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歲穰有幸品嚐了傳聞中誰吃誰掉淚的劇組盒飯。

她先夾了一筷子沒有牛肉的土豆燒牛肉,眉頭擰成了扭曲的一坨,“大廚是不是把糖當成鹽了?”

再嚐一口手撕包菜,鹹到讓人懷疑,是不是疊加了剛才土豆燒牛肉沒放的鹽。

至於番茄炒蛋為什麽這麽苦,大概就隻能歸咎於魔法了。

怪不得亢宿一口都不碰。

反正他是星君,進食不為果腹,吃不吃都可以。

容歲穰扔下筷子,把小馬紮搬到電競椅旁邊,跟亢宿提了小熊貓靈的事情,“我先去水溝村看一看,說不定還能找到那戶人家。”

亢宿半躺在椅子上閉目養神。

“不過時隔這麽久了,即便隻尋骸骨,也未必都能攏全了。”容歲穰知道他聽見了,念叨了兩遍罪過,直接上手撐開亢宿的眼皮,“星君,你有辦法嗎?”

亢宿揮手把她彈開,“非救不可?”

“小熊貓靈保證讓我rua她肚子,隨我予取予求,rua之不竭……”容歲穰說著說著露出迷之微笑。

亢宿斜眼睨她。

容歲穰迅速收斂神情,正經道:“而且我看彪和她也挺合得來的。”

亢宿重新和上眼皮,嘖了嘖,“真麻煩。”

語氣雖然是嫌棄的,但是是同意的意思吧?!

容歲穰很了解亢宿口嫌體正直的性情了,登時樂得眉開眼笑,“謝謝星君大人!”

遠處的劇組工作人員甲:“你看!聊那麽開心,我就說是女朋友!”

工作人員乙:“可是我聽說那位是周老板請來的高人……”

工作人員丙:“誰說高人就不能是女朋友了!”

工作人員丁:“這個思路……有點清奇啊,居然還挺好磕的怎麽回事?!”

*

水溝村離拍攝片場很近,容歲穰沿山路走了十幾分鍾,就看見了大片空置的房屋和田地。

村裏的年輕人大多進城務工去了,少了人氣,荒屋荒田雜草叢生,處處都流露出破敗的痕跡。

容歲穰按照小熊貓靈的描述,徑直找到村東的人家。

不知道多少年沒有人居住過了的土平房,連房頂都缺了一大塊,五麵漏風。

果然是白跑一趟。

容歲穰站在破敗的房屋前,吸了兩鼻子黃土,轉身想打道回府。

身後坑窪不平的土路上,幾個十來歲的女學生嘰嘰喳喳地過去了,花枝招展青春洋溢,手指都做了漂亮的美甲,不太像村裏幹活的姑娘。

“你們說,吳景美真的在這裏拍戲嗎?”一個女孩子興奮地問同伴。

一頭自然卷的姑娘答:“錯不了,就在前麵半山那個破廟取的景。”

容歲穰不禁咂舌。

吳景美原來這麽紅的,還不算明星呢,就有粉絲探班了。

幾個小姑娘邊走邊興奮地聊天,“成小卷,你老家的房子在哪裏啊?我快走不動了。”

自然卷指了指不遠處,“前麵就到了,不過空了好幾年了,不知道還能不能住人。”

“沒事啦,住不了我們就去住酒店吧,附近有一家的……”

“那個鬧鬼酒店嗎?我才不要住呢!”

……

年輕姑娘們蹁躚而去,在飄散的香水味和各種化妝品噴香的氣味中,容歲穰聞到了一股怪味。

好像有一點……小時候調皮燒紙灰玩的味道。

仔細嗅一嗅,還有一絲淡淡的腥臭味,特別像盛夏時期小區門口成排的濕垃圾桶。

“阿嚏——”

鼻子癢癢,容歲穰打了個打噴嚏。

明顯有異,要不要提醒一下她們?

容歲穰陷入了糾結中。

以往她不信邪也就罷了,現在既然知道世上存在神怪異物,坐視不理就有點良心不安了。

可是,該怎麽提醒呢?

拉住人家年輕漂亮的小姑娘,說“你身上有臭味”?

……好像不太合適。

要不直接亮明職業,讓她們注意邪祟?

……很多年輕人恐怕不太信這些吧。

一個愣神猶豫,身後傳來了老鄉的問詢聲,“你找誰啊?”

幾個女孩子已經蹦蹦跳跳走遠了。

算了,管不了那麽多了。

容歲穰應聲回頭,來人看模樣是水溝村的村民,便指著不遠處的危房問:“老伯,請問下,你知道這家人去哪兒了嗎?”

老鄉說:“你找老黃家啊?早搬走啦!結了婚就搬走了,二十多年咯。”

“搬到哪裏去啦?”容歲穰不死心地追問。

老鄉抬手指向四穀山高聳的山峰,“不遠,就在四穀山底下,開了個農家樂,我年前還去過一次,生意可好咧!”

容歲穰:……四穀山腳下的農家樂,聽起來怎麽那麽耳熟?

*

再訪四穀山腳,果然隻有一家農家樂。

車停在熟悉的農家樂停車場裏,四周安安靜靜,隻能聽到山中的鳥鳴聲。

容歲穰走進大堂,一個人都沒有。

“有人嗎?”她無奈,敲了敲收銀台的桌子。

“哎哎哎!來生意了!”

通往廚房的門簾被掀起,老板娘急吼吼地衝出來,一愣,“哎姑娘,是你啊,我記得你。”

畢竟是最後一批接待的客人了,印象深刻。

老板娘說:“你又來拜虎大仙啊?沒咯,虎大仙不在四穀山了。”

以前拜虎大仙的人很多,老板老板娘兩口子琢磨著開了家農家樂,提供餐飲住宿,還特別修了一個大停車場,果然生意興隆。

沒想到,虎大仙突然有一天消失了,拜虎大仙的客人不來了,四穀山交通本就不算太便捷,離城區更近的地方有不少爬山休閑的好去處,平時就稀稀拉拉幾個遊客,根本養不了廚房連廚子帶幫工十幾號人,農家樂都快要開不下去了。

“虎大仙是不是雲遊去了?”老板娘打開掛在牆上的電視機,“電視上都那麽演,高人經常四處雲遊……”

“什麽雲遊,我看搞不好是搞封建迷信被抓起來了。”老板也從廚房裏鑽了出來,拖個板凳看電視。

容歲穰隨便點了兩個菜,在老板旁邊找個椅子坐下來,“老板,你見過小熊貓嗎?”

“熊貓?”老板沒頭沒腦地摸了摸禿禿的後腦勺,“飼養基地裏見過,咋了?”

“不是熊貓,是小熊貓,不是一種動物。”容歲穰邊解釋邊打開手機,找小熊貓的照片給老板看。

老板戴上老花鏡,端詳半天,“哎這我見過!”

容歲穰簡直驚喜得要縱起來,“真的?什麽時候?你帶回家了?”

“這不是幹脆麵嘛!”老板樂嗬嗬的,“我兒子小時候我給他買了好多回。”

“幹脆麵是浣熊,不是一種動物……”容歲穰心很累。

老板娘端了茶來,“小姑娘,這次就你一個人,你老公不陪你啊?你是來爬山的?”

“城裏待久了太悶,出城來散散心。”容歲穰隨口回答道,點開酒店的介紹頁麵給老板老板娘看,“喏,我最近住在這家酒店。”

老板娘一眼就認出來了,“這裏啊,我們小時候常去玩的。”

沒建酒店之前,那裏是水溝村孩子們的天堂。童年時期的老板和老板娘常常去那裏玩,抓青蛙打鳥、拔點野菜補貼夥食。

“撿過小動物嗎?”容歲穰問。

老板理所當然道:“那可多了去咯!”

容歲穰再次打開小熊貓照片,小心翼翼地問:“撿過小熊貓嗎?”

“這……”老板和老板娘對視一眼,卡殼了,“這……誰還記得清啊。”

容歲穰本來也沒報多大期望,笑了笑,“哦,我隨口問問的。”

菜很快上來了,剛吃沒兩口。

“老板!老板在嗎?”屋外,大周的大嗓門響起。

“又有生意了?今兒是什麽日子?”老板娘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容歲穰不好意思地站起來,“是找我的。”

她剛才吃著吃著,想起劇組的慘烈盒飯,便發信息讓大周來這裏。

“老板娘,能不能借用一下廚房?我還要在這邊住一段時間,自帶廚師,按使用次數付錢。”

她覺得還是得給亢宿改善一下夥食,免得他一氣之下飛回天上去了。

拍戲的合同是以容歲穰工作室的名義簽的,亢宿要是撂挑子了,容歲穰得賠好多錢。

老板娘和老板先是一怔,後來倆人一商量,反正廚房空著也是空著,能回本一點是一點。

*

大周做好飯,不光容歲穰又加了一頓餐,連老板老板娘和農家樂的夥計都沒忍住蹭了一頓。

吃飽喝足後,容歲穰帶著新鮮出爐的美味便當去片場找亢宿。

沒有桌子,將就把菜擺了一地。

跟組編劇小王剛才來找亢宿,看著地上的菜,吸著鼻子眼裏放光,“怎麽看著,跟我們吃的盒飯不一樣啊?”

小王的手蠢蠢欲動地摸向了筷子。

容歲穰不得不禮貌性地提議,“要是不嫌棄的話……”

“不嫌棄!不嫌棄!”小王餓虎撲食般撲了上來,一樣夾了一口猛往嘴裏塞。

“太好吃了!太好吃了嗚嗚嗚……”

小王閉眼微笑細細品嚐,眼角滲出一滴晶瑩的淚珠。

容歲穰:……看都把人孩子摧殘成啥樣了。

“咳!咳咳咳!”

導演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旁邊,奮力假咳吸引注意。

容歲穰遞上筷子,“導演,要是你也不嫌棄……”

導演冷麵清了清嗓子,“既然你盛情邀請,我也不好推拒。”

小王:……別以為我沒看見,你每樣菜夾了兩筷子!

容歲穰無意中一回頭,嚇了一跳。

門口排了一串捧著空飯盒的工作人員,眼中殷殷期盼,皆是嗷嗷待哺。

容歲穰:“沒準備那麽多……”

導演哐哐敲碗,很善解人意,“沒關係,再去準備吧,我可以等。”

容歲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