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切地說,這一刻我的心情是既興奮又緊張,盡管隻有幾天時間與由夢暫時失去了聯係,但我卻覺得像是隔了好幾年。

我的眼淚在眶裏直打轉,瞧著手機屏幕上醒目的‘由夢’二字,我的手竟然有些顫抖。

親愛的人,她終於露麵了!

然而,正當我懷著複雜的心情,急著去按‘接聽’鍵的時候,鈴聲突然停止了!

我的心刷地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兒,我趕快將電話回撥過去,但是令我失望的是,那邊卻傳來了一陣係統的女音: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稍後再撥-----

這是怎麽回事兒?難道是由夢的手機突然又沒電了?

不會這麽巧吧?

我也不在乎什麽加油站重地不能接聽電話的危險警告了,一次又一次地回撥由夢的電話,然後像上次一樣,得到的全是徒勞,那邊一直是係統提示關機。

此時此刻,我是既焦急又怨憤,我不知道由夢這丫頭在搞什麽名堂,為什麽震了我一下響鈴,又突然關機了呢?如果說是沒電了,又怎會那麽巧合?

那又會是怎麽回事兒?

我兀自地在心裏進行了種種猜測,甚至是可怕的猜測:由夢不會是被綁架了吧?

總之,什麽樣的猜測我都想到了,我無法拒絕心中的糾纏和不安,手裏顫抖地攥著電話,我瞧了一眼正在專心致誌地給本田車更換汽油的老板,衝他狠狠地催促道:“快點兒,趕快!換個油也這麽磨磯!”我迫不及待地湊過去,見這老板已經弄的滿臉是油,他推搡了一下額頭,衝我苦笑道:“別催我,再催我也沒用。這種事兒不是個輕快活兒,得一點兒一點兒來,不然的話你半路上又熄了火,找誰去?”

我一想也是,於是就沒有再催他。但是實際上,我已經是心急如焚了。

我甚至在本田車後尾處踹了一腳,憤憤地罵道:狗屁日本車,就是他媽的靠不住!柴油汽油不都一樣嗎,幹什麽這麽挑食?

這樣罵著,我也不由得苦笑了起來。

我焦急地在旁邊一邊攥著手機一邊踱步,一邊還不斷地瞟向那輛本田車。

我多麽希望,由夢會再打電話過來,告訴我這一切的真相。

但是等來等去,手機一點兒動靜也沒有。我歎了一口氣,打開手機再次回撥了由夢的手機號碼,然而那邊仍然在提示: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稍後再撥!

此時此刻,我不由得又咒罵起了移動公司,他們設計的這個提示音,怎麽越聽越逆耳呢?

實際上,對方不開機,關移動公司鳥事兒?

但是我是真的沉不住氣了!

又過了幾分鍾,老板已經開始清洗油箱,然後往油箱裏添加汽油,我忍不住又催促了他一句:“快點兒加,先少加點兒也行,我等著趕路!”

老板隻是附和著點頭,倒是始終沒有放下手頭上的活兒。

想一想倒是也覺得極富戲劇性,剛才還神氣十足的老板,現在卻變得了這副德性,人呐,不管好與壞,對與錯,邪與正,大小也都是個角色……

然而就在此時,我的手機鈴聲再次響起。

我猛地打了一個激靈,心想難道是由夢又來了電話?

願意是美好的,但現實是殘酷的。

望著手機屏幕上‘付聖依來電’五個字,我歎了一口氣,然後走出幾步,摁了‘接聽’鍵。

那邊傳來了付聖依可愛的聲音:趙哥哥,你現在到哪兒了?

她不問還好,她這樣一問,反而是又讓我回顧起了今天的些許糗事兒,若不是她的本田車油不夠了,我又怎能受到此番磨難?

我板著臉對付聖冰道:怎麽樣了,修車呢。

付聖依像是做錯了事的孩子一樣,聲音馬上低了下來:對不起趙哥哥,都是我不好。忘記跟你說了,我那車----那車油不多了。其實本來油還有一半多呢,就是上次我姐她弄翻了墨水瓶髒了手,用香皂洗不幹淨,就從我車的油箱裏放出了一些汽油,用汽油洗手----我都好久沒開車出去了,所以,所以我也是剛剛記起來。對不起了趙哥哥,給你添麻煩了。

聽到她如此誠懇的聲音,我又怎能繼續生她的氣,我隻是歎了一口氣,道:沒事兒,正加著油呢現在。

付聖依沉默了一下,隨即道:還在加油呢?你好像都離開天龍大廈有----有一個多小時了吧?你開車也太慢了呢。

我汗顏地道:不是我開車慢,是----是加油太麻煩。

付聖依疑惑道:加油有什麽麻煩的?現在加油站這麽多,到處都是。

我苦笑道:加油站是多,但是能把油加錯的加油站,不多。今天真是倒黴透了,半路上沒了油,找個個加油站想加油,結果人家在搞什麽‘抵製日貨’的活動,死活不給日本車加油。沒辦法,我又花錢找了兩個人幫我把車推到了一個小加油站上,你猜怎麽著?

不知道為什麽,我很喜歡跟付聖依說話。我覺得跟她說話,好像自己也會變得天真起來。每當我有煩惱的事情,付聖依總像是一個快樂使者,簡單的幾句純真之言,便能讓我恢複幾分暢快。

且聽付聖依追問道:怎麽著了?不會是像剛才你說的,加成了柴油了吧?

我苦笑道:你真聰明!猜對了。加成了柴油就加成柴油吧,頂多放幹了洗一洗換上汽油就行了,結果----結果-----

我瞄了一下正在埋頭苦幹的老板,倒是沒有將他剛才幹的那一檔子事兒抖摟出來。既然人家現在已經‘改邪歸正’了,咱又何必抓著人家的小辮子不放呢?

付聖依見我遲疑,不由得主動追問道:結果怎麽了趙哥哥?

我道:沒什麽沒什麽。現在正在清洗油箱呢,一會兒加上汽油就能上

路了。

付聖依滿懷感慨地道:真對不起趙哥哥,都是我不好,給你添了這麽大的麻煩。我以後一定勤奮加油,勤奮檢查儀表指示盤。

我汗顏道:別介,我可沒有怪你。再說了,又不是你的錯。你能把車借給我,我已經很高興了。

付聖依忙道:就是我的錯呢!對了,剛才你說---你說有個加----加油站在搞‘抵製日貨’的活動是吧?

我道:是啊,現在抵製日貨是愛國公民們的潮流,那加油站可有創意了,提出的口號就是‘不給日本車加油,不給日本人搞服務’,唉,虧他們想的出來!

付聖依嘖嘖地道:都怪我爸不好!給我買了輛日本車,還是進口的。趙哥哥你放心,我明天就跟我爸說,我也要開國產車,我馬上就是一個合法的中國成年公民了,我要為中國的建設和發展,注入一份應有的力量,堅決支持國貨,抵製日本貨!

聽聞付聖依這慷慨的表態,我倒是心裏湧進了幾絲欣慰。若是全中國的少男少女們,都像付聖依這麽懂事兒,這麽正義,那中國上下將會一片和諧,中國的發展將是前程似錦!

我想了一下,說道:你有這份心就行了,好了,你的車我會盡快還給你----

付聖依趕快打斷我的話:不要還,不要還。

我不失時機地詼諧道:毛主席他老人家教導我們說‘借東西要及時歸還’,哪有據為己有的道理?

付聖依若有所思地道:你來還車太危險了!你這次過來多虧了阿勇叔叔,我姐都看出來了,阿勇叔叔在暗中幫你呢。阿勇叔叔平時看起來凶巴巴的,實際上卻挺通情達理呢,他可是比----比很多人都強多了!

一提到阿勇,我倒是不由得驚了一下,也不知道這小子現在怎麽樣了,胳膊上的傷勢如何,要不要緊。

本想追問一下付聖依,但是卻止住了,她畢竟還是個天真爛漫的小孩子,很多事情還是不讓她知道為好。

因此我隻是繼續詼諧地道:聖依,你怎麽喊阿勇叫叔叔啊?

付聖依嘻嘻地道:我一直喊他叫叔叔呢。

我汗顏道:你叫他叔叔,叫我哥哥,那我是不是也得喊阿勇叫叔叔?

付聖依愣了一下,倒也恍然大悟般地道:說的是,說的是。我怎麽沒想到呢?那怎麽辦,要不----要不然我改口叫他阿勇哥哥,或者是----或者是也叫你,叫你趙叔叔?

我正想說話,卻突然聽到付聖依的電話那邊出現了一陣奇怪的動靜,緊接著,一個熟悉的聲音從電話那邊傳了過來:老趙,你沒事兒吧?還活著嗎?

這種刁鑽野蠻的問話,除了雷死人不償命的付聖冰女俠,還會有誰?

很明顯,付聖依在跟我說話的時候,被付聖冰不失時機地搶過了電話,率先問了這麽一句。

我馬上回話道:承蒙付大小姐關心,我暫時還活著。

付聖冰撲哧笑了:行啊,老趙,還能聽出是本小姐,不錯不錯,看來,本小姐的聲音,已經讓你刻骨銘心了,是不是?

被她雷習慣的我,當然不會對她這些雷人的話所雷倒,正所謂是習慣成自然,在付聖冰所設下的雷區裏生活了這麽久,怎麽著也得增強了不少免疫力吧?

我對付聖冰道:別貧了,沒時間跟你貧。我想問你一件事。

付聖冰道:說吧,本小姐知無不言,言而無信!

我汗顏,敢情中國的成語都被付聖冰給糟蹋了,‘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本來是一句蠻慷慨的褒義詞,怎麽到了付聖冰的嘴裏,不僅被改了兩個字,反而一下子變成貶義詞了?不知道是這丫頭故意這樣說,抑或還是真的對這句成語意會錯了。

因此,像她當初批評付聖依一樣,我批評她道:語文考試不及格!連成語都不會用!

付聖冰笑道:逗你玩兒呢,你以為本小姐真不知道啊?告訴你,我的語文水平剛剛的,我的作文成績,每次都是優秀。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嘛,這麽簡單的成語我再不會,那我這十幾年學白上了,你以為我像聖依那麽白癡啊?

我埋怨她道:你別整天拿你妹妹捉弄著玩兒,我就覺得聖依比你懂事兒,比你乖。

付聖冰振振有詞地道:現在這社會,乖孩子不吃香。女人啊,太老實了也不行,太老實太乖了,反而更讓男人沒興趣了。所以女人就得叛逆一點兒,任性一點兒,那樣才更惹人愛。

我汗顏至極,心想付聖冰都是在哪兒學的這些理論?

但我還是改變話題道:對了聖冰,那個----那個阿勇現在怎麽樣了?他的傷重不重?

付聖冰道:你說阿勇啊?他沒事兒,皮外傷。通過這件事情,真看出我老爸夠哥們兒來了,老爸聽說阿勇受了傷,親自開車把阿勇送到醫院去檢查了一下-----

也許是意識到了什麽,付聖冰說著說著便止住了話語,轉而改變話題道:老趙我告訴你,阿勇這家夥不錯,你得好好感謝感謝他,這年代,哪還有這麽講義氣的人?

我附和著點了點頭,繼續追問道:有一件事情我弄不清楚,阿勇當時是怎麽從你和聖依手裏,拿到的車鑰匙?

付聖冰嘻嘻地道:你猜,猜對了有獎。

我道:我不猜。你告訴我吧。

付聖冰想了一下,道:你不猜我也不說,反正阿勇這孩子真的不錯,夠哥們兒,改天本小姐會替你請他喝一壺,這個人情我替你還了它。萬一以後再遇到這種情況,他阿勇照樣能英勇獻身,放你一馬。

心中尚有很多疑惑無法釋疑,我本想再繼續追問,但是想了想,還是免了。

付聖冰見我沉默,倒是再主動說道:怎麽不說話了呀老趙,剛才跟聖依不是說的挺投機的嗎。煩我?

我道:現在遇到了一

些狀況,得處理。

付聖冰道:你在哪兒呢現在?

我當然不能告訴她自己在哪兒,否則這個雷死人不償命的鬼丫頭,非要親自趕過來不可。於是我也學著她的語氣,道:你猜吧。

付聖冰苦笑道:老趙你把我當成諸葛亮了是吧,我又不會神機妙算。北京這麽大,我哪兒能猜得到?

我逗她道:笨死了,還用問嗎,我在----我在北京。

電話那邊的付聖冰聽到這個答案,差點兒吐血。但她也沒有繼續追問,而是很認真地對我道:老趙你要提高警惕啊,到處都是我老爸的人,你注意著點兒,別被逮兒住。依鄙人之見,你身邊帶著我最安全了,關鍵時候我可以做你的人質,兩全齊美,多好。

付聖冰又提到了此事,倒是令我有些感動,但是我會那樣做嗎?

我道:行了,你的心意我領了,但是我真的不能。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你跟著我沒什麽好處。

付聖冰道:我知道你煩我,你討厭我,不想讓我纏著你。但是我就是喜歡你,就是害怕你出事兒。也算是我犯賤吧,這輩子遇到你,賤貴的都是這麽回事兒了,萬一要是-----要是你真的被我老爸的人抓回去,你可要第一時間告訴我,我說過,我還有最後的一招,可以救你。

我隨口問了一句:“什麽招?

付聖冰仍然是神秘地道:天機不可泄露。

我汗顏。

這時候老板已經把車子弄好了,油箱也清理了,也重新換了汽油。

正在跟付聖冰打電話的我,眼睛的餘光瞟到老板衝我擺了一個‘OK’的手勢,趕快對付聖冰道:好了好了,我這裏來事兒了,我得處理一下。

付聖冰突然撲哧笑了:你來事兒了?你知道‘來事兒’是什麽意思嗎?

我汗顏地挖苦她道:看來你的語言理解能力,不是一般地差。來事兒就是碰到事情要處理-----

付聖冰急切地打斷我的話:什麽呀!告訴你吧,一般情況下呢,女孩子來月經的時候,被稱為是‘來事兒’了,你沒見有一部電視劇裏演的嗎,好像叫,叫什麽吧,電視劇裏的一對夫妻,兩地分居,男的休假回來,便迫不及待地想跟老婆----嘿嘿,想跟老婆親熱親熱,老婆對他說‘我現在來事兒了,不能親熱’----來事兒是什麽意思,就是來月經了唄,說俗一點兒,就是大姨媽來了!所以呢,你以後要注意措詞,你要是在女人麵前說你來事兒了,那不讓人笑掉大牙才怪呢----

付聖冰劈裏啪啦、滔滔不絕地說了好一通,聽的我臉上直冒熱氣兒。實在忍受不住了,我趕快打斷付聖冰的話,衝她責怨道:你這丫頭害不害臊,說話能不能委婉一點兒?尤其是在跟男同誌說話的時候。

付聖冰任性地道:本小姐就這樣了,改不了了。有啥說啥,有什麽好掩道的?

我道:行了行了,我有事,先掛了。

付聖冰趕忙喊了起來:別掛別掛。我還沒說完呢。

我皺眉道:還有什麽事?

付聖冰嘻嘻地道:我還想告訴你呀,天冷了,注意多穿衣服。不然的話,會凍壞的!

我頓時怔了一下,心想如此誠懇之言,會是從付聖冰口裏說出來的嗎?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但付聖冰隨後的一句話,徹底地推翻了我的判斷。

付聖冰緊接著說道:我在報紙上看到過,男人啊,要是不注意保暖,萬一凍壞了,還影響性功能呢。

聽聞這句後續,我真有一種想撞牆的感覺!

這些連男人都不好意思說出口的話題,怎麽在付聖冰嘴裏說出來,就像是喝涼水一樣地輕鬆呢?

她可真是個歎為觀止的奇女子!如果不是特別了解她的人,肯定會認為她是一個很輕佻很**的女孩兒,而實際上,她的貞操觀念卻相當強。她的生理防線,在現在這個高度發展的社會裏,絕對算得上是首屈一指。甚至可以說,她的某些觀念,已經落後於這個時代了。隻是讓我實在想不通的是,明明是一個很保守並不隨便的女孩兒,嘴裏卻為什麽總是不拿那些敏感的話題當回事兒?難道,她的嘴和心----不同歲?

我覺得自己越來越琢磨不透付聖冰這丫頭了!

掛斷電話後,我越想越覺得好笑,心裏不由自主地暗暗替這雷人的付聖冰祈禱起來。

她不是一個壞女孩兒,這是事實。

盡管從表麵上來看,她的確壞的流油,壞的出色。

但是又不得不說,她是當之無愧的雷人天後,除了齊夢燕的妹妹齊夢娜,誰堪與之爭鋒?

一想起齊夢娜,我倒是不由自主地記起了很多事情……

我一邊思索著一邊走近那輛受盡‘虐待’的本田車,在車前車後檢查一二,確定無異後,才鑽進了駕駛室裏,啟動了車子。

穩定了再三,我才敢放心地將車子開出了這家家庭作坊式的小型加油站。

這裏將會留下我的一些足跡-----

駛上行車道,我再次抱著試試看的想法,給由夢打去了電話。然而我所得來的,仍然是那句千古不變的提示音: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稍後再撥-----

我一時心急,差點兒把手機給摔掉!好在現在車也修好了,是該向它要速度和效率的時候了!

本田車一路上過五關斬六將,沒出二十分鍾,便已經置身於由夢住的將軍樓旁街路邊。

幾乎是突然之間,我的心猛地開始狂跳了起來。

我實在不敢想像,當我冒昧地闖進由局長家裏的時候,會是怎樣一番景象。

但是我有別的選擇嗎?

停好車子後,我排除了一切雜亂的思緒,堅定了一下意誌,徑直朝由局長的將軍樓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