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走的是高速,路上,由母對我的駕駛技術讚歎不已。

我笑道:“我的技術是在警衛隊的時候練出來的。那時候每天都要進行一兩小時的強化駕駛技能訓練,雷打不動。”

由夢嘻嘻地炫耀道:“媽,您就光知道表揚他!您的女兒,也是駕駛能手呢!”

由母逗她道:“吹吧!我還不知道你那點兒本事?”

由夢將了母親一軍:“人家都是孩子看著自己的好,您倒好,總是看著別人的孩子好。難道我在您心裏,就那麽一無是處嗎?”

由母笑道:“小趙又不是外人,他不跟我自己的孩子一樣嗎?”

由夢臉上微微一紅:“說什麽呢媽!”

我一邊掌控著方向盤,一邊旁聽著母女二人的談話。在我看來,她們倆倒不像是母女,而像是姐妹。無論是從外表上看還是從說話方式上看,都如同姐妹般親密,無話不談。我從來沒見到過由母如何和藹可親的樣子,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到達我們老家縣城的時候,還不到下午一點。自駕車有不足也有優勢,雖然累點兒,但速度由自己掌握,隻要高速上沒有突**況如大霧大雨天氣之類,車速放到一百六七那是絕對不在話下。

我本想帶母女倆在縣城吃過飯再回老家,但是由母執意要先去拜訪家父家母。無奈之下,我們隻能在縣城裏采購了一些即食小吃,駛回家中。

接近家鄉和村落,我的心裏忍不住一陣悸動。很長時間沒回來了,它仍然如故。雖然在車裏,我卻仍然能感受到一種濃濃的鄉音。

到處充滿了熟悉的旋律和鄉土的味道。

而實際上,我已經將回鄉一事提前通知給了父母,此時的他們,早已迫不及待地站在村口等待著,張望著。

而且這事兒一傳十十傳百,整個村子竟然有好幾十個男女老少,陪著我的父母站在村口處觀瞧。

由母顯然是還不明白怎麽回事,衝我追問了一句:“小趙,前麵那是怎麽了?”

我笑道:“等著迎接您呢!這些都是我們村的村民,鄉親。”

由夢插話道:“我媽她低調來的,你別整這一出!”

我道:“自發的,肯定是自發的!”

由母微微一皺眉頭:“難道你們村,你們村都流行這個?”

我笑道:“不是流行。這個-這個怎麽說呢,您問由夢吧。”

由母望向由夢,由夢趕快推辭:“別問我,問了我也不知道。”

她這是在欲蓋彌彰。實際上,她心裏清楚著呢!就說去年她跟我回家的時候,可謂是掀起了一場前所未有的大風暴。村子裏的男女老少競相一睹由夢的芳容,甚至是鄰村的也趕過來看熱鬧。再就是我們在黃老爺子的指導下,去黃河灘上練功,也是培養起了不少忠誠粉絲,諸多的元素,使得我們這次回鄉,引發起了村民們的普遍關注。

當然,不容否認的是,我父母在其中也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在我給家裏打了電話後,我的父母肯定沒少宣揚炫耀,逢人便說‘我那沒過門兒的兒媳婦來了,還有親家母也來了……’,本來我和由夢的工作就比較特殊,甚至可以說是神秘。你傳我我傳你一番升華,便引得村民們紛紛出來看起了熱鬧。

對於由母的詫異,我當然不能道出其中的原因。因此我笑了笑,說:“熱情,我們村的人,熱情好客!”

由母半信半疑地點了點頭:“這也太好客了!我們這一來,怎麽這麽多人都出動了。搞的像是迎接縣委書記似的。”

我笑道:“縣委書記哪能跟您比呀,嗬嗬。現在這些從政的官員靈敏度相當高,我覺得您這一來,估計縣委書記都要親自過來登門拜訪。甚至,甚至是市委省委的官員,都有可能出現在我們村!”

由母試問:“沒那麽嚴重吧?”

由夢補充道:“比想象的還要嚴重。不過這也沒什麽不好呀,您一來,是給趙家增光哩。”

由母訓斥由夢道:“去去去,可別瞎說!”

這麽多人在村口迎接,我當然不能再繼續向前行駛了。靠邊停車後,我熄了火,走了下來。由母和由夢也跟著我推開車門,下車。

我的父母靜望了片刻,馬上露出了會心的笑容。母親率先喊了起來“是龍龍,是我們家龍龍!”

父親也跟著喊道:“兒子回來了,兒子回來了!”

我能感受到他們內心的興奮之情,不由得鼻子一酸,想哭。但我還是強力克製住,叫了一聲:“爸,媽。”

父母爭先恐後地答應著,快步迎向我。

我發現,我的父母的眼睛裏,閃爍著晶瑩的光華。我在北京從軍,正所謂兒行千裏母擔憂,父母時刻都在思念著我。我的眼淚再也控製不住,順著臉頰滑落了下來。母親握住我的手,激動了片刻,瞧向由夢,衝她笑了笑:“閨女也來了,坐車累吧。”

沒等由夢回答,母親便將目光重點投向了由母。在某些程度上來講,由夢隻是個中轉站,由夢的母親是長輩,當然得先唱主角。“這是,這是親家母,親家母?看起來還這麽年輕哩。”母親激動地湊了過去,手卻遲遲不敢伸出去。

我知道,母親是害怕自己那雙粗糙的勞動之手,紮疼了由母那細膩的小手。

由母微微一笑,率先伸出手,母親猶豫了一下,才握住。由母笑道:“老嫂子,你看,你們整的太隆重了,還出來接。”客套之後,由母左右觀瞧了幾下周圍的風景,連連讚歎道:“還是農村好啊,風景好,空氣新鮮,人傑地靈。”

我的父親極不協調地插了一句:“農村好啥呀,農村要是好,怎麽還都想著跳農門呢!”

我父親就是粗人一個,不擅長說話。

由母笑望著我的父親:“各有優勢,各有優勢嘛。農村人向往城市,城市向往農村。這是規律。”

說來也怪了,由母倒像是和我的母親一見如故,她始終牽著母親的手,噓寒問暖,像姐妹一樣默契。

盡管母親為了迎接我們,穿了一套嶄新的衣服,但是她們的巨大反差,卻在不覺間將我深深地刺痛了一下。是啊,母親一輩子都沒離開過土地,沒離開過農村。幾十年的農民生涯,歲月的風霜染白了她的頭發,臉上已經布滿了滄桑的皺紋。而由母看起來則年輕很多,穿著也時尚高檔,舉止投足之間,盡顯高雅之氣。

農民的樸實,鄉親們的熱情,使我洋溢在了一種久違的感動之中。大家對待任何事物的看法,從不隱諱。人群當中充滿了讚歎和議論:

“多俊的閨女多年輕的媽啊,趙龍可真有福。有本事。”

“是啊。一看就是大城市的!你看穿那衣服,那打扮兒,跟電視上的明星似的。好看,就是好看。”

“你看趙龍丈母娘穿那衣服,得值好幾百塊錢吧?那皮鞋,款式真好。”

“那閨女,個兒也高,模樣也好。好像比去年見到她還要俊了呢。這閨女是怎麽長的,怎麽長的跟仙女兒似的。”

“咱們趙龍也不賴啊,小夥子往那兒一站,就是一個帥!這叫什麽來著,俊男配美女。菜籽嫁人!”

“什麽菜籽兒都出來了?是才子佳人!男才女貌嘛!”

“……”

聽到這番議論,我心裏偷偷作樂。由夢隻是一個勁兒地笑。或許,她也被這樸實的民風給陶醉了。

就這樣,我和由夢上了車,由母則和母親牽著手步行回家。一路上,幾十個男女老少跟著議論,那場麵,相當壯觀。

由夢叼上一顆棒棒糖,哼起了一首甜甜的歌

曲。

我一邊開車一邊問:“這麽高興?”

由夢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虛張聲勢地透過車窗向外瞧了瞧,說道:“沒怎麽變哩,去年的時候,你們村兒也是這個樣子。”

我咂摸著嘴巴道:“能變到哪兒去?人沒變,房屋沒變。”

由夢嘻嘻地道:“親切,感覺特親切呢!”

我故意將了她一軍:“那當然!你馬上就要成為這個村子當中的一員了,能不感到親切嗎?”

由夢皺了皺漂亮的小鼻子,善意地怒視於我。

車子駛到家門口,我們下車,熱熱鬧鬧地進了院子裏。

一切如故。隻是院子裏的銀杏樹像是長大了不少,去年的小黃狗現在已經是狗到中年,但是狗的記憶力驚人,當我們一年後重回故裏,它竟然不像是見了陌生人一樣撕咬,而是狠狠地搖著尾巴,像是在用狗族特有的方式,迎接我們榮回故裏。

看的出來,父母在我們這個破舊的房子上,下了很大一番功夫。牆壁像是被剛剛粉刷過,院子裏的東西擺放的很整齊,就連正屋裏也添置了幾件新家具新電器。

由母坐在那種古老的笨重椅子上,似是對我們家的氣氛和環境很感興趣,東瞧西看,臉上洋溢著會心的笑。

如此一來,我之前的擔心,倒是被化解開了!由母身份高貴,我擔心她來了我們家,會覺得髒亂而不適應。但是目前她的表情告訴我,她感受到了溫馨。

我和由夢坐在老式沙發上,由夢倒是不客氣,抓來遙控器打開了電視,調換著頻道。

母親忙著沏茶倒水,我趕快接過重任,為兩位重量級貴賓倒上水。隨後,母親和由母打開話匣子暢聊了起來。

聊了大約有五六分鍾,一個不速之客,挑著一擔子熱菜款款而來。

原來是母親在酒店裏訂了一桌菜。

我們坐了下來,按照農村的風俗,由母是貴賓,吃飯的時候要找三兩個村中能說會道的人陪著。母親早有準備,菜還沒擺齊,兩位在村裏還算有一定號召力的中年婦女便匆匆趕來。

山東人在吃飯的時候有一個最大的特點,那就是讓酒。祝酒詞一套一套的,讓客人很難推脫。由母沒經曆過這場麵,一杯接一杯地喝,卻不知何時才是盡頭。

雖然是紅酒,但是照這個速度和頻率喝下去,也得非醉不可。

兩位陪客的勸酒令那是相當了得,而且我們老家酒場上規矩甚多。哪怕你是武鬆來了,如果不適當地推辭幾杯,那你肯定會被一茬接一茬的勸酒令搞成醉漢。你想啊,這麽多人坐在一起,要經曆很多程序,首先是一起端杯喝酒,這叫一心一意,要一口幹;然後還有‘雙喜臨門’、‘三陽開泰’‘……’、‘十全十美’。如果客人不懂得推讓,那陪客能讓你喝到一百杯,而且每喝一杯都有新穎的說法。但是這一關即使勉強過了,後麵還有好幾關。相互碰杯,加深。最後還有一場圓尾酒,也絕對不是那麽容易通過的嚴苛考驗。

對於一個農村裏經常參與紅白喜事的人來說,對付這些酒場上的三關五將,當然不在話下,頂多就是堅決不喝即可。但是由母來自北京,她所接觸的圈子裏,基本上不興這些道道。因此,由母盛情難卻,屢勸屢喝。眼見著,幾瓶紅酒,已經**然下肚。

由夢是次主賓,當然承受的壓力要小一些。更何況,依她的酒量,紅酒根本不在話下。

關鍵時候,我出來圓了一下場。兩位經驗豐富的酒場陪客,才終於收斂了祝酒大法,開始正式吃飯。

飯後,由母和我的父母以及幾位村裏的鄉鄰,一邊喝茶一邊聊天說笑。

由母不怕生,言談之間高雅大方,妙語連珠。

我不失時機地拉著由夢出屋,準備去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