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佳佳
回了趟家後，飛快的換了套還算幹淨的衣服，大海拎著購物袋就下了樓，這也是他的習慣，自備購物袋，要知道，超市裏塑料袋最小的還兩毛錢一個呢。
超市並不遠，溜溜達達十多分鍾就到了，大海走了進去，隨便看了幾眼周圍，就直奔生鮮部的水產區而去。
甲魚、對蝦、扇貝、魷魚……螃蟹，到了！
“嗨，佳佳，螃蟹多少錢一斤了？”大海抬起頭，看著櫃台後麵那個穿著工作服，但臉孔卻清秀得一塌糊塗的女孩，努力做出了一個貌似陽光的笑容。
“河，蟹小的30，大的60，大閘蟹150。”清脆甜美的語聲傳進大海的耳中。
“哦哦，對蝦多少錢一斤？”大海眯起了眼睛。
“對蝦35一斤。”女孩的聲音不但甜美，而且很溫柔，聽上去舒服極了。
“甲魚呢？”大海聲音有點發飄，這麽久沒見，佳佳依舊這麽楚楚動人，一點都沒變。
“甲魚58一斤。”女孩很有耐心，帶著淺淺的笑。
“那個扇貝呢？”
“25。”
“魷魚呢？”
“12。”
大海滿意的點頭：“好，給我來兩條鯽魚，要大的。”
旁邊的幾個營業員眼神亂飛，看著大海滿臉都是笑意，而且那女孩雖然隻是賣螃蟹的，但對他的問題也是有問必答，而且對答如流，耐心得很，倒像是倆人在對台詞一樣。
最後大海拎著一條足有一斤重的鯽魚，剛好七塊錢，跟佳佳擺擺手，佳佳衝他甜甜的一笑，大海就心滿意足的離開了水產區，路過一個正在剁排骨的大媽身前時，一個大嗓門就喊上了：“我說小夥子，別老買魚啊，買點螃蟹啥的，別老讓佳佳跟你對台詞啊。”
大海臊眉耷眼的嘿嘿幹笑了幾聲，也沒接話，扭頭就跑出了超市。
也是啊，要不，下次買完魚就再買一斤螃蟹？總買這鯽魚也不好意思。大海拎起手中的小鯽魚，看了看，暗暗歎口氣，佳佳，佳佳，我買你回來又何嚐是為了吃你呢。
拎著魚，大海又來到了蔬菜區，隨便買了點青菜和調料，就打算結賬回家了。
忽然，水產區那邊鬧鬧嚷嚷起來，好像是吵架了，大海趕忙從收銀台跑了出去，跟著別人往那邊跑，別的事他可以不管，但佳佳在水產區工作，他怎能放心。
“佳佳，我再問你一次，跟不跟我回家？”
數十人圍了個圈子，中間站了個油頭粉麵長相還不賴的小白臉，正鐵青著臉，追問著櫃台後麵的佳佳，他的旁邊還站著兩個一看就是跟班的家夥，一臉的痞相。
“我又不是你的人，憑什麽跟你回家，柳少爺，你講點道理好不好！”佳佳氣得渾身發抖，卻毫不退縮的跟那個柳少爺對視著。
柳少爺臉色更難看了：“憑什麽？一年前你老媽有病，是我幫你出了十八萬，說好的我出錢，你出人，現在你錢也還不上，人還不跟我走，這又是什麽道理？”
“請你想清楚，當初說好如果你幫我媽治好病，我就嫁給你，可剛治療半年，我媽就走了，十五萬，我已經說了我會賺錢還給你，你何必咄咄逼人！”
“哼，賺錢還給我？”柳少爺冷笑一聲，“就憑你這點可憐巴巴的工資？我看你攢十年也攢不到，別忘了，我可是有利息的，現在已經是二十萬了！”
“你……”佳佳雙眼通紅，指著柳少爺的手已經哆嗦了起來。
人群中不斷悄聲議論，大多都在指責柳少爺的不是，但卻沒人敢大聲說出來，櫃台裏麵的工作人員更是人人閉口，誰也不敢多說一個字。
柳少爺得意洋洋的站在那裏，一副誰能把老子怎樣的表情，渾然不把周圍的人放在眼裏。
因為，柳少爺就是這超市的少東家。這家惠宜佳超市雖然並不像大潤發這樣的超市那麽大，但在本市卻有數十家連鎖店，幕後老板柳惠宜，在房地產行業頗有聲望，更是私下開著幾家夜總會和酒吧等娛樂場所，屬於黑白兩道通吃的人物。
這樣的人，誰敢惹他？
不過，大海敢。
“柳俊溪，你太過分了吧。”大海從人群中擠了出去，冷著臉說道。
柳少爺愕然回頭，一見是大海，臉上竟然露出了一絲笑容。
“喲，這不是大海班長嘛，幾年不見了，出息了啊，嘖嘖。”
柳俊溪有些驚訝的叫道，同時打量著身上穿個七分大褲頭，腳下一雙運動鞋，上身隨便套了件白t恤的大海，那眼神就像在打量一個土鱉。
“我出不出息不用你管，上學時候我是怎麽教育你的，是不是都忘了，開始強搶民女了是不是？”大海語氣中帶著不屑，渾然也不把柳俊溪放在眼裏。
“上學時候？”柳俊溪深呼吸一口氣，有些不自然的眯了眯眼睛。
沒錯，大海和柳俊溪原本就是從初中一直到高中的同學，而且，這倆人當時是同桌，隻不過，大海是班長，學習很好而且品性正直，柳俊溪從小就成績很爛，而且屬於調皮搗蛋那種類型，按理說倆人的性格差異很大，但柳俊溪偏偏就服大海，甚至私下裏管大海叫老大，不為別的，就為大海這人仗義，聰明，而且學習好。
但大海對他卻很頭疼，因為每逢考試，他就成了柳俊溪的救星，不說全部照他的抄吧，但也每次都混個及格，甚至有些時候還要幫他寫作業。
不過大海也總教訓柳俊溪，因為這小子太貪玩，而且性格輕浮，欺負個女生，劫個低年級同學，這都是家常便飯，每次讓大海碰上了，就給他一頓罵，柳俊溪對大海倒也沒脾氣，嬉皮笑臉的就過去了。
但是後來，柳俊溪就沒事就拉著他去打台球泡遊戲廳，聚個會喝個酒什麽的，當然花錢的一律都是柳俊溪，大海剛開始的時候也受了些影響，還跟著他一起去打過架，不過在進入高中之後，大海就一心隻顧學習，柳俊溪變本加厲的胡作非為，倆人分歧越來越大，還吵過幾次，這才漸漸疏遠起來。
後來，大海考上了大學，柳俊溪開始在社會上瞎混，兩個本就不是一路人的朋友，這才沒有了聯絡。
但這兩年，自從大海大學畢業沒找到合適的工作，一直宅在家裏以畫畫為生之後，其實也看見過幾次柳俊溪，就在這個超市裏麵，隻不過兩人身份不同了，生活環境不同了，大海也不願意讓這個過去的小弟看見自己現在的落魄樣，所以從來沒露過麵，就連這個超市，他也隻是每周來一次，還是為了佳佳。畢竟大海一般都去離自己家更近些的大潤發超市買些菜就回去的。
“老大，咱們好久不見，沒想到在這見麵了，我請客，咱倆去喝點。”柳俊溪換了話題，看著大海的眼睛裏，似乎也有些閃光。
“算了吧，你的酒我可不敢喝，先把這事說清楚，你是不是非得盯著人家小姑娘不放？你就不能學點好？”大海想起從小到大的情誼，語氣也有些軟了。
柳俊溪皺了皺眉：“老大，這事你別管，你也管不了，十八萬不是小數，那是當初她跟我借的買命錢，我不盯著她，難道你替她還？”
大海心中某個地方忽然被觸動了，嘴角不自覺的抽，動幾下，緊盯著柳俊溪，一字字的說道：“買命錢？我替她還又如何，十八萬而已，你給我記住了，這世界上永遠都有金錢買不到的東西。”
“哈哈，看不出來，原來老大你對這個螃蟹妹也這麽感興趣啊，既然如此，何曉佳，看在我老大的麵子上，我就給你一個時間，一年之內，我不管你如何去賺錢，如果還不上我的錢，就別怪我翻臉了，記住了，再加上這一年的利息，一共二十二萬！”
柳俊溪冷哼一聲，掃了一眼佳佳，又盯著大海看了良久，目光中似乎有一種說不出的東西在迸發。
“一年之內，我給你二十二萬，剩下的，請你喝酒。”大海平靜的說，語氣中沒有半點波瀾，但，卻是無比的堅定。
柳俊溪目不轉睛的看著大海，忽然嘴角上翹，露出了一絲按捺不住的笑意。
“老大，你還是那麽講義氣，好，既然你執意要替她還，我也管不著，這是我的電話，不管什麽時候，隨時奉陪。”
大海默默不語，緩緩的舉起手掌，柳俊溪像一陣旋風般掠過他的身旁。
“啪！”
兩個生活在不同世界的老朋友擊掌為約，空氣中仿佛有火花在迸射，然而柳俊溪卻已經走遠了，隻剩下大海一個人，有些手足無措的站在人群中，看著櫃台後麵同樣手足無措的佳佳。
“呃……”大海有點不敢看周圍人的目光，更不敢看佳佳的目光，“你好好安心工作，我會帶著錢來找你，相信我，我說到做到。”
大海低著頭說完這句話，抓緊了手中柳俊溪塞進去的名片，轉身落荒而逃。佳佳看著他瘦弱的背影，咬緊了嘴唇，半晌無言。
大街上，大海魂不守舍的往前走著。好像，有兩年多了吧，沒有這樣在這麽多人麵前說話了，還真是不習慣。
大海的思緒沉浸在回憶中，癡癡呆呆的，忽而悲傷，忽而低笑，最後望著一扇櫥窗中失魂落魄的自己，努力做出了一個笑臉，低聲對手中的鯽魚說道：“鯽魚兒，鯽魚兒，我們回家了。”
可惜，現在的佳佳卻已經不認識他了。黑暗，悄然降臨，又是一個華燈初上的夜，大海遊**了許久，終於回到了家中，他心中苦笑，去趟超市還拉二十二萬饑荒，不過他現在滿兜就剩下幾百而已，所謂虱子多了不咬，債多了不愁，既然已經應下來了，慢慢再想辦法，別人的事他可以不管，但佳佳的事，他必須管，實在不行，他還有一套房子。
看著家門，他心中有些歉意，出來這麽久，不知道孫尚香，司馬懿和項羽是不是很餓了，雖然不知道鬼魂的進食時段，但此時此刻，他竟然下意識的把他們三當成了守候在家中的親人。
不過，大海剛剛走進屋子，打開燈，就見到沙發上坐了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