍這麽年輕有為,天子她……她不過是……”

唐織說著表情微頓,似乎意識到了什麽。

天子好像……還真配得上將軍……

如果不計性別,這個世上除了天子,還有誰能更配得上將軍呢?

餘殊微微眯眼,“天子配不上我?誰配得上我?你?還是徐機?”

唐織臉色大變,後退了幾大步,瘋狂搖手,“將軍將軍,你可別亂說,”她神色驚恐,下意識四顧,“我可萬萬沒有這種心思,我……我哎呀將軍……”

餘殊冷哼了一聲,“我配不上天子還差不多。”

“天子垂憐,殊三生有幸,下次再讓我聽到這種話,”她眸中閃過一抹幽光,“你明白後果。”

唐織說不出話來,隻得低下頭,沒過一會兒又抬起頭,像個可憐巴巴的小狗,“將軍是認真的嗎?”

餘殊居高臨下的審視她,“你覺得呢?”

唐織肩膀聳拉了下來,“唉,我尊重將軍的決定,但是如果天子對將軍不好,我要保留……”

在餘殊的目光下,她憋了憋,“保留上疏譴責天子的權利。”

她沒敢把心裏想的說出來。

將軍的身份,代侯的曆史,她都清楚的很。

如果再發生一次,她保證,絕不會像當初代侯故部那麽廢物,連報仇都不敢!

天子又如何?

天子做錯了也要承擔後果!

當然,她並不敢說出來,隻能在心裏暗暗發誓。

相比之下,肖諶就自然多了。

她老早就有預感了。

她家將軍很早就對天子有所不同了,雖然好像也能解釋成忠心,但是她家將軍那傲氣的性格,還真是第一次對人那麽……她不知道該用什麽詞形容,反正不符合她對自家將軍過往的印象。

她家將軍,真的,是個,極為驕傲的人,隻是麵上不顯罷了。

至少在天子之前,她沒看見過將軍那麽精心的伺候過誰,更別說把人帶回家裏,予取予求。

說起來,她當初還在宣武侯身邊潛伏了很久,偷偷傳了很多消息給將軍的。

將軍這種人,若非有著足夠的記掛,足夠的在意,又怎麽可能表現的那麽柔軟呢?

肖諶偷偷瞄自家將軍。

女子今日依舊一身紅衣,容顏過分柔和豔麗,白皙至極,她腰細腿長,身姿勻稱修長,眼眸威嚴明亮,英姿颯爽。

單看容顏,不難想象為什麽天子惦記自家將軍,隻要克服性別,自家將軍的優秀美好足以征服所有人。

有一說一,除了天下最尊貴的天子,好像也沒人能配得上將軍了。

唉,矮個拔高個,也不錯了。

餘殊負手而立,神情自然從容,“你們還有什麽想法,一並說來。”

如果她們看不起她,那就別怪她不顧情義動手換人了。

她軍中什麽都缺,就是不缺夠忠心的手下。

她可不是李清明,可以接受手下的輕視鄙夷。

唐織幾人明顯感覺到了那目光,頭搖的和撥浪鼓一樣,“將軍威武,將軍就算和天子在一起,也一定是上麵的那個!”

南陽是個富庶的地方,身為鎮東軍的將領,她們懂的還真不少。

唐織一臉堅定的道,“不愧是將軍,居然連天子都能抱回家……”

有的時候,換個角度想一下,又突然能接受了。

唐織的心態瞬間從為自家將軍不值,變成了敬佩。

餘殊表情都滯了一瞬,有些微妙,然後若無其事的道,“你們呢?”

她默認了。

唐織的表情更敬慕了,不愧是將軍!

肖諶等人一個比一個點頭更快,“祝將軍百年好合!”

餘殊這才笑了,“軍中可有變化?”

唐織等人立刻明白她的意思,“我們軍中絕無此事,她們哪敢非議將軍,將軍就是最優秀的!”

肖諶:“將軍放心,軍中工作交給我們,絕不會讓將軍名聲有損的!”

餘殊微微點頭,“有所異議也是正常,你們也不要彈壓過度,給她們接受的時間,等時日久了,也不會算什麽新奇事,該怎麽過還得怎麽過。”

“切記,堵不如疏。”

她思考了一會,“我的身份不會變動,該是怎麽樣就是什麽樣,以後有的是時間慢慢解決,你們也不必操之過急,維持平日的程度就行了,不要做多餘的事情,一切等我安排。”

這個她們立刻就懂了。

“一切唯將軍是從!”

餘殊這才拍拍屁股離開。

她一走,漂亮的鳳鳥旗立刻被升上大營最高端,陽光下,鳳鳥迎風飛舞。

高貴,威嚴。

餘殊走路回餘府,路上遇到了不少馬車,看到她之後不少人挑起了窗簾,眼神各異。

她並沒有管那些人,正在思考。

或許她以往待人接物太隨和了,其實以她現在的身份,沒必要過於親和。

區分朋友和敵人,一味的隨和並沒有用。

那些人並不會把她的溫和當作優點,隻會覺得她軟弱可欺。

當然,也不必冷漠成李清明那樣,其中的度……餘殊覺得挺好掌握的。

餘光掠過幾個停車的大臣,她心底冷笑了一聲,瞬間加快腳步,眨眼就消失在街頭。

剛下車的幾個大臣看見空空如也的街道,傻眼了,“這姓餘的怎麽跑的這麽快?”

“她是不是躲著我們?”

“鳳鳥哪是她能用的!作為個臣子,她應該識趣的推掉,或者偷偷還給天子!”

“走,我們去餘府!”

他們理所當然的選擇了飛龍騎臉,因為按餘殊以往的表現,就算她不高興,也不會對他們怎麽樣。

沒有成本,去就去了,怎麽著?

剛走到門房,餘殊掃了一眼人,直接吩咐,“江善呢,讓她來見我。”

她的車騎將軍府,府裏除了她自己的院子,其他人地方都交給了餘家老人,隻有外圍防衛是由她的親衛接手的。

江善一臉懵懂的趕來,小心翼翼的,“見過君侯。”

這位主子怎麽突然想起她了?

餘家的家規太嚴謹了,她雖然是天子派來的人,卻依舊被客客氣氣的排除在外,餘將軍也沒重視她,雖然沒人敢對她怎麽樣,但是依舊讓她十分鬱悶,如履薄冰。

餘殊回頭看她,“日後你接手府裏事務,”她隨手扔了個腰牌過去,“我的親衛也允你調動,沒有我的允許,誰都不要放進府。”

“如果餘靈餘尚有意見,讓她們來找我。”

說完,她注視著江善,“你是陛下的人,不要讓我失望。”

江善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一時間都被砸懵了,但是轉瞬反應過來,鏗鏘道,“君侯放心,善必會把守好餘府,不讓君侯和陛下分神。”

餘殊微微一笑,“喊家主。”

江善眼睛更亮了,“是,家主!”

她心裏卻想著,喊殿下是不是也行?

不過君侯不是男子,不能稱皇後,那……親王?

心裏振奮起來,她立刻有了幹勁,立刻拿著腰牌調動親衛去了。

先把門守住,她太清楚現在府裏的這些大人煩惱什麽了。

這可是車騎將軍府,是朝廷目前唯二的萬戶侯的侯府,豈是那些不知尊卑的家夥能隨意進來的?

餘殊繼續思考,片刻後問道,“三天內給我新聞部那位主官的消息,另外,幫我給禦史劉大人遞拜帖。”

“諾。”

文人之中,禦史部是衝鋒最前的喉舌,她們人數雖少,聲音卻幾乎占了半個朝堂,相反新聞部反而隻針對百姓,話語權遠沒有禦史部大。

一整個禦史部不好解決,那就解決禦史大夫一個人,再讓禦史大夫解決禦史部。

餘殊猜測,江楓應該不介意給禦史大夫換一個人,許琰這個禦史身份,可以再提一提,比如……禦史中丞?

等禦史噤聲,就輪到諸部給事中,也就是部禦史們,天下諸郡縣長官,則可以通過州郡禦史影響。

解決禦史,一本萬利。

軍中比較簡單,以她目前的聲望,各個將軍對她好感不低,到時候再從李清明那裏動點腦筋,不是她自信,至少百分之九十五的問題能按住。

再有趙襄葉瑾她們的承諾,朝堂就能肅清大部分。

當然,前提是江楓能頂得住過繼的壓力,堅持立太子。

心裏有了主意,餘殊看向窗外,忽然覺得天空都明亮了許多。

她知道,她的名聲依舊不算好,但是隻要不跳她臉讓她煩,其實,也不是,不能,忍受,對吧?

歎了口氣,餘殊拎起包裹,將自己的東西裝一裝,一邊裝一邊還在想著史書的事情。

讓江楓好好伺候一下顧蕭,不許黑她,至少……得如實記述。

她雖然和江楓不清不楚,但是她功勞是實打實的,不許黑她。

嘀嘀咕咕了一會,她背著小包裹出了門。

又回頭看了一眼,餘殊有些感慨。

這府邸白布置了,根本沒住過幾個月。

*

餘殊背著小包裹落戶留園,差點把江楓樂瘋了。

她還並不知道餘殊短短半天都幹了多少事,特別心疼的抱住她的腰,“你傷勢還沒好,就跑跑跑,就不能晚一點,這麽急做什麽?”

餘殊放下包裹,正在琢磨怎麽擺自己的東西,眼神逡巡,“你要做準備了,你還沒成婚,過繼皇女是個大問題,朝廷必定會翻天。”

“立太子反而是順水推舟的事情,你這麽輕鬆,莫非是想好了方法?”

她說著稍微收回思緒,看向江楓。

江楓難得見她這麽積極主動,嘴角瘋狂上揚,“我需要什麽方法?”

“我是皇帝,她們能拖得過我?”

不是江楓吹,隻要皇帝夠不要臉,大臣隻有妥協的份,更何況她還有許琰這個衝鋒陷陣的猛將。

“我準備告訴她們我傷到了生育能力,反正就是不能生了。”

“她們要是不信,我就當著她們的麵再喝一次藥,再弄點組合拳,”江楓嗬嗬冷笑,“隻要我肯收買人,朝堂有幾個人擋得住我?”

“為君前驅可以升職加官,她們不心動嗎?”

“隻要我能拖,朝堂總會屬於我,剩下的人回天乏術,不就隻能從了。”

“她們還能為了這點事撞死不成?”

“就算真想撞,朕這麽多武將,還拉不住?”

江楓突然支棱起來,“要是真有這種人,你真元記得幫她們墊一下,既能讓她們疼,又能讓她們不死,哎嘿,讓她們撞!”

餘殊聽進去了,覺得這個主意不錯。

江楓:“整天不想著治國牧民,一天到晚在朕身上指指點點的,就不能把心思用到正道上。”

她坐在餘殊腿上,絮絮叨叨的抱怨。

餘殊笑著聽著,聽著聽著忍不住親了她一口,然後不經意般問道,“什麽叫再喝一碗藥?”

江楓不假思索,“就是那個絕育藥,我……”

她突然停住,看向餘殊。

餘殊漂亮的大眼睛也看著她,臉上是一看就明了的假笑。

江楓眨了眨眼,底氣有些不足,“我沒告訴你嗎?”

餘殊假笑,“你什麽時候說過?”

江楓:“我……”

麵麵相覷了一會,餘殊表情漸漸陰沉,“你瞞著我做了不少事,還喝藥?你覺得我會允許你做這種事嗎?”

江楓眼睛轉了轉,然後理直氣壯的道,“那時候我們還沒在一起,不算。”

“反正我喝都喝了,你罵我也沒用了。”

餘殊又是心疼又是……

江楓嚇了一大跳,抱住她的肩膀,“阿殊,阿殊你別激動,我都喝過了,你傷勢還在身,不要……”

餘殊臉色發白,心跳過速,疼的渾身發虛,身體筋攣一般抽搐發軟。

她有種快要死了的感覺,疼的感覺身體都不是自己的了。

江楓嚇得都快哭出來了,“阿殊,阿殊我騙你的,我沒喝,你別嚇我……”

餘殊無力的收緊手臂,蹭了蹭她的脖頸,“……我知道了。”

她真沒想到江楓居然偷偷做了這種事。

她既感動,又心疼。

剛剛一激動,然後就牽動了傷口。

江楓眼淚都出來了,感受到抱著自己的手臂漸漸有了力氣,才抬起頭,“混賬餘殊,不就是喝點藥嘛?你要嚇死我是不是?你就不能給我省點心?”

“你傷勢這麽重就敢裝沒事人?你這個月別想再出門了!”

江楓眼淚一邊掉,一邊凶她,“現在,就現在,你給我躺在**,立刻。”

說著她掙開餘殊的手臂,抱住女子就往**走。

剛放下她起身,江楓腰間的手臂一收,她一個不注意栽了下去。

極力避開了她的胸口,江楓摔在了她小腹上,柔軟溫暖的小腹被她壓住,江楓抬起頭埋怨,“你幹……唔。”

某個剛剛還在捂著心口的女人,沒事人一樣半撐起身,灼熱的氣息侵來。

半天後,江楓眼淚汪汪,大腦一片混亂。

她居然被餘殊強吻了?

她是不是錯估了餘殊?

這家夥根本不是什麽可愛小貓咪,是西伯利亞金漸層?

為什麽她會突然這麽攻?

是她這個當皇帝的不夠猛嗎?

可惡。

等江楓回過神,就看見**的女人臉色蒼白,一邊喘息一邊眼淚汪汪,“阿楓……我疼……”

江楓倒吸了一口氣。

紅衣女子滿臉柔弱可憐,像極了暴風雨中的小動物,可憐弱小無助,江楓剛剛升起的思緒瞬間拋到了九霄雲外。

她心疼的抱住餘殊,“阿殊乖,我給你治療,呼呼就不疼了。”

她表現的十分幼稚,餘殊卻非常吃這套,愉悅到漂亮的眼角都瘋狂上翹,可惜江楓沒注意到這一點。

墨白:“……”

剛剛江楓說喝藥的時候,餘殊看她的表情好凶,但是轉瞬又變和藹了。

總感覺要出問題了。

墨白默默的穿牆離開,屋內的氣氛已經不適合她待下去了。

餘殊一擺出柔弱的表情,江楓就恨不得將心掏給她,她以前一直覺得是江楓強迫餘殊,現在……她覺得以後不定是什麽樣的。

總感覺餘殊主動起來,就沒江楓什麽事了。

錯覺吧……

翌日。

趙襄:“巧了,寧王庶長女和嫡女都是女的。”

“啊?”江楓開始選擇困難症了。

“要不兩個一起抱回來?”許子圭給她出主意。

葉瑾也覺得可以,“可以多過繼一個,一個不行換下一個。”

李清明冷清的表情微滯,之前好像不是這麽說的。

趙襄微微沉思,“不可,過繼的皇女皇子,不宜有多,否則將來奪嫡會很麻煩。”

“不過,兩個倒也不無不可。”她又如此道。

餘殊看著兩人不以為意的表情,不動聲色的道,“寧王隻生兩女,陛下也不能全部抱走吧。”

趙襄葉瑾齊齊看來。

江楓一想,“是這個道理,江末對女兒還是有些期待的。”

葉瑾翻了個眼睛,“那你想選哪個?”

趙襄卻不想給江楓選,“有嫡立嫡,無嫡立長,首選嫡長女,次選嫡女,這還需要選嗎?”

作為趙家家主唯一的嫡女,趙襄非常理所當然的道。

葉瑾根本無所謂,漂亮的眼眸掃向她,“我記得亞聖當初麵對南安王諸子,提出的是立嗣以賢?”

趙襄毫不猶豫的反駁,“那是早期,後期先祖便認為穩定的傳承更重要,賢沒有標準,但是嫡長是固定的,無法更改。”

“我倒覺得無所謂,”葉瑾撇了撇嘴,“看心情,哪個好看選哪個。”

她是真的不在意,如果不是趙襄這麽理所當然,她都懶得杠一下。

她輕飄飄的道,“但是庶長女也不是沒有機會吧?畢竟嫡女之後就是長女了?”

趙襄毫不猶豫懟了回去,“嫡女又沒死,再說了你不也是嫡女嗎?”

葉瑾當然是,她和葉瑜都是葉家嫡係。

她餘光瞥了眼許子圭,果然看見她沉凝的小表情,於是換了個方向,繼續懶洋洋的道,“我是不是嫡女和這個有什麽關係?”

“太子還是賢明點好,豈能以嫡庶區分?我提議再慎重一點。”

趙襄立刻駁了回去,“江楓還有這個時間嗎?”

“除非她兩個一起抱回去養,否則你能看出兩個嬰兒哪個更賢明?”

“你能嗎你能嗎你能嗎?”

趙襄一吵起架來就特別暴躁。

葉瑾無語,“行了行了,不知道的還以為那嫡女給你打了錢呢,這麽著急做什麽?”

她嫌棄的瞥了眼趙襄,“王妃出身顧家,若太子有顧家血脈牽扯,日後難免有麻煩,遠不如庶長女青白幹淨。”

“反倒是庶長女有身份瑕疵,太子必會受到寧王世子那裏的壓力,還有群臣和顧家,太子幼弱,背後無人,這樣才會全身心的依賴陛下。”

“所以,不管從血脈上,還是從這個方麵,我都支持庶長女。”

趙襄反應了過來,沉眸道,“那都是你揣測,成儀出身太低,驟登高位,難免會攀扯太子,不願放手。”

“到時候陛下恐怕難免與成儀打交道,”趙襄沉眸道,“而且成儀未必就家世清白,你覺得好控製,怎麽不想想他還有同胞兄長,屆時其兄長又有子嗣,太子恐更難處置。”

“太子以名正言順為重,我非向著顧家,隻是有王妃嫡女的情況下,立庶長女難服天下。”

至少顧家能幫點忙,雖然她猜測顧子明那種脾氣,很可能不會管自家人的前途,強諫不誤。

許子圭撅著嘴沒說話,甚至包括李將軍在內,這兒好像隻有她一個是庶出。

明止也是嫡長女,否則她不會繼承鎮北侯的位置,她也是一出生就注定承繼家業的人。

餘殊冷眼旁觀,居然有點好笑。

這兩人,根本像在抬杠。

不過她注意到了許子圭的表情,斟酌了一會語氣,溫聲道,“並非是嫡庶問題,主要是第一次過繼本就艱難,太子乃國本,身係黎庶,最好能立身無可指摘,也能給江楓減輕些壓力。”

“如今陛下登基也有兩年了,百姓莫不引領而觀其政,天下之嗷嗷,社稷承繼也。”

趙襄兩人看向她,表情稍微舒緩了……一點點。

倒是許子圭的表情好了不少。

為了江楓的話……

餘殊笑著道,“隻要能減輕陛下的壓力,立誰都可以。”

“若真太子不道,以陛下的心性,完全可以再換一個,”她故作輕鬆,“畢竟也就第一個過繼是最難的,需要最無懈可擊一點,否則恐怕會讓陛下平添艱辛。”

江楓若有所思的點頭,“對,嫡女能讓朕壓力小點,就算不是太子,那孩子也是寧王世子,大臣也得稍微顧及一點,不然朕放江末咬她們。”

餘殊對她的用詞哭笑不得。

江楓道,“大家確實都心中不定,朕登基這麽久,沒有皇後其實不算什麽,沒有太子……”

她看了趙襄她們一眼,“你們心裏恐怕也不穩吧?”

趙襄沒說話,眼皮微挑,一副你知道就好的表情。

葉瑾倒是直截了當的應了一聲,“心中確實不太安穩,我們天天跟你呆在一起,其實還算好,但是朝中大臣恐怕都……”

“餘殊說的不錯,太子乃是國本,天下引頸以待,如今天下好不容易安穩下來,沒人想讓她動**下去了,若無太子,實乃亡國之相。”

葉瑾改口道,“我支持立嫡。”

許子圭也道,“附議。”

李清明神遊到現在,回過頭說了一句,“我聽你的。”

趙襄緩和了表情,語氣輕鬆,“如餘殊所說,第一個最難,如果真的覺得不行,大不了等寧王子嗣多了,再過繼幾個,反正隻要太子沒有視政,改動起來還不是你一句話的事。”

江楓一錘定音,“就嫡女了,讓王妃來見朕。”

“若是王妃實在不願意,朕就隻能考慮庶長女了。”

趙襄理所當然,“當太子,傻子才不願意,我覺得不需要問的。”

她此時已經自然而然的放鬆了下來,半靠在沙發上,把玩著腰間環佩,叮叮當當的響。

有江楓時不時的助力,她氣色還算不錯,雖然詛咒還沒解決,但是她堅韌的神經,居然有點習慣了。

江楓籌劃等這次結束,就想辦法解除詛咒的事情。

而且,她該去見見太/祖了。

餘殊溫聲提醒,“不若喊王妃來問問。”

葉瑾突然道,“顧家的人迂腐的很,他不會和顧子明一樣忠君愛國吧?到時候不僅不同意過繼,還要勸江楓立後?”

“如果把消息告訴他,他把消息傳回顧家,或是更激進一點,那就……”

趙襄握著環佩的手都頓住了,清雋漂亮的臉色一滯。

這倒是她沒想到的……

餘殊也怔住了,這好像,還真不是不可能?她與江楓麵麵相覷,一時不知道該不該繼續喊了。

“畢竟有孕在身,”葉瑾思索道,“不宜太早暴露此事,等出生之後再做計較。”

江楓臉色複雜,“隻能如此了。”

這叫什麽事?

她還想給王妃打預防針,別等別人生下來了再突然抱走,說不定能把王妃氣病了。

說不定王妃就是看不上太子之位呢?

葉瑾:“那恐怕得請寧王也三緘其口了。”

江楓看向墨白。

墨白點頭消失在原地,安排人手去了。

江楓歎氣,“還是隻能等了,還要幾個月?”

趙襄也摸不準,“五六七八個月?”

“我哪知道。”

江楓:“你還有不知道的?”

趙襄眼睛都圓了,“我又沒生過,我怎麽知道?!”

葉瑾笑出聲,不懷好意的道,“就你這虛弱的體質。”

怕是趙家跟護眼珠子一樣護著,生怕她人沒了,更何況是生孩子,又不是沒錢請人祈祝。

趙襄臉都漲紅了,憤怒道,“葉君瑜!!!”

兩人又開始吵吵鬧鬧起來,江楓揉著額頭思索。

她雖然還在拖著沒立後,但是吵了一年了,到了年關,折騰了一年的大臣也想著休息一下。

如果過繼皇女的事情通過王妃的口傳出去,這個年也別想清淨了。

葉瑾心細,善於揣摩人心,要不是她提醒,江楓差點就真的喊王妃來了。

心道僥幸,江楓捏了捏餘殊的手,又軟又滑。

阿殊真漂亮。

她心思一秒轉開,“等孩子出生再說吧。”

“不如想想我們今年過年怎麽玩!”

眾人:“?”

江楓眼睛明亮,“我們好不容易過個好年,大家都在,不浪起來多不好?”

“郊遊吧?我們去郊遊?這裏什麽都好,就是雪下的太多了,有點麻煩。”

“我們找個地方吃火鍋,看書,放鬆,野營!哎嘿,就是玩!”

趙襄眼中有精光閃過,“詳細說說看。”

江楓知道她是個坐不住人,“來來來我們商量一下。”

很快,她們決定了,選擇南陽。

為什麽?

因為江楓惦記餘殊所說的花海,拐著彎子介紹南陽美景。

恰好眾人都有興趣,於是就定在了那裏。

傍晚。

餘殊坐在沙發上,不自禁放下按著心口的手,“你要是無事就繼續練字,看我做甚?”

她又低頭看著書,靠在沙發上,隨口道,“婚約解除了,對外就說我重傷身體大虧,無法給予他幸福,他和我合作過,你以後要幫我送他一個他想要的賜婚聖旨。”

江楓好奇的問道,“他喜歡誰?”

餘殊沒說,“等你的同性可婚下來吧,如果沒有成功,他就沒戲了。”

江楓恍然,“原來如此。”

經典形婚了。

餘殊可能真的做了不少準備,這種人都能找到,絕不是一時半會起的心思。

片刻後,江楓和餘殊靠在一起,一起看書。

聞著女子淺淡的香氣,感受她溫熱的體溫,江楓覺得,此刻就是天堂。

紅袖添香~

【作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