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化暗為明,反客為主”,其實說穿了很簡單。就是不要繼續在這件事上遮遮掩掩,反而翻轉一百八十度,把它公開化,捅破天。

牛勞之所以綁架靈紫菱,無非是想要把這位靈宗聖女當成禮物獻給皇後,以此討得好處。但幽冥珠的存在,實在太敏感。除去當今天子玄帝之外,誰敢私底下接觸幽冥珠,誰就有圖謀不軌,想要謀反的嫌疑。即使皇後有意染指幽冥珠,也肯定是秘密進行,絕不會大張旗鼓,宣告天下。

現在,賢親王的主意,就是幹脆直接帶靈紫菱去見皇後,說明幽冥珠即將煉製成功,要獻給朝廷。這樣一來,就釜底抽薪,杜絕了任何人企圖在暗地裏搞小動作的可能。靈紫菱的人身安全,也得到了保證。

此外,當今天子玄帝,已經很久沒有公開露麵了。朝政大權,由皇後一手掌握。朝廷幾乎就等於是皇後本人。故此,為了避嫌,皇後十有八九,不會願意沾染上幽冥珠這種麻煩東西。

但朝廷即使不收幽冥珠,也不能放任它流落民間。最大可能,就是選擇一名忠誠可靠者,把幽冥珠交給他,由他代朝廷保管。

但這個忠誠可靠者,究竟是誰呢?最大可能,就是除去牛勞之外,東荒五侯當中的其餘四位。也就是金玉侯皇甫玉、金鱗侯司馬天下、虎鯊侯溫大海、還有一流侯第九本。幽冥珠從東荒而來,回歸東荒而去,正是理所當然,所有人都能夠接受的事。

不過,幽冥珠隻有一顆,不可能分成四塊。所以,究竟把幽冥珠交給誰保管,又是一個難題。

這時候,就該輪到賢親王出場了。他會向皇後提議,比武奪珠。由東荒四侯各自派出代表,相互比試一場。誰贏了,就由誰來保管幽冥珠。而為了公平起見,賢親王與蕭昇兩位皇子,就會作為朝廷派出的裁判,監督這次比武。

比武結束之後,靈紫菱就交出幽冥珠。從此,她便代母贖清了前罪。以後無事一身輕,自由自在。真正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了。

其實,以上這一切步驟,天機星玉璿璣,之前早已經擬定好了。她和賢親王,也可以說是英雄所見略同。商量行事細節的時候,蕭昇更不時說出一兩句關鍵句子,有意無意間引導賢親王,往自己預定的方向去想。於是最後整個計劃出台時,與之前玉璿璣所擬定的方案,幾乎找不出什麽區別。

兩兄弟擬定好一切方略,賢親王再度站起。笑道:“老十四,事情就這麽定了。為兄現在就去安排一切。來日再和你一起上朝,向母後稟明一切。不過要辦好這件事,當中還有不少麻煩。看來,咱們兄弟倆今後可要多多親近,齊心協力啊。”說話之間,伸手輕輕拍了拍蕭昇肩膀,神態語氣,都有些意味深長。

蕭昇笑了笑,道:“那個當然。兄弟同心,其利斷金嘛。是該多多親近才是。天色不早了。小弟恭送八哥。”說話完畢,抱拳長長一揖。賢親王嗬嗬大笑,轉身推門出去了。

蕭昇回到書房當中坐下,一手敲擊著書桌,一麵微微出神。

曾經,蕭昇在平行宇宙位麵裏,聽過這麽一句話:“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雖然,這隻是藝術性的誇張描述,但道理還是沒錯的。所以同樣地,不想當皇帝的皇子,也不是一名好皇子。

當今天子玄帝,年紀不過四十幾歲。算起來,可謂春秋正盛。而且,他也是武道修行者,。要活過一百歲,可謂輕而易舉。按道理來說,沒必要那麽著急立太子的。

不過,自從當年慕貴妃去世之後,玄帝就退居深宮養病。除了皇後,誰也不見。朝廷文武百官幾年見不到皇帝一麵,難免有各種猜測。至於民間,更早有許多流言蜚語,到處漫天亂飛了。這種情況下,眾皇子都蠢蠢欲動,有各種心思,也是難免的。

有心思歸有心思。說到爭奪大位,實力、名分、人脈、聲望,這些條件都缺一不可。玄帝九子當中,說到名分,當然以二皇子儲親王蕭昴最占上風。他是皇後所生的嫡長子,按照朝廷禮法,將來繼承皇位,可謂毫無爭議。

不過,論實力,還是以四皇子,劍親王蕭昱最強。他是大昊朝三大絕頂劍客之一,劍上修為深不可測。在這個尚武成風,崇拜強者的時代,劍親王的號召力不可低估。

說到人脈,八皇子賢親王蕭昌,性格隨和可親,禮賢下士,再加上掌管內務府和刑部,所以在朝廷上風評很好。不說揮手一呼百應,至少八、九十應總會有。

至於聲望嘛,十三皇子俠親王蕭景,個性急公好義,仗義疏財,又好打抱不平。在民間,很多曾經受過他恩惠的老百姓,甚至在家裏供了他的長生牌位,每天燃香祭拜。

這四位皇子,每人都有自己的長處,同時也都有自己的短處。玄帝一天沒有正式發話,太子大位究竟花落誰家,還在未知之數。所以有心者都在暗中準備,為自己增加籌碼。

賢親王絕對不是那種無欲無求,對當皇帝沒有興趣的人。為了增加勝算,他一定會不遺餘力地,拉攏各種可用之才,成為自己的助力。

當蕭昇還是廢親王的時候,自然沒有拉攏的價值。但現在,蕭昇已經隱約顯露出自己真正實力的冰山一角,對於賢親王來說,就很有拉攏價值了。為了拉攏蕭昇,眼前這件事,賢親王一定會盡力幫忙。

賢親王自己,再加上他身邊的文武百官,聲勢之大,不容小看。所以他向皇後上奏,皇後是一定會買他三分麵子的。而現在最重要的就是……

如何拿出一顆幽冥珠,獻給朝廷?

想到這裏,蕭昇伸手用力一敲書桌,起身叫道:“紫菱妹妹,妳進來,我有話要問。”

過不多久,靈紫菱進來了。她隨意拉過張椅子,在書桌對麵坐下,雙腿亂晃,沒好氣地道:“想問什麽?說吧。哼,反正不管你要做什麽,我一個弱女子,都沒辦法反抗的。”

蕭昇笑道:“何必這麽說話。我做的這些事,還不都是為了妳嘛。”

“為了我?哼!”靈紫菱嗤之於鼻,道:“你那個八哥,不是好人。老娘一看就知道了。他不折不扣,就是頭吃人不吐骨頭的笑麵虎。和他合作?哼,你小心被算計得連渣都不剩。”

蕭昇自信地一笑。道:“這個我自有主意。妳不必擔心了。現在問題是,幽冥珠到底是怎麽煉製的?為什麽會讓妳長不大?還有,妳能不能在東荒四侯比武之後,把幽冥珠拿出來?”

靈紫菱麵色一變,緊握拳頭,猶豫了好久。終於用力一咬牙,抬起頭來,凝聲道:“幽冥珠究竟怎麽煉製,這是靈宗最大的秘密,不能告訴別人。不過,煉製珠子的原理,倒可以說給你聽。你知道珍珠是怎麽來的嗎?”

“珍珠?”蕭昇沉吟道:“當然是從貝蚌裏麵生出來的了。聽說,貝蚌原本沒有珍珠。後來因為偶爾間有沙礫進入它身體裏麵,於是貝蚌就分泌出一種**,把這些異物包裹起來,年深月久,就變成了珍珠。呃……難道說!”

說話之間,蕭昇猛然想到了些什麽,手掌在書桌上一拍,挺身站起,伸手指向靈紫菱,眉宇間全是不可思議,難以置信的神色。

靈紫菱冷哼一聲,道:“你想的沒錯。煉製幽冥珠,原理就和貝蚌孕育珍珠差不多。也因為這個緣故,所以隻有是處子之身的靈宗聖女,才能煉製幽冥珠。而且,這珠子還會不斷吸取煉珠者的生機作為養分。我之所以十八歲了,卻還是現在這個鬼樣子,全拜那鬼珠子所賜。”

蕭昇越聽越覺驚奇,忍不住道:“世間居然有這樣稀奇古怪的東西,這樣稀奇古怪的法門。大千世界,果然無奇不有。”

靈紫菱恨恨道:“這鬼東西,你以為我自己想要啊?還不是我那死鬼老娘?也不知道她究竟弄的什麽手段,我還在胎裏的時候,就已經被她把珠核安置進身體裏麵了。等我生下來,那珠子便和我融合為一體,不管什麽方法都弄不下來。”

不但弄不下來,而且幽冥珠會不斷吸取珠母生機,所以,其實也沒有什麽煉製成功不成功的分別。隻是留在珠母身體裏時間越長,珠子的威力就越大。但留在珠母身體裏越久,珠母的生機被越吸越多,最後就會死。珠母死了,珠子也就廢了。”

蕭昇皺眉道:“弄不下來?不對啊。當年靈芷翎刺殺父皇的時候,她手頭上確實是有一顆幽冥珠的。不過後來被在場的兩位道門高手打爛了而已。”

“用外力的話,絕對取不下來的。”靈紫菱搖搖頭,麵色忽然紅了紅,道:“想取下來,隻有一個辦法。就是陰陽結合,自然瓜熟蒂落。當年……其實我那死鬼老娘的幽冥珠,就是這麽弄出來的。”

可是珠母從小孕珠,珠子便等於身體的一部分。把珠子拿下之後,生機離體,傷及本源,珠母也難免衰竭而死。靈宗曆代相傳,聖女孕珠結束之後,從來沒有人能夠活得到一年以上的。”

靈紫菱抬起頭來,慘然一笑,道:“這,就是靈宗聖女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