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裏,由夫人正握著由夢的手,神態憂傷地說著話。

見我進來,由夢笑著望過來,道:“趙龍,我爸跟你說了些什麽呀?”

我想告訴她真相,但憶及由局長的話,隻是若有所思地道:“好事,是好事。”

由夢笑問:“什麽好事?”

我道:“你會知道的!”

由夢沒再追問,我的心情,卻突然間好轉了不少,我多麽希望由夢能盡快好起來,能出現奇跡!因為由夢這事,所有的一切對我來說,都不重要了!

什麽狗屁的TL組織,潛伏任務,跟由夢比起來,都是兒戲!

至少在這一刻,我是這麽想的!我要好好地陪著她,直到她康複。

由夫人為我騰出了一個位置,自己則坐在了椅子上。我坐在由夢身邊,挽著她的手,她的手有些涼。

幾分鍾工夫,那個陳院長又敲門而入。她的手裏,仍然拿著那份沉甸甸的協議。

由夫人皺眉問道:“不是已經簽了嗎,你們還不滿意?”很顯然,由夫人對女兒捐獻遺體的做法,仍然很逆反。

陳院長解釋道:“是這樣的,現在,這份協議不能生效!”

由夢愣了:“為什麽呀?我已經簽字了!”

陳院長麵露一絲難色:“它還需要,需要您家人的簽字。”

由夢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瞧著母親道:“親愛的媽咪,請您在上麵簽個字吧。您的字,最漂亮了!”

難得由夢竟然還這麽樂觀!

由夫人將腦袋扭向一側:“我不簽!反正我不同意賣自己的女兒!”

我和程心潔雖然心裏著急,但是卻無法插上一言半語。對於此事,我們實在不方便發表任何意見。

由夢央求道:“媽,您要理解女兒呀,女兒難得為社會做一件善事!”

由夫人皺眉道:“善事?這是,這是不孝!萬事孝為先,不守孝道,就是最大的-”由夫人可能是意識到自己的語氣太重了,止了止,緩和了一下,道:“反正我不簽,要簽,讓你爸簽。他是黨員,覺悟高!”

由夢雙手扶著床鋪想坐直身子,卻實在是無能為力,病魔已經折磨的她筋疲力盡。她望著母親,無奈地道:“媽,您就答應女兒好不好,簽個字,您就相當於替女兒積一件善事。媽,求您了,好不好?”

女兒的央求,讓由夫人再次陷入了兩難的境地。她沉默了片刻,既不想簽字,又不想過於傷了女兒的心,於是幹脆將決定權推了出去:“讓你爸決定吧,他是一家之主,他說了算!”

由夢笑道:“這可是您說的,不許抵賴!心潔,喊我爸過來!”

程心潔猶豫了一下,倒也果真走出了病房。

陳院長尷尬地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由夢見狀,衝陳院長道:“陳阿姨,您先坐一會兒,我爸他馬上過來!”

陳院長微微地點了點頭。

我發現,陳院長的眼眶有些濕潤,她似乎也被由夢的這種奉獻精神感動了!我甚至聽到了她嘴角處細細的自言自語:好孩子啊,多好的孩子!命運,命運不公啊!

五分鍾後,由局長和曼本瑞在程心潔的陪伴下,返回病房。

由於先前已經應允,由局長沒再說什麽,果斷地在協議上簽了字。

陳院長語重心長地說了聲‘謝謝’,步踩萬斤地走出了病房。

我不失時機地湊到由局長跟前,衝他輕聲問道:“由局長,結果怎麽樣?”

由局長愣了一下,道:“結果嘛,很好,很好。專家說,有了----有了一線希望!”

我反問:“一線?”

由局長道:“已經很難得了!”

曼本瑞附和道:“是啊是啊!醫院的專家組,已經連續工作了好幾個小時。我再去督促督促,爭取早些把方案定下來!”

曼本瑞轉身離開,由夫人和由夢疑惑地望著由局長,由局長向她們倆解釋道:“專家組說,已經初步找到了病因,正根據病因,研究治療方案。”

由夫人臉上透露出一絲驚喜,她站了起來:“真,真的?”

由局長點頭:“當然是真的!我們的女兒,福大命大,不會有事!”

由夫人坐過去攥緊了由夢的小手,安慰了她幾句。

由夢大氣凜然地道:“放心吧爸媽,您女兒已經將生死置度外!”

這句話引得由局長夫妻對由夢發起了一陣牢騷。這也難怪,在麵對病魔的時候,由夢過於坦然,怎能不讓父母牽心?

又過了幾分鍾後,由局長發話:“這樣,我們先出去一下,讓由夢和趙龍單獨說說話。”

由夫人和程心潔站起來,與由局長一起出了病房。

我卻覺得由局長是話裏有話,我甚至把這和‘最後的晚餐’聯係到一起。

然而在這種情況之下,愛人之間有多少話要說。我握著由夢的手,談天說地,談過去道將來,度過了幸福美好的四十分鍾。

四十分鍾後,由局長進入病房,

衝我道:“趙龍,出來一下!”

我再次和由局長到了樓後,仍然是各自叼燃一支煙。由局長沉默了片刻,直截了當地道:“趙龍,現在由夢的治療方麵有了好轉,剛才曼本瑞跟專家們溝通了一下,明天就可以實施治療方案了!”

我道:“這是好事。真希望由夢能闖過這一關。”

由局長點了點頭,道:“是啊。由夢這孩子,調皮是調皮了點兒,但是生性善良,沒做過什麽壞事。老天如果這麽懲罰她的話,實在是殘忍了些。幸虧有曼本瑞,還有各位專家,他們都很賣力,加班加點地商量由夢的治療,不求回報。”

我道:“主要是您的影響力大。您是禦林軍總管,哪個不得給你幾分麵子?”

由局長道:“是啊。不過,有幾件事,我得跟你強調一下。”

我道:“由局長您指示。”

由局長稍微停頓了一下,道:“你遇到的那個費市長,你還記不記得?”

我愣了一下,道:“記得。當然記得。”

由局長道:“我懷疑他和陳富生之間,也有不可告人的勾當。他這次過來,是黃鼠狼拜年,沒安好心。”

我驚愕地道:“不會吧?在您麵前,他能耍什麽把戲?再說了,他來醫院能有什麽陰謀?”

由局長道:“不得不防。所以我幹脆沒讓他進病房。與這些贓官,我不恥為伍。”

我沒說什麽,隻是覺得由局長過於較真。我覺得作為一個堂堂的上將局長,不管是良臣還是奸臣,都應該有所交際。這樣,才能更好地知己知彼,扶忠除奸。

由局長深吸了一口煙,道:“這樣,由夢有我們照顧,你,還是回去吧!”

我愕然,由局長又下了逐客令。

我央求道:“由局長,您就讓我多陪陪由夢吧!”

由局長道:“由夢現在沒事兒!你沒聽曼本瑞說嗎,專家已經找到了由夢的病因,方案也出來了!而且,這裏有我們幾個,你還不放心?”

我道:“不是不放心。是我,是我覺得這個時候,我應該守在她身邊,不能離開她。”

由局長皺眉道:“你守在她身邊,那工作誰做?任務誰去完成?權衡一下,孰重孰輕。”

我鼓起勇氣道:“在我心裏,由夢,比什麽都重要。難道,在您心裏,不一樣嗎?”

由局長道:“不一樣。在我心裏,女兒固然重要,但是國家的利益,高於一切!”

一聽這話,我心裏有些出奇的不舒服。我堅定地道:“但我不這樣認為!您是將軍,我沒有您這樣高的覺悟!無論什麽時候,在我心裏,由夢都是最重要的!”

由局長似是有些生氣,他將煙頭隨手一扔,責怨道:“你啊你!我知道你在乎由夢,但是,但是無論什麽時候,理智是最主要的!更何況,現在由夢她基本上沒什麽事兒了,有這麽多專家這麽賣力,我相信她一定能治好。即使你一天24小時守在這裏,又能幫些什麽呢?”由局長拍了拍我的肩膀,語重心長地道:“小趙啊,大局為重,大局為重吧!”

我沉默不語,總覺得有一股氣,發泄不出來。

由局長再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湊近我的耳邊,輕若蚊蠅地說:“你這次回去,適當的時候,我會安排天龍內部的自己人,跟你聯係。”

我頓時愣了一下:“真的?”

由局長點了點頭:“接頭暗號,是一張龍鳳呈祥圖。”

我再愣:“龍鳳呈祥圖?”

由局長道:“對。合適的時機,它會出現。但是你一定要耐心,需要等待!”

我點了點頭,道:“那您直接告訴我,他是誰。不就行了?”

由局長搖頭:“按規矩走。”

我沒再追問,覺得由局長行事,過於怪異。

這時候曼本瑞再次興衝衝地跑了過來,在我們麵前站定,宣布了又一個好消息:“又來了個專家!是日本的山本華雄先生,他曾經和我一起參加國際醫學論壇,成了朋友。他的醫術,不在我之下。”

一聽到日本人我就沒什麽好感,因此並不為這個消息而感到振奮。倒是由局長頗顯激動,握著曼本瑞的手,感激涕零:“謝謝你,謝謝你曼本瑞。這次幸虧有你!”

曼本瑞一聳肩膀,道:“救死扶傷,是我們的義務。您放心,我們一定想辦法,想辦法治療由夢,盡最大努力。在此之前,我們幾乎已經絕望了,但是通過專家們的群策群力,我們終於取得了進展。我相信,這次山本先生的加入,會創造更大的奇跡!一定會的!”

由局長道:“但願,但願!用不用我接見一下這個日本專家?”

曼本瑞搖頭道:“他是我朋友。不用太客氣。適當的時候,我會把他引薦給你。”

由局長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麽。

隨後曼本瑞興衝衝地離去,由局長麵色再次趨於凝重,對我說道:“好了,我們就談這些。你最好是,早點回去!”

我推辭道:“我陪由夢一晚上,怎麽樣?我現在的車,還沒修

好。”

由局長微微一思量:“也隻能這樣了!”

我試探地追問了一句:“您就那麽相信,曼本瑞請來的那個日本專家?”

由局長道:“現在這時候,誰能冶好我女兒的病,我就信誰。”

我淡然地點了點頭,也許,由局長是對的!

由局長沉默了片刻,道:“好了,回去吧!我相信,你這次回去,會更上一層樓!”

我能讀懂由局長話中的潛台詞,隻是淡淡點頭代答。

由局長移步進樓,我原地徘徊,思慮重重。

回憶起今日的一切,我猛地打了個激靈。我突發奇想:由局長是不是跟曼本瑞合起夥來,在跟我演戲?

這個推測在我心裏越來越深刻。細想一下,一開始曼本瑞很堅定地說由夢的絕症屬於世界難題,治愈的希望非常渺茫。但是當由局長試圖勸我回天龍公司的時候,曼本瑞又連續兩次找到由局長宣布好消息。這未免也巧合了吧?最大的可能性,就是由局長想利用‘由夢有救了’這個假象作誘餌,安慰我,從而讓我更安心地回天龍公司繼續執行任務。

隻是,再一想,這種推測,也未免有些說不通。畢竟,由局長的保密觀念特別強,他怎麽會串通曼本瑞一起演這麽一場戲?

我還揣測了一下由局長所謂的‘龍鳳呈祥圖’,但久久地搜索不到些許線索。

思慮過後,我將煙頭掐滅,返回病房。

由局長、由夫人、程心潔他們都在陪著由夢說話聊天,由夢看起來臉色也紅潤了不少。

由夢是個開朗的女孩子,即使是在這種情況之下,也保持著樂觀的心態。

再過了一會兒,我接到了一個電話。

是陳富生打來的!

接通後,那邊傳來了陳富生的聲音:趙龍,聽說你女朋友病了,現在情況怎麽樣?

我頓時愣了一下,心想這陳富生果真是神通廣大,他怎麽這麽快就知道了?但我還是敷衍道:謝謝陳先生關心,她是病了,正在住院治療。

我一邊說著,一邊走出了病房。

陳富生道:“我還聽說情況不容樂觀,是一種,是一種罕見的病症。這樣,看在你的麵子上,我可以賣個人情,我認識幾個國際上的專家,也許讓他們給看看,會有奇跡發生。你也不要太難過,人固有生死-

我本以為他要說‘人固有一死,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誰想他卻頓了頓,道:這不是人力所能為之。我們要做的,就是盡量挽回她的生命。

我道:不用了陳先生。由老頭已經找了很多國際的專家,正在會診研究治療方案。看樣子,應該沒什麽大問題了!

陳富生道:那好。好好調整一下,我隨時等你回來!現在,有一項重要的任務,正要交給你。

我愣了一下:請,請陳先生安排!我隨時趨命!

這樣說著,我心裏卻琢磨開了:陳富生要給我安排什麽任務?莫非,要執行什麽暗殺迫害任務?那樣的話,豈不是相當棘手?

見我沉默,陳富生接著問了一句:那個,那個方案的事,進展的怎麽樣了?

我歎了一口氣,直言道:對不起陳先生,真的,真的很難下手。這個事兒,不好弄。我再想想辦法吧!

陳富生道:好。我也不逼你,你盡力而為。一定不要讓由老頭看出什麽破綻來!

我點頭:明白了陳先生。

掛斷電話後,我回味了一下陳富生的話,讀懂了他的目的,其實是想讓我早些回天龍。

但是由夢如此,我怎能安心而回?

返回病房後,我們簡單地吃了點兒東西。由局長夫妻二人,以及程心潔,不時地出去溜達溜達,借以給我和由夢製造單獨相處的機會。

我與由夢說了一個小時的話,然後她困了,輕輕入眠。我靜靜地守護著她,直至次日淩晨。

早上七點鍾左右,我們共同吃過早餐後,由局長開始含沙射影地下了逐客令:“小趙啊,回大隊看看吧,幾千號人等著你號令呢!由夢這邊你盡管放心,初步的治療方案已經出來了,今天估計就能實施。具體的進展,我們會給你通電話!”

由夢也催促道:“是啊趙龍,我沒事的!放心吧!”

我迫不得已地點了點頭。

八點鍾左右,費副市長的胖隨從把我的車子開了過來。車子已經修好,換了兩個車門,煥然一新。

胖隨從還客氣地轉達了費副市長對由夢的關切,並對此次撞車事件,致以真誠的歉意。對此,我倒是有些詫異了,堂堂的一個副市長,怎麽會對我如此恭敬卑服?更何況,我現在已經退役多時了!

莫非,真如由局長所言,費副市長與陳富生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接近我和由局長,是有什麽特殊的目的?

八點四十分,我載著程心潔,驅車回返。

這一路上,我總覺得心裏沉甸甸的,像是壓了塊石頭。

剛剛駛到大隊部門口,一陣急促的手機鈴聲,突然響了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