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曉淩看著大力這發胖發白的侄子,小棟的臉是腫得如蒸熟的麵包,皮膚很嫩,一碰就破,曉淩知道這樣的屍體不能用工具化妝,必須是用裸手上色,裸手容易掌控力度,不會像拿毛刷那樣,一刷一塊皮就沒了。

小棟稀疏的頭發,已經沒幾根,因為都因為泡久了全掉了。曉淩用收輕輕的,一根一根的講那僅有的幾根短發往後腦勺捋,本來小孩子的頭腦就很軟,經過水泡小棟的腦袋就像是個即將要爛的梨子,隻有輕輕的動作,才勉強將那幾根毛發貼在了腦袋上。曉淩弄完頭發之後,再往小孩的臉蛋看看,隻見小棟的嘴巴裏滿口的淤泥,有些已經被擠到了嘴角,曉淩拿來根牙簽,小心的將孩子口裏的泥土,一點一點,一粒一粒的挑出來,弄完之後,足足有半碗之多,好可憐的孩子,死的時候還滿口泥土,大悲哀哉。弄完小孩嘴裏的泥土,嘴巴怎都合不上,幾個稚牙外露著,曉淩巧奪天工,用唇膏輕輕的摸在小棟的唇上,然後輕輕的清理牙齒裏的泥土,小孩就出現了一副張嘴燦爛笑容的嘴巴,如果是活的話,這個肯定是個正開行大笑玩玩具的小孩。

曉淩整理完孩子的嘴巴,再看看那個臉,發白的瞳孔顯得很蔫,這就不是個開心的小孩。曉淩就拿出個美瞳的隱形眼睛,黑色的,輕輕的給小孩子戴上,這才有了一個黑白分明的眼球,這才像個剛死的,正常死亡的眼。發胖白皙的臉已經不用怎麽化妝,都已經是光可照人了,曉淩就巧巧的抹上一點粉底,加點高原紅,這才像個娃娃。

這個小孩化了一個多小時,整理好小孩衣服後,曉淩看看,恩,起死回生的感覺,如果是小棟還活著,這樣該多好呢。

曉淩弄好後,出門對大力他們說:“叔叔,你們進來看下,這樣可以了嗎?”

叔叔和嬸嬸進來一看,一下子就哭了,是啊,親生骨肉升天,已經不成樣沒有抱任何希望的一具水泡屍,現在呈現在他們麵前的,就像個活生生的娃娃一樣,多希望這個是活生生的小棟啊,可是,這個希望,完全就是絕望,再怎麽也回不來了。嬸嬸看著自己的兒子,昏厥了過去。

人就是這樣,孩子活著的時候,無論他再醜,再調皮,再任性,哪怕是殘缺身軀,自己的娃都是最漂亮最聰明的,當骨肉在自己的眼前悄然離去,哪怕隻是出生幾個小時就夭折,作為父母親的,就好像自己的生命沒有了延續,而當看到已經離開的孩子時,就好像看到自己的生命在那時也就跟著終止。父母都是愛兒子的,就好像兒子也都愛父母那樣。

大力扶著叔叔嬸嬸出來休息,然後對曉淩說:“恩,曉淩,謝謝你。小棟化得很好,你就交給喃生吧。灰就讓七爺幫裝起來,等下我再陪叔叔過去。”

曉淩也低落的招呼卡卡,用推車把小棟輕輕的推出化妝間,叔叔嬸嬸死一般,看著兒子小棟一米一米的離自己遠去,死了的是兒子,斷了的不止是生命,還是父母的根與希望。

我和七爺把最後一具成人神火化後,也心有靈犀般,覺得大力的侄子應該來了。果然,卡卡推著小棟來了,曉淩在後麵跟著,大家心裏都不好受。

我看這這個被曉淩化得如活人般的小棟,我真不忍心把他推進火化爐。小棟安然地,輕快的張嘴笑著,好像也完全不知道自己來到了活人的最後終點——火化爐。我看他沐浴後換的新衣服,粉紅的臉好像早上對我笑的花朵,小棟這朵花,切凋零在這隻有三幾歲的年齡上,不能說是天妒英才,隻有道是天公不作美,奪走了這個早上升起的太陽,小棟的時間應該還有許多許多年,可是初升太陽遇黃昏,這什麽上帝,什麽公平啊?該死的死神廟斯!非要取了個小孩的性命。

我把小棟接到火化爐口,我打開火化爐的門,裏麵熱氣奔騰,可是小棟感覺不到害怕,他表情依然,我知道:娃娃,走好,叔叔送你最後一程。

小棟微笑著進入了火化爐,我把門輕輕的關上,生怕把小孩在美夢中驚醒,然後我又輕輕的按下加油的按鈕,我們都沒有看裏麵,隻聽到汽油均勻的噴灑出來,一個電子打火,“呼”一聲,裏麵的世界就是裏麵的世界,外麵的我們,在外麵的世界等候,再見了,小棟!應該是,永別了,小棟!來生投胎,會更好,活人要有希望,死了也要有希望,下輩子你會很長命。

爾後,我們在火爐外麵靜靜的送走小棟,等燒完的時候,七爺才打開火爐門,已經被推成一堆的骨灰,裏麵卻摻和著許多泥土,是的,小棟死得太難受了,他也吃了不少的泥土在肚子裏。

七爺慢慢的把骨灰裝進金盎,加上泥土,足有大半個壇子的灰。

我們也算是白發人送黑發人,我們是老人送走了小孩,心裏都很不好受,最後曉淩的眼睛都紅了。這個生命雖然不是在我們的手裏離開,但是這個生命體,卻是在我們的手中,由肉體變成灰,大家都不好受。

大力和他叔叔在門外等候,我們把這個金盎送到嬸嬸的手中,顫抖,抓緊,嬸嬸的兒子,再也不能“牙牙”叫媽,隻有媽媽在他的遺照前,“嗚嗚”的喚:兒子,開學了;兒子,吃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