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上天並沒有給我與石川芳子共進晚餐的機會。

一個電話,打破了我今日的計劃。

電話是曼本瑞打來的,他告訴我說,由夢的病情進一步惡化,專家們製訂的治療方案,失敗了!

得到這個消息後,我再沒心情逗留,瘋了似地衝出這家賓館,徑直驅車趕往醫院。

萬千種想象在腦海中崩發,我不斷地加速,再加速,但是總覺得車水馬龍的公路,無法給我光的速度,我隻能是幹著急。

路上堵車數次,趁堵車之時,給我程心潔打去了電話。程心潔還不知道由夢的事,一聽說由夢病情惡化,表示馬上打車前往。

我覺得像是過了一個世紀,才好不容易到了醫院門口,

也懶的再浪費時間將車停到停車場,我胡亂地扔下車,便狂奔向病房。

病房門口,空****的,兩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從病房裏歎息走出。

我追上去,衝他們追問:“由夢怎麽了,她怎麽了?”

這兩個醫生顯然並不認識我,其中一個皺眉開口問道:“你是她什麽人?”

我急切地道:“我是她,是她男朋友!”

白大褂上下觀瞧了我幾眼:“你是她男朋友?不像吧。她都這樣了,你怎麽還來回亂竄,你心怎麽這麽大呢?”

我有些不耐煩地道:“我現在就想知道,她情況怎麽樣了。我沒時間聽你們在這裏瞎扒拉!”

白大褂顯然有些生氣了:“想知道自己進去問!”然後揚長而去。

我望著這二人的背影,冷罵道:“神經病!”

我轉而衝進了病房,由局長、由夫人和曼本瑞都在,他們臉上都被陰雲籠罩著,站望著**安躺的由夢。

對於我的到來,由局長夫妻倆有些意外,曼本瑞衝我微微地點了點頭,輕聲道:“她睡著了,已經。做好,做好心理準備吧!也許她,她真的-”曼本瑞試量再三,還是沒能將後麵的話說出來。

我的眼淚,刷地湧了出來。我使勁兒地搖頭:“不可能,絕對不可能!由夢不可能離開我,不可能離開我們!曼本瑞,我要你盡最大努力,不管付出什麽代價,我們都可以承受,承受。隻要能救活她!昨天,昨天不是已經好轉了嗎,怎麽今天一下子就又惡化了?”我的情緒過於激動,以至於有些語無倫次了。

曼本瑞道:“我已經盡力了,盡了最大的力。還有那幾個專家,昨晚一夜沒合眼。今天,我們的確想對他實施治療方案,但是剛實施了第一步,由夢的身體就出現了不良反應。我們不敢,不敢再繼續下去!”

這時候由夫人湊到我身邊,攥緊了我的手,安慰道:“孩子,你也不要太難過。這,這都是命啊!”雖然是在安慰我,但是她的眼眶裏,始終還洋溢著濕潤,她的眼圈兒有些紅腫,可見她對女兒的愛有多深,她多麽不希望女兒會離開自己,離開這個多彩的世界。

我失魂般地望著**安然睡去的由夢,多麽希望這一切,隻是夢,隻是一場惡夢。

但是眼前的由夢,卻是那般真實。她的臉,有些臘黃,有些消瘦了。

由局長也輕拍了一下我的肩膀,道:“讓她休息休息。今天的治療,已經讓她筋疲力盡了!”

我含著淚點了點頭。

我們就這樣,像是四樽雕塑一樣,靜立著,望著那可憐的病危天使。

我們心裏的呼聲是一樣的,屋子裏彌漫著一股衛生棉和醫療器械的味道,刺鼻的很。窗台上的幾盆吊蘭,已經不似昨日那般旺盛,幾葉枯萎,幾葉求生。

見由夢睡的安祥,由局長朝我們使了個眼色,兀自地走出了病房。

我們迅速跟上,在樓道裏停下腳步。

由局長叼燃一支煙,麵色凝重地望著曼本瑞:“現在,到底還有沒有什麽辦法?”

曼本瑞稍一思量:“沒有了!我們已經盡力了!”

由局長再問:“那我女兒,頂多還能撐多少天?”

曼本瑞道:“頂多,十天!那要看她,看她的意誌力,有多強了!”

由夫人終於忍不住地哭出聲來,由局長皺眉道:“別哭,閉嘴!由夢都比你堅強!”

由夫人反擊道:“由夢是從我身上掉下來的肉呢!我的好女兒,如果能讓用我的命抵她的命,該多好!”

由局長反問:“說這麽廢話有用嗎?”

由夫人沒再反駁,隻是將腦袋斜向一側,悄悄地抹眼淚。

由局長繼續將目光盯向曼本瑞,這目光當中,充滿著最後的希望:“曼本瑞!”由局長握住了他的手:“你再想想

,再好好想想,看看有沒有另外一線希望。隻要有一線希望,我們都會盡力爭取!”

曼本瑞麵露難色地望著由局長,半天才開口:“也許,也許我可以建議你們,建議你們去一趟美國。”

由局長道:“美國,我們已經去過了,不是也----”

曼本瑞打斷他的話:“美國畢竟比中國醫療條件要先進的多,至少,我們可以通過技術手段,讓由夢多堅持幾天。”

由局長再問:“堅持幾天?”

曼本瑞道:“多堅持,一個星期,或者一個月,應該沒有問題!”

由局長和由夫人麵麵相覷,此時他們心裏,肯定與我一樣焦急,一樣淩亂。

彼此僵持了片刻,由局長將目光望向我,輕聲道:“你來一下!”

我愣了一下,心裏有些埋怨由局長,都什麽時候了,難道他還要告訴我:要顧全大局,早點兒返回-----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我寧可跟他翻臉!既然情況一下子又成了這個樣子,那我寧可守在由夢身邊,陪她走完這最後的幾天。我能做的,也隻有這些。

跟由局長走到了樓後,我不由得皺緊了眉頭,率先衝由局長道:“由局長,咱現在能不能不再提什麽任務,你不要再跟我安排什麽,我知道自己該怎麽做。這幾天,恕我不能遵從你的命令,我要一直陪著由夢!”也許是情緒過於激動,我一口氣將所有的心裏話都倒了出來。

由局長左右觀瞧了一下,埋怨道:“你是不是想暴露身份?你以為,這家醫院裏,就沒有陳富生的耳目?”

我堅定地道:“我顧不上那麽多了!我現在,心裏隻有由夢。她一個人。”

由局長焦急地歎了一口氣:“我叫你出來,就是想跟你商量一下,關於由夢的事情。”

我一愣:“什麽?”

由局長麵色凝重地道:“現在到了這種程度,所有人都盡力了,但是老天還是執意要帶由夢走。我們無力回天,隻能認命。隻是,我想求你一件事!”

他的話過於淩亂,讓我一時之間有些難以深刻理解。我追問:“由局長你說,你要對我說什麽?”

由局長想了想,道:“我要你,我要你和由夢,馬上準備婚禮。”

我更時怔住了,疑惑地望著由局長,懷疑他是被刺激的太嚴重了!

由局長接著道:“我知道這有悖常理。但是由夢她,她太喜歡你。你不知道,她睡去一醒來,喊的都是你的名字。我知道在她心目中你占到的份量。而且我還看了她的日記,她說這輩子最大的心願,就是想穿上嫁衣,做你趙龍的新娘。在她這短暫的幾天日子裏,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幫她實現這個心願。”

我愕然地呆在原地,心裏卻如同五味翻滾。我堅定地搖了搖頭,道:“不行,不能這樣做!”

由局長吃了一驚,皺眉道:“怎麽,我女兒這樣了,你是不是,是不是覺得沒必要再浪費這個工夫了,沒必要和一個將死的人成婚,沒必要-----”

我打斷他的話:“我不是這個意思。”

由局長也許受到的刺激太大,他一字一句地道:“你放心,你們的婚禮,你一分錢都不用花。我全包。而且,我們隻是舉辦一場婚禮,等由夢,等由夢她去了另一個世界,你們的婚姻,也隨之解除。我老由不是那種不通情達理的人,你和由夢雖然相愛,但是無緣一起攙扶走一輩子。你有選擇自己幸福的權利。”

我有些焦急地道:“由局長您都說了些什麽?您覺得,我趙龍是那樣的人?我能明白您的苦心,但我之所以不想按您說的來,是想,是想讓您騰出更多的時間,去給由夢治療。隻要我們不放棄,由夢還有機會。”

由局長這才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了,他沉默了片刻,道:“曼本瑞和專家們都已經下了定論,由夢活不下來的,她根本活不下來了!從現實出發,我希望你們的婚禮,哪怕簡單一些,低調一些,也至少是讓我的女兒實現了一個最大的願望。難道,連這個願望你都不想成全?”

我苦笑道:“由局長,由夢這樣,我比您心裏還要難受。您是她的父親,而我是最愛她的人,我們一起工作一起生活一起訓練,在我心裏,她比我自己的生命還要重要。現在,事情發展到這一步,我覺得,我們得從現實出發,隻要我們堅定信心,不放棄對由夢治療的想法,就一定還能出現奇跡!生命,往往存活在一瞬間,生命,時時刻刻都充滿了奇跡。實在不行,咱們就依曼本瑞所說,去美國再試試。”

由局長道:“已經試過太多次了,不想再試了!早知道是這樣的結果,當初根本不應該

讓你去----去執行這個任務。”

我道:“由局長你快別這麽說!我真的希望,咱們不拋棄不放棄,能對由夢負責到底。我明白您的想法,我何嚐不想和由夢走進婚姻的殿堂,哪怕隻是短暫的一天,甚至是一個小時,我也知足了。但是我們與其把時間花費在這方麵,倒不如想辦法為由夢求醫問藥。不到最後一刻,誰也決定不了結果。不是嗎?”

由局長久久沉默,叭嗒叭嗒地吸著煙,不再吱聲。也許是他已經默認了我的想法。

就在我們想啟步返回病房的時候,一輛奧迪A8疾速地駛進了醫院,毫無規則地停下後,一個身穿軍裝的男子,走下車,小跑著迎了過來。

是張登強。

盡管我和張登強之間,發生了太多太多的不愉快。但是此時此刻,我已經再無心情去跟他計較,跟他爭鬥。

也許他也正是跟我一樣的想法,他火速般地在由局長麵前停下,追問:“由局長,由夢她怎麽樣了,好些了沒有?”

由局長沒回答,而是反問:“你怎麽知道的?”

張登強支吾道:“是,是醫院裏的一個領導告訴我的!由局長,由夢她到底怎麽了,得了什麽病?”

由局長搪塞:“沒什麽病,就是受了點兒風寒。”

張登強胸有成竹:“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她一定是患了什麽重症,是不是?”

由局長沒置回答,而是深深地歎了幾口氣。

隨後,由局長帶張登強返回病房探視,我在醫院樓口處徘徊,思量半天也沒有想出什麽好的辦法。

畢竟,由夢已經成了這個樣子……

我剛要啟步隨之回病房,又一輛車子疾速地駛進了醫院。

一個妙齡女郎,花枝招展地從車上走了下來,一臉焦急地望向這邊,然後加快了腳步。

這個女孩兒,竟然是林副部長的千金----林晴雯。

待她走近,她主動地衝我道:“我代表我父親,母親,還有我自己,過來看望一下由夢姐。”

我極敷衍地一指方向:“去吧,在病房裏!”

林晴雯微微地點了點頭,加快了腳步,進了病房。

我跟著一起回了病房,林晴雯看起來並不是特別的傷感,她麵色平淡地望著由夢,沒有一絲眼淚滑過。我不知道她是將悲痛藏在了心裏,還是故意保持鎮靜,心裏早已悲傷至極。

她也沒有多問,而是若有所思地嘟噥著什麽,近乎僵持地不發片言。

由局長輕聲衝林晴雯問道:“你爸,他還好吧?”

林晴雯斜眼瞟了一下由局長,輕歎了一口氣:“他一直都那樣,您又不是不知道。”

從她和由局長說話的語氣當中,我發現出了幾許不和諧的音符。由局長朝林晴雯湊近了幾步,道:“雯雯,你也不要怪由叔叔,不是由叔叔不想幫忙,而是,而是實在是不好插手啊!”

一聽這話,林晴雯臉上頓時綻放出了極度委屈的神色,她望著由局長,興師問罪:“不好插手?虧您能找出這個理由來!我爸和您關係那麽好,他現在蒙冤免職,您難道一點兒都無動於衷嗎?您和你們特衛局,無論有什麽情況,我爸他都是盡最大的努力配合,從來不說二話。但現在我爸被冤枉了,你竟然連問慰問的話都不說一聲,你可是真的傷了我爸的心呐-----”

由局長沒再解釋什麽,而是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我這才明白,原來林晴雯因為父親的事,一直在誤會和責怨由局長。

敢情這林晴雯不是來看望由夢來了,而是來衝由局長興師問罪來了!望著激動的林晴雯,我當然不能任由她繼續下去,我走過來,輕聲勸道:“晴雯,現在不是誰怨誰的時候,由夢這個樣子,由局長很難受。有什麽話,以後再說吧!”

林晴雯倒也沒再說什麽,而是在短暫的探視之後,借口離開。

由局長和我一起將她送至門口,由局長望著她年輕的背影,歎了一口氣。

雖然心裏諸多疑惑,但我沒有追問。

在一定程度上來講,我能讀懂由局長的苦衷。

送走林晴雯後,我正要返回病房,由局長伸手拉住了我,突然說道:“我想,我想送由夢去美國治療!隻要有一線希望,我都要把握住!”

我稍微愣了一下,道:“可以一試。什麽時候出發?”

由局長道:“越早越好!我馬上去辦手續,今晚12點有一趟去美國的飛機,我們能趕上!”

我猶豫了一下,道:“那我跟著一起去!”

由局長搖頭:“不行!你不能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