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斤火藥,同時爆炸。威力之強,簡直言語難以形容。別說區區血肉之軀,哪怕有鋼筋鐵骨,恐怕也承受不起。這一下子,蕭昇豈非當場就被炸了個粉身碎骨,屍首不存?

刹那間,鐵心腦海裏變成一片空白,胸膛裏的心髒也不知道飛到哪裏去了,整個人都變得空空落落的,仿佛水中浮萍,風中柳絮一樣,孤零零無所歸依。

但,既然心都不見了,為什麽還會覺得這麽痛?不,那並非心在痛。是肝,是腸。難道說,這就是所謂的……“肝腸寸斷”嗎?

隱隱約約記得,兩歲的時候,自己曾經得到過一個泥娃娃。當時,自己簡直把它當成了性命一樣來珍惜照顧。後來,這個娃娃不小心摔碎了的時候,自己還接連哭了好幾天。當時感覺,也是這樣……痛吧?

不,兩者根本無法相比。此時此刻,自己的痛,絕對是當時的十倍,百倍,甚至千倍。這樣的痛,已經不是單靠哭泣,就能夠讓它慢慢平複下去的。唯一能夠讓自己忘記這痛的辦法,就隻有一個字。

殺!

空洞雙眼之中,陡然燒起了熊熊烈火。蒼白麵頰,也因為仇恨,而染上了兩片如鮮血般的紅暈。龍痕寶劍更仿佛感應到主人心意,陡然暴射靈光,不斷激烈顫抖,發出尖銳刺耳的嘯聲。南宮鐵心,霍然轉身,目光如劍,投向正一道三兄弟。

就是他們,親手設置下這個死亡陷阱,把自己最珍視的人推進了鬼門關。此仇此恨,不共戴天!

“正一道,哈哈,好個卑鄙無恥,見利忘義的正一道。名門正派?道門領袖?我呸!”

狂笑陡然從中斷絕。鐵心一聲暴喝,心怒劍激,心恨劍疾,兩式合一,萬千劍光,合力凝聚成一束洶湧白浪,以滔天之勢,瘋狂怒湧。

南宮世家的心劍神訣,以心馭劍,劍與心合。有什麽樣的心,就有什麽樣的劍。此時此刻,鐵心的心,正處於前所未有的憤怒和激動之中。她的劍,也因此變得前所未有地凶猛淩厲。

所謂有諸於內,形之於外。鐵心渾身經脈當中,劍氣如長江大河,洶湧澎湃,奔流不息。越催越快,越轉越急。彈指刹那,鐵心腦海之內,竟隱隱傳出幾聲震耳轟鳴。竟是以往修練行功之時,始終無法被打通的好幾處重要關竅,分別被一一打通。

鐵心的一身修為,立刻水漲船高,節節提升。手中劍勁,也隨之越來越重,越來越快。在這猶如暴風驟雨般的狂怒劍勢衝擊之下,正一道三兄弟竟被殺得節節敗退,隻有招架之功,全無還手之力。

張純陽修為最深,勉強還抵擋得住。張紫玄依仗手中的光武天劍,也總算可以護住自身要害。但張西月卻就慘了。三兄弟中,他修為最低,雷刀使起來也不順手,再加上鐵心惱恨他點燃火藥,是直接害死蕭昇的罪魁禍首,所有十劍之中,至少有五六劍都是衝著他去的。

彈指刹那,張西月手忙腳亂,顧此失彼,破綻畢呈,敗像大露。死亡陰影,生平第一次籠罩心頭。他驚慌失措,大叫道:“大哥,二哥,救我啊!”

“救你?今天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救不了你這條狗命!受死吧!”鐵心斷聲暴叱,心雖充斥著仇恨,頭腦卻未被仇恨所衝暈。劍勢一轉,漫天寒芒盡數收束,盡數集中在張西月身上。

迅雷不及掩耳之極,鐵心身劍合一,疾逾雷霆,和張西月擦身而過。看在正一道另外兩人眼中,赫然隻見雷光一閃,隨即,就是萬籟俱寂。

“三……三弟?三弟啊啊啊啊~~”

撕心裂肺的慘叫聲,轟然爆發。聲猶未落,呆呆站立,仿佛變成泥塑木偶一樣的張西月,渾身上下,同時有鮮血如箭激射,竟是已經被龍痕寶劍刺成馬蜂窩一般模樣。眨眼工夫,鮮血流幹,張西月直挺挺倒在地上,雙眼大大睜開,赫然死不瞑目。

張紫玄目眥欲裂,衝上去扶起自己兄弟的屍體,猛然抬頭怒視著鐵心,咆哮道:“臭婊子,竟敢殺害我三弟?道爺發誓,妳的下場,絕對會很慘,很慘!挑斷手筋腳筋之後,再被丟進乞丐堆裏,任憑那群又髒又臭的垃圾把妳活活奸死,最後剁成肉醬喂豬,就是妳唯一的結局!”

鐵心霍然轉身,咬牙道:“好啊,賊牛鼻子,有本事你就來。辦不到的話,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辰。”

“二弟,別輕敵。把劍給我。”

張純陽雖然同樣憤怒欲狂,但卻絲毫不敢大意。因為他知道,此時此刻的鐵心,和上一刻的鐵心相比,已經有了天壤之別。稍一不慎,隻恐怕正一道今日就當真要陰溝裏翻船,全軍覆沒了。

張紫玄從來沒見過大哥這樣嚴肅緊張。他微微一怔,立刻取出光武天劍,遞給張純陽,自己則抱著親生兄弟的屍體,向後退開幾步。

“南宮姑娘,我知道妳心裏一定想不通。為什麽堂堂的正一道掌教,竟然會使出這種卑鄙手段,來陷害你們。對不對?”

張純陽掌握光武神兵,橫劍當胸,淵停嶽峙,由內而外,渾然如一,絕無半分破綻。他淡淡道:“沒辦法。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為了正一道數百年基業著想,有些時候,即使明知道有些事情違背良心,也不能不做。妳要責怪,就隻好去責怪‘虎魄重光,天地稱皇’那句話好了。”

鐵心冷笑一聲,喝道:“假惺惺的偽君子,何必諸多借口為自己開脫?有什麽本事,盡管都拿出來吧!”猛然,舉劍朝天。氣機牽引之下,九霄雲上,登時生出感應。但見銀蛇亂躥,雷聲隆隆,劍招未出,聲勢已經動地驚天。赫然就是心劍神訣第七式:心仁劍皇!

心劍神訣名震天下,張純陽哪裏敢有半分大意?他麵色一沉,苦修四十年的精純內力,豁盡所能地催動運轉。純陽之氣源源不絕地透體釋放,方圓七丈範圍內,氣溫急劇提升,土地也迅速被烘烤得枯焦幹裂。

青龍、白虎、朱雀、玄武等四大靈獸形相,隱隱相繼浮現,環繞在張純陽四周,不斷盤旋飛舞。氣勢同樣越攀越高,與劍皇決分庭抗禮,絲毫不落下風。正一道最高絕學“四靈劍”,就要大展神威。讓天下人都知道,誰才是真正的:劍中之王!

就在此時,奇變橫生!“轟~”震耳巨響,洶洶爆發。高懸半空,久久不散的濃烈火雲,陡然幻化為巨大猛虎,張牙舞爪,意態凶狂。氣勢之強,儼然更淩駕於劍皇訣和四靈劍兩大劍訣之上!

在場三大高手,同時為之大吃一驚。鐵心不假思索,脫口尖叫道:“蕭大哥!”一刹那,淚水完全不受控製地奪眶而出,視線一片模糊之餘,四肢百骸,都同時被突如其來的巨大歡喜,衝擊得近乎虛脫。心神一亂,原本就尚未真正練成的劍皇決,赫然不攻自破。

電光石火之際,張純陽一揚眉,雙目精光爆射,大喝道:“二弟,龍飛鳳舞!”不由分說,就把光武天劍從中一分,拆開還原成雌雄雙股劍。隨即脫手如電急擲,把雌劍擲向張紫玄。

身為同胞兄弟,又同門修行了一輩子。彼此默契之深,已經到達神而明之的程度。張純陽還未開口,張紫玄已經把懷抱的屍體擲下,不假思索,飛身躍出。

一伸手,張紫玄接住光武雌劍,連人帶劍,幻化為一頭振翅翱翔的朱雀神鳥,與此同時,張純陽手握光武雄劍,同樣演化出青龍形相。朱雀屬火,青龍屬木。火木相生,劍勢赫然高漲至一個空前未見的絕強境界。

迅雷不及掩耳之間,正一道兩大高手,同時殺向那頭火中猛虎。氣勢既如狂雲怒卷,又似九天驚雷。就是當日炎神、凶閻王兩大高手聯手夾攻,赫然也遠不及此刻這一著光武天劍,雌雄合擊。

“光武天劍,不俗。虎魄,去吧!”

一聲輕叱,狂虎怒嘯,上衝九天,下抵十地。嘯音不絕,熾烈紅光已然應聲爆發,無休無止,急劇膨脹。終於遮雲蔽月。充斥八方。天地之間,當場盡成一片赤紅,什麽都看不清楚了。唯一能夠知道得,就隻有……

“當當當當當當當~~”

神兵交擊,以快鬥快。千招萬擊,隻在彈指。既似急風驟雨,又像緊鼓密鑼。迅雷不及掩耳之間,陡然天崩地裂一聲激震,漫天光影隨之齊滅,寰宇八方,萬籟俱寂。

“啪嘞~鏘!”

刺耳銳音,陡然炸裂。光武天劍,應聲破碎。一綠一白兩道奇光,相互糾纏著,同時衝天而起。不過眨眼,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餘音未絕,張純陽張紫玄兩兄弟,不約而同,踉蹌往後連退三步,嘶聲慘嚎道:“好刀!”

讚聲出口,頸項之間,紅光暴現。大好人頭,滾落泥土。滿腔熱血,如泉噴湧。屍體再站立不住,撲地倒下。卻又在呼吸之後,變成幹枯發黑的木乃伊。

隻因為,正一道兩大高手的渾身血肉骨髓精華,已經被虎魄徹底抽扯吸幹,點滴不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