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眉姐見我反應不過來,幹脆湊過來,輕聲在我耳邊說了一句:“別說我在這裏。”

我頓時有些矛盾了。

果然,接通電話後,陳富生在那邊急促地問道:趙龍,那個誰,你嫂子在不在你那裏?

這一刻,我的大腦開始飛速的運轉,望著眉姐不斷地翹眉暗示,我實在是不知道如何是好。

但是思慮再三,我還是向陳富生說明了實情:嫂子在這兒,陳先生不用掛著,她明天回去。

陳富生道:那我就放心了,放心了。

然後他率先掛斷了電話。

而我則像是捅了馬蜂窩一樣,一臉無辜地望站眉姐。

眉姐興師問罪地望著我,一甩胳膊,皺眉罵道:“還是跟陳富生近是不是,不拿我當回事兒,是不是?”

我趕快道:“眉姐你別誤會,其實-----”

眉姐打斷我的話,道:“跟你說了不讓你告訴他我在這兒,你偏說,偏要說!邀功啊?陳富生能感激你啊?趙龍我告訴你,就憑這件事,你就讓我看清楚你了,你也是個喜歡拍老板馬屁的馬屁精,不拿‘後宮’當回事兒,走著瞧!”

她看起來有些失態,氣憤地望著我,連‘後宮’二字都整出來了。

我知道她是和陳富生發生了什麽難以調和的矛盾,眉姐正在氣頭上,我這一違背她的意願,使得她將對陳富生的怒氣,全部撒在我的身上。

金鈴見此情景,也是急成了一團。她也上前規勸道:“眉姐,趙龍也是不想讓陳先生擔心,他也是……”

眉姐打斷她的話,反問道:“這麽說,都是我錯了?是不是?”

金鈴扶了一下眉姐的胳膊,道:“先消消氣兒,消消氣兒。”

眉姐半推半就地被金鈴扶坐在了座位上,她仍然是憤氣難消,拿起桌上的筷子朝對麵一甩,眉頭皺起,咬著嘴唇瞪著我道:“趙龍,你讓我很失望!”

捅了馬蜂窩,自己得想辦法收場。我陪著笑坐在眉姐身邊,笑道:“眉姐,我這也是沒辦法。您得體諒我。”

眉姐冷笑道:“體諒你?體諒你什麽?當著我的麵兒你都能拆我的台!還讓我體諒你?”

我道:“眉姐,您想啊,陳先生能打電話過來,證明他已經知道您在這兒。要是我再瞞著,那我-----那我肯定吃不了兜著走。”

眉姐微微一怔,道:“他怎麽知道我在這兒?他是神仙,能掐會算?”

我道:“眉姐您想,望京這邊這麽多人都知道您在這兒,這當中肯定有上陳先生那裏遞話的,否則陳先生也不可能打電話問我,是不是?要是這種情況下我再騙陳先生,那陳先生就對我徹底失望了。”

眉姐的情緒稍微平靜了一些,道:“這麽說,你是寧肯得罪我,也不敢得罪陳富生?”

我苦笑道:“眉姐,您這是說的什麽話。你和陳先生是一家人,即使有什麽磨擦,也畢竟是一家人。你要理解陳先生啊。”

金鈴也陪笑道:“是啊是啊眉姐。趙龍也是希望你們家庭和睦嘛。”

眉姐沒說話,而是若有所思地歎了一口氣。

金鈴不失時機地啟開了一瓶紅酒,倒滿兩杯,一杯端給眉姐,一杯端給我。

我明白她的意思。雖然我不想做這種討好女人的事,但是為了大局,我還是強迫自己端著酒杯湊到眉姐身邊,笑道:“眉姐剛才是我不對,我向您賠罪!”

眉姐盤起雙腿,皺眉問道:“你賠什麽罪?你有錯嗎?”

我道:“當然有錯!眉姐,這樣,您要是還覺得心裏委屈,那我一會兒就回去找陳先生!”

眉姐的身子微微一聳:“你找他幹什麽?”

我裝出堅定地道:“找他向眉姐你討回公道!眉姐你才貌雙全持家有道,陳先生不知道珍惜,作為他手下的骨幹,我有責任為他清醒清醒!”

說這些奉承之言的時候,我覺得特別別扭。但是為了‘擺平’眉姐,我也不得不如此了。雖然這與我的性格和個性全然相反,也違背了我的處事原則,然而為了大局,我不得不如此。正所謂大丈夫能屈能伸,我今天奉承她一番,換回的將是無邊的功德。

眉姐的身子朝前湊了湊身子,道:“算了算了!你去那不是找死嗎。”

我見眉姐情緒再漸好轉,不失時機地端起她那杯紅酒,笑道:“眉姐,這樣,我代表----代表我們望京整個大隊敬你一杯,希望你越長越年輕越來越漂亮,也希望你們全家幸福美滿,永無煩惱。”

眉姐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微微地搖了搖頭,指畫著我道:“你可真會說話。”

似是沉默了片刻,她終於接過我遞到麵前的紅酒,湊到唇邊兒上嚐了一口,點頭道:“這酒還行,還行。金鈴,坐下吧,都坐下。”

緊張的氛圍終於得到了緩解,

眾人一齊坐了下來,陪笑地望著眉姐。

我如釋重負。心想這個貴夫人可真不是好伺候的。

金鈴親自拿來了菜單,供眉姐選菜,眉姐畢竟是個見過世麵的人,她點的菜都不是什麽山珍海味,大部分都是一些素菜小吃。

十幾個菜被服務生端了上來,我們幾人緊緊地圍繞在眉姐周圍,以討她歡心為中心,分層次地向她敬酒。漸漸地,眉姐倒也投入了這種氣氛當中,笑的格外開懷。

金鈴又不失時機地打了個電話,通知‘伊士東秀’正式開場。

自助餐廳的燈光頓時暗了下來,舞台上的霓虹燈交替閃爍,十幾位身材高挑的美少女穿著民族盛裝,在舞台上表演起了民族舞蹈。

眉姐停止了一切舉動,瞧向舞台,不時地點頭稱讚。

金鈴一直在觀察著她的臉色,見她情緒尚好,才終於安下心來,幹脆搭起了女式‘二郎腿’搖晃著修長的雙腿,若有所思地輕輕點頭。

眉姐歪了歪頭,衝金鈴問了一句:“整的挺好,上次過來的時候,你這自助餐廳的演藝節目還沒這麽豐盛。音樂效果也挺好,讓人聽了振奮。”

金鈴笑道:“眉姐過獎了。您見多識廣,我們這裏有什麽不足之處,還望多多指導呢。”

眉姐道:“別給我戴高帽子了!實話跟你說,整個北京的酒店,就數你伊士東酒店整的利索。多元化發展,一個酒店,就是一個集餐館、娛樂、洗浴、健身於一體的大集團。很不錯很不錯。”

金鈴隻是陪笑,沒有再說話。

舞台上的節目一一展現,民族舞之後是一個現代舞,四位帥哥外加四位靚女,在台上綻放著青春的風采,震撼人心的性感姿態,讓人覺得人生的美好與可愛。

節目中場,眉姐對金鈴道:“你今天是不是搞了清場了?怎麽這麽大的自助餐廳,就我們幾個人?”

金鈴笑道:“清了!不清不行啊,客人太多太雜,怕攪了眉姐您的雅興。”

眉姐皺眉道:“什麽呀!人多才熱鬧!就咱們幾個,冷清清的,沒意思。再說了,你這麽做,多影響生意!”

金鈴道:“不怕不怕。對比眉姐您來說,他們都是小把戲。”

眉姐笑道:“你和趙龍一樣會說話。哈哈,到哪裏都是別人讓著我,難聽到一句真話啊!”

金鈴悄悄地望了我一眼,差點兒咂一下舌頭。

眉姐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麽,衝我招了一下手,道:“趙大隊長,你過來一下。”

我領命,趕快坐近眉姐,靜聽她的諄諄指示。

(二)

眉姐提起杯子,立在麵前晃了晃,道:“這一杯敬你。你是大隊長,我替陳先生犒勞你一杯!”說完後將酒端在嘴邊兒處,一飲而盡。

我受寵若驚地也跟著幹了一杯,笑道:“眉姐您太抬舉我了。您放心,我一定不辜負陳先生,還有眉姐的期望,把這塊兒的工作做好,讓陳先生放心,讓眉姐放心,讓天龍公司諸位領導放心。”

這種客套之辭,我早已濫熟於心,每逢類似的酒場,我便有了用武之地。

眉姐瞧著舞台上,再問了一句:“你經常過來?經常到這裏來?”

我微微一愣,趕忙道:“不經常。偶爾,偶爾過來腐敗一把。”

我的幽默把眉姐逗樂了,她拿筷子夾了一隻蝦子,用兩根纖纖細指掐著頭部,要將蝦皮蛻去。

金鈴不失時機地伸手擺在眉姐麵前,笑道:“眉姐,剝蝦的任務就交給我吧,我最在行。”說完後倒是果真從眉姐手裏‘搶’過了那隻蝦。

眉姐輕盈一笑,道:“金鈴你太客氣了!我這都什麽也不能做了?哈哈,也好也好,讓我看看,金鈴你剝的蝦跟我有什麽不一樣-”

原本隻是一句隨意的玩笑話,但是卻讓金鈴驚出了一頭冷汗。我見她拿蝦的手都有些顫抖了-----

李群濤和金彪無事可幹,直愣愣地坐在那兒,也不敢起筷,也不敢喝酒。他們悄悄地盯著神秘的眉姐,外表顯得格外緩和拘禮。但是實際上,桌子底下,這二位正在進行一場腳下的較量,你踩我一下,我踢你一下,好不熱鬧。

既然帶他們出來,我當然也不能怠慢了下屬,因此我再舉起一杯酒,跟二位副職骨幹喝了兩杯,兩位副隊長感激地望著我,終於體會到了被人重視的滋味兒。

但是這樣一來,眉姐倒像是突然遭受了冷遇,她斜著眼睛瞟了我一眼,端起的酒杯馬上落桌,微微一皺眉,雖然沒說什麽,但是我卻瞧出了其中的門道。

真的,酒場上事兒太多,哪一方麵也得考慮周全。

我不得不重新衝眉姐敬了一杯酒,隨便抓了個話題笑道:“眉姐,再敬你一杯酒。通過這杯酒呢,您代我給陳先生稍個好,轉告他,我一定不辜負他的信任,在本職崗位上好好工作。”

話畢後一仰脖頸,幹盡。

眉姐輕捏著酒杯,冷哼道:“老生常談。趙龍,我記得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的嘴巴可是沒這麽甜噢。”

我略顯尷尬地笑道:“這段時間糖吃多了,嗬嗬。”

眉姐笑著再誇讚道:“你可真會說話。”倒也果真賞臉,也將杯中酒倒在嘴裏,飲盡。

我們有說有笑地繼續進行著,金鈴倒也頗懂禮儀,不知幾時把伊士東酒店的所有經理招呼了上來,站成一排共同給眉姐敬了杯酒,金鈴發表祝酒詞:“眉姐能到咱們伊士東酒店吃飯、下榻,是我們全體員工的榮幸,借這個機會,我代表金氏集團,代表我們伊士東酒店全體員工給眉姐敬杯酒,祝眉姐笑容常開,永遠幸福。”話畢後帶頭把杯中酒喝盡。

諸位經理也紛紛慷慨地幹了杯。

眉姐衝金鈴笑道:“又整這一套,想灌醉我啊!”

金鈴道:“不敢不敢。就是激動,就是高興唄。”

眉姐倒也沒再推辭,象征性地泯了一口酒,連聲道:“不行了不行了,不能再喝了。快讓你們的人回去吧,別耽誤工作。”

金鈴點頭道:“是是,是。”然後衝諸位經理訓話道:“眉姐很給麵子啊,你們見過眉姐跟哪個小經理小主管的喝過酒嗎?沒有,這是你們的榮幸,是你們值得回憶一輩子的事情。還不快謝謝眉姐!”

眾位經理齊聲道:“謝謝眉姐!”

然後退下。

目睹了金鈴這一番折騰,我的心裏頓時有了思量。她這麽不辭辛苦地奉承討好眉姐,難道是有事相求?

我的猜測在歌舞表演到了尾聲的時候,得到了應驗。

隻見金鈴悄悄地撥通了一個電話,輕聲說了幾句後,將眉姐的酒杯倒滿,然後再取了個空杯子,倒上酒。

眉姐倒是沒注意金鈴的舉動,而是極富興致地瞧著舞台上的表演,不住地點頭稱讚。

我不失時機地衝金鈴輕聲問了一句:“還有人要過來?”

金鈴若有所思地道:“嗯。一會兒我得跟眉姐賠個罪。”

聞聽此言,我馬上明白了金鈴的小算盤。

幾分鍾後,舞台上的歌舞表演進入了gao潮,在眉姐正聚精會神地瞄著舞台之時,一個衣著筆挺的男子,突然出現在我們麵前。

是孫玉敏。那個讓我既無奈又惋惜的老恩師,老隊長。

眉姐似乎並沒有發現他的到來,而是自顧自地瞧著舞台,不時地拍手叫好:不錯不錯,你們這個歌舞秀的不錯,是伊士東酒店的一大特色,別人無法模仿,無法模仿!好,好!

金鈴趁此機會讓孫玉敏端起了酒杯,在一旁候著。

直到眉姐將心神從舞台上收了回來,猛然發現孫玉敏的出現,不由得皺緊了眉頭。

眉姐有些不悅,也不直接再看孫玉敏,而是衝金鈴興師問罪道:“金鈴你要搞什麽,我越反感什麽,你偏偏把什麽往我眼前送。”

她指的,當然就是早已失去銳氣的孫玉敏。

此時此刻,我倒是覺得孫玉敏挺可憐的,下午在柳怡飛家裏的時候,他表與的目中無人、囂張拔扈。但是他最後還是沒能將霸氣堅持到底,在知道利害關係之後,他終於在金鈴的鼓動之下,過來給眉姐賠罪來了。

金鈴用手一推孫玉敏,衝眉姐笑道:“眉姐我跟你說啊,今天下午的事兒-----孫玉敏他回來以後太後悔了,他有眼不識泰山,這不他想趁這個機會給眉姐你賠罪來了……”

孫玉敏皮笑肉不笑地望著眉姐,酒杯端在胸前,五個手指卻在暗暗用力。

眉姐皺眉一擺手,衝孫玉敏道:“走人!我不想見到你!你不是很氣盛嗎,怎麽會把我放在眼裏?”

孫玉敏趕快道:“眉姐您大人大量,原諒我吧。是我不好,我有眼不識泰山,我該死。”說罷後端起眉姐的那杯酒,遞在她的眼前。

但是眉姐卻遲遲不接。她皺著眉頭罵道:“掃興!本來挺高興的,突然出來一個煞星!金鈴你馬上安排他走,我沒工夫在這裏欣賞他的虛情假意!”

金鈴急的皺緊了眉頭,連忙道:“眉姐您給我個麵子,玉敏他剛剛出道,不懂規矩,也沒見過大世麵,把眉姐你得罪了。你就給他一個悔過自新的機會吧,眉姐……”

眉姐打斷金鈴的話,猛地地朝桌子上拍了一下,堅定地道:“不可能!要是都能這樣,那人人都往我臉上吐一口唾沫,然後再過來給我賠酒道歉。哼,我有這麽好對付嗎?”

眉姐站了起來,顯然是對這突來的事件弄的很不高興。

金鈴也是急的直瞅孫玉敏。

啪-

一聲清脆的聲音,突然響起。

我們都嚇了一跳。幾乎與這聲響亮的‘爆破聲’同時,我們看到,孫玉敏胸前,頓時濺起了一片紅色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