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集合

初次來到培訓的地方,條件艱苦了一些,不過,比起後來的訓練,這一晚簡直在天堂一樣美妙。

戚金年輕,身體素質好,一覺睡到天亮。後來,武嫣兒說這一晚基本上沒睡著,戚金的呼嚕打得震天響,嚴重影響到她的睡眠質量。戚金懷疑這話的真實性。根據他的記憶,睡覺的時候不打呼嚕,也許,睡覺的時候,本人聽不到自己的呼嚕聲。

天色剛剛放亮,外麵忽然響起哨聲。

戚金爬起來,站在窗前向外望,不知道啥時候來了五輛麵包車,四個穿著迷彩服的男子站在操場上,其中一個鼓著腮幫子拚命吹哨。

“哼。”戚金聽出來這是集合的哨聲,但是心裏對刑警學院的人生氣,加上沒有聞聽哨聲集合的自覺性,幹脆當成是噪音,不予理會。

可能這一期的學生心有靈犀,一個學生沒有主動到操場集合的,該幹啥照舊幹啥,很多的學生把行李收拾利索,思考著打道回府,還沒入校,就辭學不讀了,哪怕是帶著工資也沒興趣讀下去。

刑警這個職業看著唬人,其中的艱辛已經初見端倪,接下來不知道會如何流血流汗,這些學生基本上都是獨生子女,嬌生慣養,即使有一些學生家庭經濟不好的學生,也沒吃過睡地板的苦頭。

他們,真的怕了。

昨夜睡地板,被蚊蟲叮咬,還餓著肚子,生下來沒遭過這種罪。

下麵的人終於把僅有的耐心消磨殆盡,大聲喊道:“集合了,全體集合。”

聲音很大,卻被空空****的操場分散,傳到大樓的時候,跟蚊子的聲音差不多,大多數同學撇撇嘴,像是沒聽到一樣,有幾個比較聽話的學生趴在窗台看了看,頭縮了縮,很明智不去當出頭鳥。

估計下麵的人喊累了,接下來,這裏的黎明靜悄悄。

學生們來到水房,很有秩序地洗漱,輪著到後山坡的小樹林方便,男生在東麵,女生在西麵,這個早晨之後,小樹林一片狼藉。然後吃過早餐,學生們一個個拖著行李箱來到操場。

戚金偷眼一瞧,那幾個穿著迷彩服的男子臉上幾乎要擰出水來,這是太過陰沉的原因。

大家裝著看不見,反正不打算讀下去了,紀律無法約束眾人,隻要人人心齊,法不責眾。

看到三三倆倆聚在一起的新生,迷彩服們幾乎暈過去,他們從來沒見著紀律這麽鬆懈的學生。

最高個子的迷彩服大聲喊道:“集合啦,站成十排,每排四十個人,從右向左報數。”

由於每個人都把行李箱放在腳邊,站排也是曲曲彎彎的,根本不成一條直線,咋一看,就是潰退打敗仗的匪軍,隻差吊胳臂拄拐杖的傷殘形象。

站在前排的戚金不想這樣回家,太沒麵子了,再說,他能考上刑警學院真的很不容易。即使是學院冷落了他們,也當成是一種考驗,隻要態度積極一點,不落後於人,校方總不能把這一屆學生全部趕回家吧。

他的心裏就是這麽想的,比上不足比下有餘,一言一行處於中遊最好。

旁邊的武嫣兒心裏跟他想的差不多,眼珠子滴溜溜轉動,綜合考慮身處的環境,找到對自己最有利的位置。

“咳咳……”單眼皮的迷彩服男子終於忍不住了,說道:“大家可能沒受過軍訓,離開父母不太習慣,怪不得大家,是我們的錯誤。”

學生們都是人精,聽到道歉的話,馬上發牢騷:“你們把人扔在這裏不管了算乍回事?假如遇到危險,一定要跟校方討一個公道,連吃飯上廁所都需要自己解決,看來刑警學院空有虛名,四年大學讀下來一定會後悔的。”

“就是,連出麵接待的人也沒有,我們是野孩子嗎?”

“不把我們當人待,老子受夠了,按照成績,換一家學校好了,回去宣傳宣傳,下一屆沒人來刑警學院。”

“……”

單眼皮迷彩服黑著臉,大吼一聲:“住口。”

這一聲近在眼前,像是晴天霹雷一般,所有的人打一個冷戰,都呆呆看著他。

撓撓頭,迷彩服男子說道:“我們肩負著人民的重任,將來衝鋒在剿滅犯罪分子第一線,隻有多受苦,將來才能少流血,吃點苦怕啥?溫室裏的花朵永遠缺乏鬥誌。”

“我們要回家。”不和諧的聲音在人群裏喊道。

“對,我們不陪你們玩兒了。”

“回家複讀好了。”

“上當了。”

“……”

迷彩服男子跺跺腳,惡狠狠地說道:“住口,現在我說話,不許打斷,不許插嘴。”

漸漸靜下來。迷彩服男子這才說道:“我知道你們都是熱血男兒,有勇氣跟犯罪分子做殊死搏鬥,想鏟盡人間不平,替天行道,維護社會正義,但是,理想是骨幹的,現實是豐滿的,不能憑著滿腔熱血就能實現理想,更不能做逃兵。”

戚金暗暗偷笑:“如果人人都聽話,恐怕你就不是這種腔調了,大概還要繼續折騰折騰吧?”

旁邊的武嫣兒翻翻白眼球,對戚金低聲說道:“現實真的太殘酷了,原本我想穿上警服很牛,看來警服不是那麽容易穿上的。”

一個胖乎乎的迷彩服擺擺手,他走到隊伍的前麵,眼睛如刀鋒一般銳利,一開一合之間讓人心驚,然後仔細觀察每一個人,隔一會兒說道:“你,出列……你,出列……”

經過一個小時,他挑選了近百個人出列,誰也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

這些人裏麵有說怪話的,有剛剛發牢騷的,還有一言不發的,其中的戚金就是一句話沒說的人。

要說這些人有啥共同點,那就是新生。

從個頭的高矮胖瘦上沒法找到共同點。

胖乎乎的迷彩服喝道:“其他的人上車,送你們應該去的地方,挑選出來的人留下,開始行動吧。”

武嫣兒跟戚金要分開了,她戀戀不舍地說道:“戚金,咱們一起走吧。”

“我選擇留下來,大不了被送回家,你走吧,也許咱們來得及坐同一趟車。”戚金覺得武嫣兒比他更適合當警察,原因隻有一條,武嫣兒更有釋放不完的正義感,嫉惡如仇。

武嫣兒望著他,眼神很是幽怨。戚金急切地說道:“你那麽看我幹啥,好像我把你咋樣了呢。”說完之後,他才發現,太那個什麽,曖昧了,隻能歸結於口不擇言。

武嫣兒果然生氣了,哼了一聲,轉身就走。忽然回頭,把戚金嚇了一跳,連忙揮手,催促她快走。看見他的手勢,武嫣兒更生氣了,拖著行李箱直接上車,一個男生從車上跳下來,幫助她把行李箱提上去,然後,武嫣兒消失在車裏,再也看不見。

認為學業沒有希望的戚金索性破罐子破摔,直接坐在行李箱上,昂著頭,看天空的白雲,這一刻,忽然發現,原來雲彩比人更加自由,更加安逸。

他很想變成天上的一朵雲,從此不再參與人間的恩怨情仇之中去。他深深體會到了自由的可貴,真正的自由,就是什麽也不去想,特別是不需要讀書,書讀得太多,人就變得傻了,因為書都是人寫出來的,既然別人能寫書,一定是寫出垃圾一樣的東西,就像是大便。

想到這個比喻,戚金笑了起來,他的笑聲在清晨裏,顯得非常刺耳,肆無忌憚,張揚無忌。所有的人,一起看過來。

有人在遠處大聲叫道:“你瘋了嗎?”

“最好瘋掉。”另外一個人大聲喊道。

戚金憤怒了,舉著拳頭喊道:“你們,就是那些垃圾。”

所有的人,閉上嘴巴,狼一樣的戚金讓人感到恐懼,他們看傻瓜一樣看著戚金。

然後,新生們一起撲了上來,把戚金壓在下麵。戚金覺得喘不過氣來,他無法把這些人推開,急切之間,他想到了小木片,於是把精神力集中到後背,因為那裏的壓力最大。

小木片不負期望,流淌出一股暖流,戚金的後背充滿了力量,他沉悶地大叫一聲,仿佛來自大地的力量,洶湧澎湃,無可抵擋。

“轟”所有的人一下子被崩開,像是發生了大爆炸一樣,躺在人群中間的隻有戚金,其餘的人散落在他的身邊,最慘的幾個學生已經跌得不能動彈,人們吃驚地看著他。看上去人畜無傷的戚金變成了一個怪物,竟然有力氣頂開那麽大的重量。

新生們驚呆了,幾個迷彩服的眼神變得完全不同起來,像是,真的狼看見了小羊。

高個子迷彩服最先衝過來,居高臨下站在戚金的頭頂,冷漠地說道:“別以為你們合夥做戲,我就發現不了。”

力氣爆發之後,戚金全身酸麻,聽到迷彩服說他跟學生合夥演戲,正合他的心意,要不然,一時半會兒無法解釋他的力氣為什麽這麽大,虛弱地說道:“對啊,對啊,我就是作弊了。”

“哼。”戚金承認了之後,迷彩服反而不相信他的話,厲聲說道:“你們別裝死,給我起來,到大樓裏放好個人的行禮,然後繞著操場跑五圈,時間是十分鍾。”

“啊?”新生們先目測了一下操場,每一圈足足有一千米,五圈就是五千米。這樣的距離,在初中、高中的體育課上倒是跑過,用二十分鍾還能完成,十分鍾跑五千米,要了老命了。

明知道無法完成,沒人執行這個命令,大家幹脆裝著不知道。

迷彩服看了看大家,大聲喊道:“跑完五圈,中午有飯吃,凡是不跑的、拖延時間的學生,一律不管飯。”

離家的孩子最在乎肚子,短短沉默了三秒鍾,大家蜂擁衝進了大樓,把行李箱丟進屋子,立刻打了雞血一樣繞著操場拚命。

幾個迷彩服站在操場中間偷著笑,胖胖乎乎的那個人說道:“現在的孩子啊,跟咱們那會兒的素質相比差遠了,不但行為叛逆,還吃不得苦,這樣下去,怎麽擔當重任?讓人放心不下啊。”

高個子撇嘴說道:“也不必杞人憂天,人都是同樣的人,在於教育的手段和方法,正確引導下,刺激個人的潛力,將來都是國家的棟梁之才,偉人說得好,未來終究是他們的。”

胖胖乎乎那個人歪著頭說道:“搞好訓練隻是第一步,這一百個學生裏麵,領導隻要一個最突出,一個最不平凡的精英。”頓了頓,指著戚金說道:“那個學生剛剛作弊了,加長五圈,讓他知道,在刑警學院作弊,是要付出代價的。”這是要百裏挑一啊,那些學生並不知道領導的安排。

高個子大喜,小跑到戚金的身邊,指著戚金厲聲喊道:“你,加跑五圈,這是對你作弊的懲罰。”

“啊?不是吧?”戚金淒厲地大聲喊道。心裏驚呼,我沒作弊啊。但是他無法解釋這一切。

當天晚上,累得像是死狗一樣的戚金,趁著大家睡著之後,跑到山坡上,拉開內衣,**胸膛,對著天空嘶吼:“啊——”聲音像是凶獸一般,震得樹葉簌簌掉落,他想念家中的父母,還有美麗的跟天使一樣的武嫣兒。

這段日子,後來被他稱為“灰色”的歲月。但是獲得的好處卻伴隨著他一輩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