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盡量讓自己保持鎮定,但是另一種疑惑仍然**漾在心頭:若真是如此,若真的是有人想要刺殺或者搞破壞,十一點鍾肯定不是最好的時間段,至少十二點以後到淩晨三點鍾,這段時間要更容易下手。

這樣一想,我覺得自己可能是太緊張了。而絲毫不知情的齊夢燕,見我此番表現,更是大惑不解:“你怎麽了,這是?”

我道:“沒什麽。我隻是覺得,有一種不祥的預感。難道你沒聽到外麵的腳步聲嗎?”

齊夢燕撲哧笑了:“外麵有腳步聲很正常嘛,要麽是服務生,要麽是旅客。要是外麵沒有腳步聲才壞菜了呢,沒有人,便是鬼。隻有鬼走路,才不會發出腳步聲。”

我趕快衝她一擺手:“別說了你!危言聳聽,你是不是聽鬼故事聽多了?”

齊夢燕靠我更近:“怎麽,嚇到你了?”

我笑道:“怎麽可能。愛講鬼故事的人,到頭來隻會把自己嚇死。那個講鬼故事的張震,不是把自己給嚇死了嗎?”

齊夢燕臉色一變,微吐著舌頭左右瞅了幾眼:“說的陰森森的。講鬼故事的人會把自己嚇死?笑話!”

我沒再搭話,而是細心地聆聽著外麵的動靜。確切地說,腳步聲仍然在,細碎細碎的,讓我忍不住百般猜測。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我權衡再三,還是警惕地湊到了門口,小心翼翼地打開了門,避在門後。

沒動靜!但外麵那細碎的腳步聲仍然存在!我稍微鬆了一口氣,確認是自己多心了,於是才從門後探出身子,往外觀瞧。

齊夢燕看到我的奇怪舉止後,忍不住笑問了一句:“幹什麽啊你這是,在拍電影嗎?你不會是剛剛接到金鈴的電話,就真的想給她當男主角,急著練習演技呢吧?”

我伸出食指在嘴邊‘噓’了一聲,然後小心翼翼地走出了屋門。

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剛才的腳步聲,是一個女士發出的!

這個女士穿著很時尚,正蹲在地上蹣跚挪動,像是在尋找著什麽。她穿了一雙平底花布鞋,理所當然,發出了細微的詭異的腳步聲。

女士見我出來,抬頭衝我笑了笑,繼續低頭左右觀瞧。我忍不住問了一句:“找什麽呢?”

女士不停動作地答道:“找一顆鑽石。剛才不小心把戒指上的鑽石弄丟了!”

我‘哦’了一聲:“多大的鑽石?”

女士道:“不大,原色的,不容易找呢。”

我決定發揚一下樂於助人的風格,於是變戲法似地從身後變出一個放大鏡,伸了過去:“用不用這個?”

女士一瞧我手中是一個放大鏡,不由得會心笑了:“謝謝!用一下當然好。”她接過放大鏡,繼續趴在地上仔細搜尋起來。

我正要扭頭回屋,一個突然的發現,令我猛地一怔,忍不住笑出聲來。女士抬頭望著我,微微一皺眉:“怎麽了大哥,你笑什麽?”

我故意逗她道:“如果我幫你找到了鑽石,你怎麽謝我?”

女士一聽這話愣了一下,卻馬上扶著膝蓋想站起來。但由於長時間的蹲下,她下肢的血液供應不上,導致她眼冒金星,腿腳發軟,扶著腦袋往一旁迅速跌去。

我當然不能袖手旁觀,趕快伸手扶住了她。女士打了幾個軟腿,終於漸漸穩定了下來,自嘲地說道:“見笑了,腿軟了,謝謝你,謝謝。”

我道:“原地試著走兩步,活動一下下肢的血液就好了。以後可千萬要記住,蹲下的時間長了,不能站的太快。”

女士感激地一笑,卻馬上將話題扯到了鑽石上:“你剛才說,你幫我找到了鑽石,在哪兒?”

我鬆開一隻手指著她的右腳道:“你今天可真是上演了一出騎著驢找驢的鬧劇啊,嗬嗬。低頭看一下,鑽石在你的鞋子裏!”

女士微微一皺眉,低頭張望了半天,終於發現了那粒微鑽的藏身地點:它竟然藏在自己鞋麵上那朵雕琢的花布條蝴蝶結裏!蝴蝶結的一個斜布條,正好擋住了鑽石,不細看根本發現不了它。

女士略顯尷尬地道:“還真是哩!大哥你的眼太亮了,我找了半天,不如您無意看一眼。”說罷便要蹲下身子摸出那顆鑽石。然而由於她下肢的血液還未活動開,她的腿腳再一發軟,身子猛地一個下墜。我趕緊再次扶住了她,才讓她逃避了摔倒的厄運。

然而無獨有偶,這一幕,恰恰被一個剛上樓進了樓道的男子窺見!而且,這個男子,又恰恰是這位女士的丈夫!

你遇到過這樣的糗事嗎?生活當中很多矛盾的產生,是因為

巧合。而我本是一番好心,卻也是費力沒討好。隻見那男子見我扶住女士的肩膀,不由分說便罵著跑了過來:“媽的,這是誰,敢摟我老婆-----”

瞬間工夫這位男子便靠近了我和女士,我趕快將扶在女士身上的手拿下,但那男子不問青紅皂白便要動手,沙包大的拳頭朝我飛了過來。

我往旁邊一閃,躲過。女士見此情景,趕快試圖解釋:“老公你-----”

但還沒等說下去,那男子便罵上了:“你個臭biao子,我剛剛出去喝了二兩酒你就在這裏給我紅杏出牆啊?幸虧我回來的及時……你們認識多久了,不對,我們昨天剛剛在這個酒店住下,你們隻認識了一天,一天不到就先摟上了?你說,你個臭biao子,你跟我老實交待,你們發展到什麽程度了-----”

很明顯,這女士的丈夫喝了酒,人一喝多容易將事情放大化,剛才見我扶住了女士,這男子更是得理不饒人,劈頭蓋臉一番謾罵。

女士受到了羞辱,一時激動朝丈夫的臉上打了一個耳光:“你胡說什麽?你整天在外麵鬼混,這次來廊坊旅遊,晚上你都能找到朋友喝酒。你除了會喝酒還會幹什麽?這位大哥好心好意幫我找到了鑽石,鑽戒上的那顆鑽石,我找了半天沒找到,是這位大哥幫我找到了,你怎麽不問青紅皂白就-----”

男子酒勁兒正濃,打斷女士的話:“放你媽的屁!幫你找鑽石?誰信,誰信啊?除了幫你找鑽石,他是不是還幫你暖床,幫你滿足-----”

女士啪地又打了男子一個耳光:“你廢話!喝了點兒貓尿就不知道姓什麽了是不是?你給我滾回去,滾回屋裏。別在外麵給我丟人!”女士這會兒工夫腿腳倒是徹底恢複了,推搡著男子往對麵的房間裏走。

我這才知道,原來這女士就住在我們對麵。確切地說,是陳富生房間的對麵。

我忍不住一陣苦笑,誰想那男子仍然不依不饒。看的出來,他是個怕老婆的角色,雖然醉了,仍然在老婆的強烈攻勢下敗下陣來。但是怕老婆的人一般都不怕別人,他掙紮過來試圖拎住我的衣領,醉熏熏地罵道:“你個鬼崽子,敢gou引我老婆?老子今天讓你長長記性!”

我看他是喝多了,因此沒打算和他一般見識。我躲閃開,心裏禁不住一陣苦笑。

這時候一直躲在門後觀瞧的齊夢燕忍不住了,抱著胳膊衝醉酒耍橫的男子道:“你難道不覺得你的聯想力太豐富了嗎?就你老婆長這樣兒,誰會去gou引她?”

一言驚醒夢中人,醉酒男子一愣,那女士馬上不樂意了:“你是哪山蹦出來的狐狸精?你什麽意思?”

我也不由得暗暗埋怨起齊夢燕來,本來事情就有誤會,她這麽一句,表麵上是幫我開拓,實則是連這夫妻倆全得罪了!

果不其然,一場原本還有希望化解的誤會,在齊夢燕的咄咄逼人之下,深化成了一場家庭與外人之間的矛盾。那夫妻倆迅速地站到了同一戰線,與我和齊夢燕共同開戰。

我忍不住苦笑,敢情自己好心幫忙,卻落到這步田地!敢問人世間的誤會有幾何,為什麽讓我也攤上了?怪不得樂於助人的傳統,在中國越來越少見,越來越淡化。原來,樂於助人,也是有風險的。我這不正是活生生的例子嗎?

我想大事化小,於是強行拉著齊夢燕進了房間。誰想夫妻二人一陣踹門臭罵。

齊夢燕抱著胳膊想要出門用武力解決,我強行控製著她,勸道:“算了,犯不著跟他們一般見識!”

齊夢燕憤憤地道:“都是你!你閑著沒事兒幹了是不是?那種貨色你也瞧得上?”

我苦笑道:“她正在外麵找鑽石,我正好帶了放大鏡,就順手幫幫她。我有什麽錯?”

齊夢燕冷哼道:“你是沒錯!但現在倒好,幫他們反而成了罪人了,人家把你當成是gou引他老婆,你就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再說了,你也是,你扶她幹嘛,還不如讓她摔死算了!這種女人,沒良心!”

我皺眉道:“如果不是你在這裏說風涼話,那女的會翻臉?你這說話的方式,得改一改。”

齊夢燕興師問罪:“怎麽,我替你說話還有錯了?早知道這樣,我倒不如添一把火,哼,就說你和那女的之間的確有不可告人的勾當,看你怎麽收場!”

我徹底無語,心想女人真是奇怪。齊夢燕怪,那位女士更怪。我好心好意幫她,她倒好,就因為齊夢燕的一句話,她反而和醉老公聯合起來與我們開戰,這革命意誌,也太不堅決了吧?

一時間,門被踹的咚咚作響,叫罵聲也絡繹不絕。我苦笑著叼了一支煙,央求老天開開眼,讓這對夫妻明明是非吧。很多時候,再有能力再有本事的人,往往在處理大事上得心應手,勇敢果斷。但是在處理這種小糾紛的問題上,卻顯得頗為弱勢。這正是所謂的敵我矛盾和人民內部矛盾之間的矛盾。對付壞人我趙龍不在話下,大不了武力解決。但是對待這一對小兩口,哪怕他們不在理,我也不可能拳腳相加,把他們哐哐地暴打一頓吧?

十分鍾後,這對夫妻終於鬧夠了,平息了憤怒,有氣無力地補罵了幾句後,回了房間。這期間,也有保安上來觀瞧究竟,卻同樣被這夫妻倆罵了個結實,抱頭鼠竄。

見外麵沒了動靜,我才小心翼翼地打開門,見外麵果真沒了人,才鬆了一口氣。齊夢燕望著我的樣子撲哧笑了:“想不到天不怕地不怕,堂堂的國家一號警衛,天龍保安公司大隊長,竟然嚇成了這樣!”

我皺眉道:“我不是害怕,是嫌麻煩。”

齊夢燕叼上一支棒棒糖:“這正是一物降一物啊,叱吒風雲的大英雄,怕的是普通小市民。”

我自嘲般地笑道:“閻王好見,小鬼難纏啊!”

平定了一下情緒,小心翼翼地湊到了那夫妻二人的門口。齊夢燕不解地衝我追問:“你幹什麽去,不會是要聽房吧?”

我皺眉道:“你能不能正經點兒?”

齊夢燕道:“那你這是幹什麽?”

我沒理會她,而是鼓了鼓勇氣,準備敲門。而實際上,此時此刻,經曆了剛才的那一番變數,這夫妻倆竟然又和好如初,恩恩愛愛地在裏麵打情罵俏起來……我在心裏自嘲地安慰自己:也罷,能讓這對夫妻和好如初,我趙龍就是挨頓罵又有何不可?就當是我為這夫妻倆的愛情和婚姻,貢獻了一份力所能及的力量吧……

嚐試以一種心安理得的姿態敲了敲門,裏麵傳來了那位多變女士不耐煩的聲音:誰啊,大晚上的敲門兒?

我壓低聲音跟作賊似地說道:我的放大鏡----

隻聽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在屋門內側戛然而止。緊接著門被打開一道縫隙,一隻手順勢將我的放大鏡扔了出來:誰要你的破玩意兒啊-

隨後門被重重關緊。

而我那可憐的放大鏡,卻被這忘恩負義的女士摔了個粉碎。

望著地上這枚粉身碎骨的放大鏡,我除了苦笑,還能有什麽?它雖然沒有為女士立下汗馬功勞,但是畢竟曾經幫助過她,下場總不應該這麽壯烈吧?

將放大鏡的殘骸收拾起來,齊夢燕在門口抱著胳膊看我的笑話:“幫助別人的滋味兒,好受嗎?”

我自嘲地一笑:“不怎麽好受。”

齊夢燕饒有興趣地追問了一句:“你怎麽還隨身帶著放大鏡啊?難道你未卜先知,算到有個美女會丟了鑽石?”

我憤憤地在齊夢燕肩膀上輕拍了一下:“美女?你剛才要是這麽稱呼她,這場戰爭肯定能避免!我這親愛的放大鏡同誌,也不會淪落到這種下場了!女人啊,最反感別人說她醜-----”

齊夢燕替我補充下文:“哪怕她真的很醜。”

回到房間裏,我將放大鏡殘骸擱放在茶幾上,默默祭奠它的英勇獻身,對那位女士的行為,表示強烈的譴責。

齊夢燕坐在我身邊,跟我一起默哀。實際上,這個放大鏡,是我用來看地圖的。出門在外,地圖少不了,放大鏡自然也少不了。這個放大鏡,陪了我五年,結果卻死在了一個受它恩惠的女人手裏。

再一引申聯想,這個社會不就是這樣子嗎,有多少英雄豪傑,戰場上殺敵無數,最後卻死在自己人手裏?很多時候,當你幫助別人的時候,別人不光不知道感恩,還會將你的心,毫不留情地摔個粉碎。

在這場小風波遺留下來的思緒中醒來,我猛地憶及了正事兒,打起了精神。

而此時此刻,時間已經上溯到淩晨一點零九分。

我和齊夢燕保持了一陣平靜,外麵也相當平靜。我和齊夢燕像是達成了默契,你望著我,我望著你,但卻沒人主動打破這種靜謐。

但最終還是齊夢燕率先開了口:“你今天看起來有點兒不太正常,神神秘秘的。”

我道:“不正常就對了!”

大約又過了二十分鍾,齊夢燕正欲起身回房休息,外麵又突然響起了動靜。

一陣細細碎碎的腳步聲,再次隱隱約約地響起。

直覺告訴我:這次可不像剛才那麽簡單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