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切地說,我已經在腳步聲中,聽出了按響門鈴的人是誰。

正是我一直以來的一號情敵-----張登強。

他的到來,無非讓我已經壓抑了良久的憤怒再次激發了出來。

而敏銳的由夢,當然也聽出了來人是誰。她猶豫了一下,還是走過去開了門。

麵前的張登強穿著嶄新的軍裝,肩膀上的兩杠二星燦燦發光,我心裏暗想:這小子什麽時候又升職了?

張登強手裏提了一盒老年禮品,貌似是‘腦白金’之類。我的腦海裏,不由得聯想起了電視上常年不斷的一個廣告詞:今年過節不收禮呀,收禮隻收腦白金-----

他顯然是也發現了我的存在,極不自然地一笑,卻急忙自我解嘲道:“哇,好香的餃子啊!怎麽,中午吃餃子啊?”

由母從廚房裏探出身來,見是張登強,說道:“喲,小張又來了?”

一個‘又’字,間接地證實了某些真相:張登強一直在對由夢采取旁敲側擊的戰略方針。久攻不下後他開始從由夢母親身上下手,三天兩頭跑到這邊來坐坐,提升好感,同時不斷地搗毀我的形象,來襯托他的高大。在某些程度上來講,他的確達到了一些目的,但是隨著我潛伏任務的完成,他辛辛苦苦埋下的伏筆,至少有一半以上,不攻自破。

張登強將禮品放在一旁,搓了搓手哈了口氣:“還是家裏暖和,外麵真冷,寒風刺骨的!阿姨,這不剛過完年嗎,過來看看您。”

由母道:“正好,剛下出餃子來,一起吃吧。”

張登強不好意思地道:“這,這,不太,這怎麽好意思?”

由母笑道:“來我們家還裝什麽裝?正好你們三個老戰友,也喝兩杯。”

張登強再搓了搓手:“那,那我就不客氣了阿姨。趕的巧趕上了哈。”

這哥們兒,臉皮真厚!

在這種氛圍之下,難道他就沒有感覺到一絲難為情?

由夢開了門之後根本沒搭理他,而是轉身又坐回到了我的身邊,美腿一盤,衝張登強指使道:“去,來了不能閑著,去端水餃去!”

她的氣勢象個女王,張登強雖然能聽出這當中極富不滿的情緒,卻仍然樂此不彼地道:“好嘞!水餃啊,馬上端來-”

由夢瞧著我苦笑,我微微地點了點頭,也站起身,進廚房端水餃。

水餃上來,熱氣騰騰地透著特殊的清香。本來食欲不錯的我,被張登強的突然造訪給攪和了。我自認為自己一向是個心胸寬廣的人,對待張登強,也曾一再忍讓。但是這家夥好像不太識抬舉,一而再再而三地想挖我的牆角搶我的女人。更可氣的是,在我潛伏進入TL組織執行任務的時候,張登強還跑到由母這裏來拆我的台,想利用由母給由夢施加壓力,跟我散夥。

想的美!今天,我就要好好會會這個臉皮厚到極致的中校秘書!

張登強在我們對麵坐了下來,我和由夢都不搭理他,他顯得有一絲拘謹,開始嚐試主動微笑緩解尷尬的氣氛。由母忙著去廚房做善後工作,客廳裏顯得格外靜謐。張登強輕咳了一聲,見我們仍然沒有要搭理他的意思,竟然伸出二指捏起一個水餃往嘴裏塞:“我先嚐嚐鮮!阿姨包的水餃就是香!我都控製不住,饞蟲都要流出來了!”

由夢俏眉一皺,身體微微前傾,衝張登強興師問罪:“你幾天沒吃飯了,至於這麽沒出息嗎?手也不洗!”

到了嘴邊的餃子,當然不能再擱回水餃盤裏,隻能往嘴裏一塞,囫圇吞棗地吃下,自我解嘲地伸出兩隻手上

下一翻:“洗了洗了!看,看!幹淨!”或許是他擔心由夢還會繼續抨擊他,趕快又轉變了話題,誇張地讚美道:“香,真香。真好吃。”

由母很快將碗筷呈上,還準備了幾碟醋,每人麵前放了一碟。然後又跑到由局長房間,找出了一瓶珍藏版的茅台。

我趕快道:“阿姨,酒,就別喝了吧?”

由母道:“得喝!餃子酒,餃子酒嘛!餃子和酒,不分家,不分家!你們先喝著,我再去整倆小菜兒!”

由夢道:“媽您就別忙活了,坐下來吃飯吧!又沒外……基本上沒外人!”

由夢這個活寶,本想說沒外人,但是考慮到張登強在場,加了‘基本上’這個形容詞,韻味就不一樣了。

張登強當然能聽出話中的玄機,但還是自嘲地一笑:“對對對,沒外人兒!都是一條戰線上的老戰友,老朋友!”

由母笑道:“正因為沒外人,才要吃的舒心吃的痛快!”

她轉身去了廚房,由夢沒再阻攔。

由夢打開酒,給每個人都倒上酒,自己則取了一瓶紅酒,給自己倒上。

張登強笑道:“喝點兒白的,沒關係。你又不急著回首長處。”

我不失時機地將了張登強一軍:“張秘書是要落井下石吧?由夢基本上不喝白酒,你不是不知道。你喝多喝少,我們又不找你收錢。你敞開喝,放量喝!”

我先是將他一軍,然後又用一句不太善意的玩笑,間接地擺明了立場。張登強是個明白人,他當然能在我的話中聽出貓膩兒,我是在向他發出暗示:我們是一家人。他,是外人。

一直處於尷尬境地的張登強,仍然是利用自嘲的方式緩和了一下:“對對對,敞開喝!雖然你趙龍是出了名的能喝,但是今天,我張登強偏要領教一下,來,先幹一杯熱熱身!”他率先舉起杯中酒,想與我碰杯。

由夢偏偏又給他開了一個暗藏玄機的玩笑:“張秘書,你也在政治部幹過,條令條例貫徹的不怎麽樣啊!”

張登強一愣,不明白由夢此言何意:“哦?不是吹牛,條令條例,我是倒背如流。去年組織的幹部條令比賽中,我可是得了第一名,冠軍!那三等功就是這麽來的!”說到這裏,他臉上綻放出一絲自豪感。

由夢繼續開玩笑:“你呀,是理論上的巨人,行動上的矮子。你明明知道,現在趙龍在軍銜上高你一級,卻還是直呼其名。這好像不太禮貌吧?”

我心裏暗笑,這由夢什麽時候變得如此咄咄逼人了?莫非,是故意在我麵前表達什麽?

張登強臉色一僵,卻趕快笑道:“對對對!我怎麽把這岔兒給忘了!這一杯酒,就算是我祝賀趙龍凱旋歸來並且榮升正團上校。你可是坐上火箭了,升的那叫一個快!老戰友私下裏坐在一起,我想咱就別拿職務來客套了,是不是?工作上,你是我的領導。但是私底下,咱們是朋友,是最好的朋友!”

張登強不愧曾經搞過政工,隨機應變的本事倒是不小。他這樣一說,倒是巧妙地化解了由夢的刁難。而我也不得不舉起酒杯,跟他客套幾句:“過獎了過獎了!怎麽說你也曾經是我的領導,我的進步離不開你的栽培。”

由夢也跟著舉起杯,附和道:“張秘書光臨寒舍,應該先幹了你那一杯!”

我心裏暗笑:這是怎麽邏輯?

但張登強卻好像很聽由夢的話,明知是套還心甘情願地往裏鑽。他將杯中酒一口悶進嘴裏,咂摸了一下嘴巴:“酒,好酒!不愧是國宴用酒!”

我當然不能在氣勢上輸給張登強,也

跟著幹盡杯中酒。由夢喝幹了自己杯中的紅酒,然後給我倒上酒,把酒瓶往張秘書麵前一推:“張秘書,不好意思。咱倆坐的距離太遠了,夠不太著給你倒酒!你自己倒吧!”

又是一句暗藏玄機的暗示!我現在可是對由夢有點兒刮目相看了!這丫頭什麽時候進修的如此機敏了,每句話都帶著暗語?

聰明的張登強當然也能聽出話外音,由夢所說的‘距離太遠’,當然不單單是說坐的遠,更是一種巧妙的暗寓:距離遠,心更遠。

張登強再次強忍住尷尬,自嘲地一笑,為自己杯中添滿酒。

我真佩服他的勇氣,連續被我和由夢將了軍,他仍然還能裝的那般鎮定。倘若是我,受到別人的這一番愚弄,早就拍屁股走人了!

一時間,我覺得他挺可憐的,當然,也有些可悲。

畢竟是戰友,我不禁有些同情他了,因此我悄悄地碰了一下由夢的胳膊,意在適可而止,別再繼續含沙射影地排擠張登強了!

由夢似是跟我心有靈犀,偷偷竊笑。

這時候,由母端了幾個新做的小菜過來,往桌上一放。

由夢道:“媽,您別忙活了,坐下來一起吃吧!”

張登強也跟著附和:“是啊阿姨,一起吃。”

由母坐了下來,張登強從由夢麵前拿過那瓶紅酒,給由母倒了一杯:“紅酒啊,能美容養顏。阿姨您多喝點兒紅酒,永葆青春!”

由母笑道:“還青春呢!都五十的人了!青春啊,現在屬於八零後九零後了!我這個六零後,早就排上不號嘍。”

張登強虛張聲勢地道:“話不能這麽說!阿姨,像由夢她們這樣的青春年華,您早就擁有過。您年輕的時候,肯定也是絕代佳人。但是啊,您現在的風韻,她們可有的年頭等了!這樣,先敬阿姨您一杯,祝您永遠年輕,永遠健康!”

這馬屁拍的,夠響,夠深!

由母端起酒杯跟張登強碰了碰,說道:“小張啊,以後呢,不要這麽客氣。一來就帶東西,一來就帶東西!趁著年輕多攢點兒錢,還沒成家不是嗎。錢哪,要用在刀刃上。”

一句話似是觸在了張登強的心坎上,張登強連連點頭:“對,阿姨您說的對!但是該省的錢,得省。不該省的就不能省。我可是盼著您和由局長身體健康長命百歲。您是知道的,我給您帶的,都是保健品,算是,算是我的一點點心意。在我心裏啊,您和由局長,就是我的親人!”

我和由夢相視了一眼,隻等張登強把馬屁拍完。

喝酒,吃菜。此後的二十分鍾內,倒是進入了一種相對和諧的氛圍當中。

菜吃到一半的火候上,由母舉起杯挨個碰了碰,將目光停留在張登強身上,若有所思地說道:“小張啊,其實你今天來的正好,有一件事,阿姨正好還要麻煩你一下!”

張登強受寵若驚地道:“阿姨您盡管說,您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保證給您辦的漂漂亮亮的!您吩咐!”

由母瞧了我和由夢一眼,微微一笑,道:“這不嘛,小趙也完成了任務,回來了!由夢呢,年齡也不小了。我和老由商量過了,準備今年讓他倆把喜事辦了。女大不中留啊!你是他們的老戰友了,又在政治部呆過,我是想讓你提前安排一下,就是像婚宴啊喜帖啊之類的事情。上次小王的婚禮不也是你給操辦的嗎,你當時在政治部,弄的有聲有色的。所以這次我準備,仍然把這事交給你來辦,你辦事,阿姨放心!”

一聽此言,張登強頓時愣住了!

由母這一招,可真夠絕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