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像流的血源源不斷,嘩啦啦地往地上淌,滋養著周圍的玫瑰。

動作雖敏捷得不像石膏做的,但每挪幾步,就要停頓一個不斷的間隙。

亢宿擋在前麵進行物理阻擋,給大後方的容歲穰留出足夠機會進行默默觀察。

看久了,容歲穰發現雕像的動與止似乎存在某種規律。

她根據曾觀看上百部恐怖影視作品的豐富經驗,分別試驗了眨眼和呼吸對雕像運動軌跡的影響。

掐準時機。

閉眼!

睜眼!

毫無影響。

好的,再掐時機!

吸氣!

呼氣!

馬德怎麽還是沒有影響?!

這不科學啊?!

砰——

一聲巨響,亢宿以雕像一隻手臂作為武器,把雕像下半身砸成了高低腿。

容歲穰一拍腦袋。

哎呀,她忘了亢宿現在也能算個人了!

她顧不得解釋太多,忙高喊:“星君,我數一二三,我們一起眨眼!”

亢宿並未多問,聞言照做。

“一!二!三——”

果然,當兩人都閉眼時,雕像往前移動了一大段路。

隻要有人盯著它,它就不會動。

此時,雕像離容歲穰已經很近了,地麵的顫動幅度越來越大,破損處的石膏碎塊四處亂飛。

“進屋!”

亢宿一把提起容歲穰,飛快避進化妝鬼的房間裏。

房間裏處處都是鏡子,仿佛進入了哈哈鏡的世界。

容歲穰忽然心生一計。

剛才,她看見,雕像一片白茫的眼眶裏,清晰地雕刻出了眼珠的輪廓。

這是不是意味著,雕像本身是有視力的?

死馬當活馬醫,容歲穰當即拔腿跑到最近的一麵鏡子後,試圖移動。

萬幸,房間裏都是古老的立式鏡子,可以隨意搬動。

雕像已經行至玄關前,被低矮的門框擋住,兩條胳膊都被亢宿卸掉,咚咚咚用腦袋砸房。

一時間石膏和斷木齊飛。

這間小木房子,真心經不起它多捶幾下。

容歲穰忙招呼亢宿幫忙,“星君,用鏡子照它的臉!”

亢宿將門邊的鏡子倚腳一旋,鏡子便調整方向對外照去。

但還是沒用。

雕像即便腿斷了一半,比起鏡子來,還是太高了,照不到臉。

腳底下,木地板承受不住雕像的重量,哢嚓哢嚓連聲斷裂,已經快要站不住人了。

容歲穰靠抱住亢宿穩住身形,看看鏡子,再看一眼雕像,福至心靈靈魂發問:“星君,你能把它的頭擰下來嗎?”

暴力工具人亢宿蹬牆壁上房,踩著雕像肩膀,雙手揪住雕塑耳朵,以雕像為原點騰空快速旋轉一周——

哢啦——

頭掉了。

“星君,這裏這裏!腦袋放這裏!”容歲穰熱情招呼。

她用鏡子在地上圍了一個圈。

亢宿抱著雕像斷頭落地,順手將頭扔進鏡子圈裏。

雕像終於一動不動.jpg

巨大的身軀領頭,斷手、斷腳接二連三砸在地上,宣告一場真惡戰的結束。

雕像的斷頭立在地上,三百六十度無死角自視。

畫麵不僅不恐怖,甚至有點搞笑。

雕像:……雖然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但好像有點不對的樣子?

“啊啊啊!結束了啊哈哈哈!”一連解決了一怪一鬼,容歲穰被自己的智商深深折服,抓著亢宿仰頭星星眼求誇,“星君大大,我是不是很機智?”

“機智。”亢宿頷首。

容歲穰:“誇我!”

“誇你。”亢宿點頭。

雖然誇讚的詞匯不是很豐富,但容歲穰仍舊表示很滿意。

勝利來得太突然,她一時被幸福衝昏了頭腦,“呃?接下來要幹嘛的來著……?”

亢宿顯然心情也不錯,難得熱心一回,提醒道:“找二維碼。”

“哦對。”容歲穰發現自己說話的嗓音有些幹啞。

剛剛在生死邊緣來回翻滾,精神一直高度緊繃,這會兒猛然放鬆下來,真的又渴又累。

進app這麽久了,一滴水都沒有進過。

說起來,進來後見過的唯一能稱作“**”的東西,就是噴泉裏雕像用來洗澡的血。

腦補了一下她和亢宿一起麵對麵微笑著仰頭喝血的畫麵……

“噫——”容歲穰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搓著手臂推亢宿,“走吧走吧,快點找到就能出去了。”

繞過殘破不堪的日式宅邸,順著玫瑰花田分出的石頭小徑繼續往前走,很快便看見一大片異域風情的白色圓頂建築。

亢宿停下來,抬頭看了一眼,語氣肯定,“拜占庭式建築。”

“你還知道拜占庭?!”容歲穰受到了來自千年前老古董的驚嚇。

亢宿:“……遊戲裏有。”

……還是氪金才能有的。

理智告訴他,後半句就不要提了。

“哦……好厲害。”容歲穰鼓掌誇誇,十分捧場。

從圓形拱門裏進入建築,內裏空無一物。

容歲穰在建築裏暴走幾層樓,看牆壁看地板,一無所獲。

悻悻回到大廳中央,亢宿正仰頭望向屋頂。

“看什麽呢?”容歲穰也隨之抬起脖子。

穹頂上,鋪滿了小方格瓷磚貼就的馬賽克,一片接著一片,鋪就了閃閃發亮的美麗圖案。

容歲穰忽然領悟了亢宿的意圖,“你是不是覺得,其中一片馬賽克就是二維碼的圖案?”

亢宿在大廳裏沒有發現,看了眼樓上的房間,說:“有可能,分頭找找看。”

亢宿大致分配了一下搜索範圍,便各自去找。

一棟建築看完,容歲穰再次回到大廳。

亢宿的速度比她快很多,在廳內等候已久,見她便問:“找到了嗎?”

“沒有。”容歲穰姿勢詭異地扶著後脖子,“但頸椎病治好了。”

亢宿:“……”

容歲穰抱怨脖子的時候,並沒有想到亢宿會作出任何回應。

她轉過身,照例往旁邊那棟建築走。

因此,當肩被一雙手從後麵搭上時,容歲穰叫成了一隻尖叫雞。

她被捏得很舒服。

她本來以為是怪物,後來發現是亢宿在替她捏肩,嚇得比以為是怪物的時候還要厲害。

依舊魔音穿耳。

“閉嘴。”亢宿揉著她的脖子,說話間多少有點氣急敗壞惱羞成怒的意思。

容歲穰猛地收住聲音。

“你為什麽突然對我這麽關心?”按照亢宿一貫的脾性,這絕不是他會作出的行為。

容歲穰心生警惕,防備道:“你是不是想在幻境裏麵殺了我?所以臨終關懷我?”

亢宿一噎,幹脆地扔下她,毫不留情地徑自向前走去。

容歲穰:哇突然就放心了呢,這才像星君大大嘛!

*

地毯式搜索了兩棟建築,什麽也沒看出來。

在第三棟拜占庭風建築裏,典型的圓形穹頂下,藏了一座三層高的中式小樓。

紅磚綠瓦,非常突兀。

畫風突變,容歲穰不免困惑地揉了揉眼睛,“這是……?”

亢宿看了一眼,“是鼓樓。”

來都來了,總得上去看看。

容歲穰跟在亢宿後麵,踩著嘎吱嘎吱的木製樓梯登上了頂。

樓上果真有一麵大鼓,鼓麵早已破損。

容歲穰拽拽亢宿,摸摸鼻子,“你說二維碼會不會藏在鼓裏?縫在皮上?”

“別過去。”

亢宿忽然伸臂攔住她。

話音剛落,漆黑的大鼓內部,悄無聲息地伸出了幾條粗壯的腕足。

剛剛被亢宿做過肩頸按摩的容歲穰表示非常平靜,覺得在這個世界裏見到什麽似乎都不奇怪了。

容歲穰:“快看!章魚哥鑽出來了!!!”

嚴格來說,那並不是一隻章魚。

身上長了類似章魚的腕足,肚子上全是眼睛,長相十分醜陋隨意。

“哇,居然還有克係怪物!”容歲穰再一次對季遠茂的腦洞感到驚歎。

亢宿又接觸到一個新詞,問道:“那是什麽?”

“克蘇魯神話裏的……”容歲穰開了個頭,不知從哪裏開始講起,“體係太龐雜了,三言兩語講不清楚,等出去了買本書給你看。”

在他們討論克係怪獸的時候,章魚哥從藏身的大鼓裏完全鑽了出來。

章魚哥個頭大得驚人,數條足有容歲穰大腿粗的腕足金蛇狂舞,肚皮上的眼睛一眨一眨亮晶晶。

容歲穰:“星君,你覺得這隻章魚哥的弱點是什麽?”

亢宿掃了一圈章魚怪的軀體,腕足粗壯移動範圍廣,如果要挑弱點,那麽肯定是“眼睛。”

“我猜也是眼睛,哈哈!太好了!”容歲穰快樂掏兜,“還好我以防萬一拿上了。”

巨型怪物章魚哥:……嗨?我還在這裏?你們怎麽聊上了?

被忽視的章魚哥憤怒了,蠕動著腕足直奔兩人站立的樓梯而來。

容歲穰:驚!!!好快!!!

顧不上聊天了,容歲穰掏出藏在衣服口袋裏的梳妝鏡,“剛從化妝鬼房間裏順的。”

用力往地上一摔,鏡麵碎裂,容歲穰挑了兩塊最大的,和亢宿一人一片玻璃三角錐,“星君!我們戳它眼睛!”

看準章魚哥的方向,容歲穰高舉鏡麵,大喊一聲“衝啊——”

身邊一道閃電竄出。

章魚哥從中間被水平切開,一分為二,斷麵整整齊齊。

轟然倒地,扭動幾下,不動了。

亢宿垂眸站在魚哥旁邊,嫌棄地扔掉流淌著綠紫色魚哥血的尖銳玻璃碎片。

容歲穰:……強者的世界,竟恐怖如斯。

“星君,你真快!”憋了半天,容歲穰發自肺腑地誇讚道。

亢宿:……?

她分明在誇他,為什麽聽起來總覺得有點奇怪?

容歲穰舉起大拇指,“你真的太快了!你絕對是我見過最快的男人!”

亢宿:……謝謝,心理不適感更加強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