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說 “九殿下果然一身正氣,不愧是洛京城裏第一個會說真話,敢說真話的大英雄,大丈夫啊!”

隻是一恍神的工夫,視野就重新恢複了清晰。回頭左右張望,熟悉的家具陳設立即映入眼簾。陽光透過窗欞照射進房間,落在蕭昇身上,感覺暖洋洋地,十分舒服。

蕭昇輕鬆地吐了口長氣,雙手高舉,伸了個懶腰舒展筋骨。沒想到,身上的衣服立刻“唰~”地滑下去。幸虧房間裏隻有自己,否則的話,可真要被看光了。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雖然通過珈羅殿進入平行位麵的時候,蕭昇外表看起來是十八、九歲左右。但在自己真正歸屬的這個世界裏,他其實隻有十五歲。

體格隨著年齡而變化,但衣服卻不能。所以本來合身的衣服,現在也不再合身。

這種事情,蕭昇經曆過很多次,早就習慣了。他自嘲地笑笑,然後起身走到衣櫃旁邊,拿過一套新衣服換上。不期然之間,向自己的左手腕瞥了一眼。

目光所到之處,隻見那條木頭珠子手串,正好端端地套在自己手腕上麵。單看外表,絕對沒有人會知道,這條手串竟然就是通向神秘珈羅殿的鑰匙。更沒有人會知道,隻要蕭昇把自己的意誌力輸入手串,那麽他就會立刻從這個世界消失,改為出現在珈羅殿的千級石階之上。

此外,這條手串還有儲物功能,可以把一些體積不太大的小物件放在裏麵。但在數量和重量方麵,都有限製。遠遠比不上珈羅殿內部的儲物倉庫,隻勝在簡易方便而已。

把儲蓄著帝皇氣運的水晶,還有太陽之石,都一起收進手串。蕭昇又用力把木頭手串向上抹了兩下,放下衣袖把它遮住。

剛剛換好衣服,忽然間,陣陣呼喝叫罵,從門縫裏鑽進來,直飄向蕭昇雙耳。其中,還夾雜著撞門、打人、叫痛、哄笑等等各種聲音。彼此相互交織,喧鬧嘈雜不堪。乍聽起來,簡直混亂得得活像菜市場一樣。

蕭昇感覺有些莫名其妙。正要開門出去看個究竟。剛剛轉身過來,馬上就聽見了雜亂腳步聲,迅速由遠處走近。緊接著,就有把無比囂張跋扈的聲音,扯開嗓子大喝道:“你這條老狗,立刻滾開!再敢阻攔本皇子,就把你拖下去,亂棍打死!”

一把蒼老聲音緊接著響起,哀聲求告道:“九王殿下,九王殿下,您開開恩吧。十四殿下前幾天才剛剛發過高燒,好不容易才痊愈的。太醫說過,必須安靜調養,無論如何也受不得驚嚇打擾。看在一場兄弟的份上,您就行行好吧。”

“呸!什麽兄弟?簡直天大的玩笑。”那把囂張跋扈的聲音,不屑地道:“他那死鬼老娘,本身就來曆不明。生下來的兒子,還不知道究竟是不是父皇的種呢。”

那把蒼老聲音吃了一驚,急道:“九王殿下,話不能亂說。您慎言,慎言啊。”

“慎言個鳥!”那位九王殿下用力吐了口唾沫,冷笑道:“假如真是我們蕭家的種,怎麽可能是個不能修煉的廢物?本王爺有什麽說什麽而已,即使父皇在這裏我也不怕。兄弟兄弟,兄弟個屁!這野種根本不配姓蕭,更沒資格做本王的兄弟。”

那位九王殿下話聲才落,門外立刻爆發出一陣叫好聲。七嘴八舌,猛拍馬屁。

這個說:“九殿下果然一身正氣,不愧是洛京城裏第一個會說真話,敢說真話的大英雄,大丈夫啊!”

另一個說:“九殿下一針見血,字字珠璣,直指要害。”

又一個說:“九王殿下法眼如炬,明察秋毫。天底下什麽陰謀詭計,都休想騙得過九殿下。”

更有人大歎慚愧,說:“要不是九殿下揭破這樁奸謀,我們所有人都被那野種騙了。九殿下聰明過人,我們拍馬都追不上啊。”

你一言我一語。阿諛奉承的說話層出不窮。各種肉麻之處,簡直匪夷所思。門背後的蕭昇聽在耳裏,禁不住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

不過,所謂百樣米養百樣人。那位九王卻似乎聽得十分受用。他洋洋得意地道:“老狗,你都聽見了吧?這裏人人都讚成本王的說話,那還錯得了?那野種既然不是天家血脈,那麽天家的一切,他也根本沒資格擁有。鳳凰卵在哪裏?趕快交出來!”

那蒼老聲音吃了一驚,結結巴巴道:“什、什麽鳳凰卵?九王殿下,老奴從來沒聽說過這東西啊。”

那位九王一下子暴跳如雷,怒罵道:“他媽的,到了這個時候,你還要裝糊塗維護那雜種?簡直冥頑不靈!鳳凰卵,就是當年西疆金獅帝國進貢給父皇的貢品。父皇聽了幾句甜言蜜語,竟然就把這件寶物賜給了那姓慕的野女人。

野女人死掉之後,鳳凰卵可不就落入野種手裏了嗎?老狗,你是野種身邊的大管家,鳳凰卵下落你不知道,還有誰知道?”

那蒼老聲音苦苦哀告道:“九殿下,你冤枉老奴了。什麽鳳凰卵,真的沒有啊。當年貴妃娘娘去世後,所有禦賜寶物,早被皇後娘娘派人收走了,這裏哪兒還有什麽寶物啊?九王殿下,您明察啊。”

九王哪裏肯相信?他冷笑道:“你這老奴才,真是不見棺材,不流眼淚。好,既然你不肯交出鳳凰卵,那麽別怪本王不客氣,自己動手找了。”頓了頓,陡然提高聲音,大喝道:“給本王搜!”

十多個喉嚨異口同聲轟然答應。緊接著,推搡聲、喝罵聲、痛叫聲、呻吟聲,還有東西被摔在地下打成粉碎的乒乒乓乓聲,全部響成一片。站在門背後的蕭昇,雖然看不見實際情況,但單聽這聲音,也大概才想得到,究竟是怎麽回事了。

蕭昇麵色沉了下去,他重重吐了口氣,猛地一伸手,用力推開大門。觸目所及之處,隻見一所原本布置得很精致典雅的書房,此刻竟然變得遍地狼藉,簡直讓人不忍卒睹。

掛在牆壁上的名家書畫,被硬生生扯下來,丟落地板任意踐踏;放滿了精美瓷器的百寶架,被狠狠推倒,架子上所有瓷器都摔成了粉碎;書架和屏風、被亂刀砍成一堆破爛木柴;書籍被胡亂撕扯成無數殘頁,與筆墨紙硯要麽散落滿地,要麽被折斷打碎,再無半件完好。還有那張紫檀木書桌,也被推倒了,斜斜歪躺在房間正中處。

被推倒的書桌旁邊,是一名頭發花白的老者。他已經鼻青麵腫,卻仍跪在一名身高體壯,卻滿麵驕橫桀驁,衣著華貴的年輕人腳邊,拚命磕頭,苦苦哀告。

那年輕人正是九王。他罵罵咧咧,拿著根皮鞭,往那老者頭臉處狠狠抽打,直打得鮮血斑斑。

種種暴行,全部也被蕭昇看得清清楚楚。要知道,那頭發花白的老者,其實是位太監,姓關,名滄海。進宮二十多年了。兩代老仆,忠心耿耿,蕭昇把他看成自己家人一樣的。現在,他居然被人用鞭子抽打得鮮血斑斑,這讓蕭昇還能怎麽忍?

霎時間,憤怒的火花在蕭昇雙眼裏激烈燃燒起來。他出手在門上用力一拍,大聲嗬斥道:“住手!統統都給本王住手!否則的話,本王把你們全部拉去滿門抄斬!”

霎時間,幾十對目光分別從四麵八方投射過來,全部聚焦在蕭昇身上。沉默了片刻,忽然間,一陣大笑聲轟然爆發。十多個喉嚨,個個都笑得前仰後合,幾乎合不攏嘴。顯而易見,他們根本沒把蕭昇放在眼裏,隻把他當成一個大笑話。

九王收起皮鞭,轉身過來望著蕭昇,皮笑肉不笑地道:“唉喲十四弟。怎麽,你不是又生了病,躺在屋子裏麵等死麽?怎麽,居然有力氣起床,還能大叫大嚷了?難道是回光返照?恭喜恭喜,恭喜十四弟你終於不用活受罪啦。”

蕭昇不理會這種低級的挑釁。他雙眼緊緊盯著九王,沉聲道:“蕭昆!或者說,九哥。又是你!你咄咄逼人,究竟想幹什麽? ”

一個稱呼九哥,另一個口口聲聲十四弟。難道他們是兄弟嗎?不錯。蕭昇確實和麵前這位九王蕭昆,是同父異母的兄弟。而他們的父親,就是大昊皇朝當今天子——玄帝。

大昊皇朝,是統治天下九十九州,人口數十億的泱泱大國。玄帝登基三十年,合共生了十四個兒子。不過,隻有其中九人長大,其餘都夭折了。蕭昆排行第九,而蕭昇則排行第十四,是玄帝最小的兒子。

皇宮之中,絕不是什麽與世無爭的桃花源。恰恰相反,皇宮,是世間最殘忍,最冷酷,最現實的名利場。

當年,蕭昇的母親慕貴妃,深得玄帝寵愛。真正“六宮粉黛無顏色,三千寵愛在一身”。蕭昇子憑母貴,幾乎可以說,是在蜜糖罐裏泡大的。

但好景不長。五年前,慕貴妃突然間得了急病,很快就去世了。玄帝傷心過度,從此纏綿病榻。朝政大事,全部交給皇後處理。

表麵上看來,皇後也沒怎麽為難蕭昇。但娘親去世了,父親對自己再也不聞不問。皇宮之外又沒什麽有力的親戚作為靠山。可想而知,蕭昇的地位,登時一落千丈。

以前巴結討好的嘴臉,在一夜之間就全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落井下石,趁火打劫,還有牆倒眾人推。讓蕭昇明明白白地知道了,究竟什麽叫做世態炎涼,什麽叫做人情冷暖。

像九王蕭昆今天這樣的所作所為,蕭昇過去五年來,也記不清楚經曆過多少次了。以往,蕭昇都盡量忍耐過去。反正隻是些身外之物而已,全打壞了也不值什麽。但如今,九王居然動手打人,情況就完全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