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航靜齋屬於佛門,和各地廟宇寺觀都有非常密切的關係。師妃暄來到長安,肯定會在佛門寺廟裏落腳的。可是長安內外,知名的大寺廟就有至少幾十座。小一點的,更加數以百計。

婠婠逐一查找,浪費了不少時間。直到現在,才找到來玉鶴庵,卻恰好看見了蕭昇替師妃暄剃頭這一幕情景。

婠婠和陰後分開之後,雖然有約定在什麽地方碰頭聚集,卻至今還未重新匯合。所以昨天晚上,躍馬橋上那一幕,婠婠根本毫不知情。而且她也來遲半步,沒看見蕭昇和靜齋傳人交手的情景。

故此,驟然看見自己這位命中夙敵,居然被剃了個大光頭,小妖女禁不住大感痛快,當場便笑得打跌,一時間卻還沒醒悟得過來。眼前這幕場景,隱藏在滑稽表麵之下的,赫然是一份——巨大的恐怖啊!

魔門小妖女的出現,顯而易見,正是壓垮駱駝脊梁骨的最後一根稻草。霎時間,師妃暄麵色變幻,快速由青變紅,再由紅轉白,終於再也壓抑不住,“哇~”地放聲大哭起來。

她挺身躍起,舉袖掩麵,奪門而出,淚流滿麵地轉身飛奔,不過片刻功夫,早已經走得不見影蹤了。

“揮慧劍,斬情絲,大仁大勇,大慈大悲。經曆這一番磨練,肯定可以大徹大悟,終成正果了。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看著師妃暄消失的方向,蕭昇深有感觸地歎息兩聲,舉掌合什,為靜齋傳人在江湖上的最後一程送行。

窗戶外,樹枝上,婠婠看得有趣。她一邊把雪白雙足快活地**來**去,一邊笑問道:“喂,小兄弟,你是誰啊?對了,師妹子怎麽忽然想起來要剃頭,當個真尼姑的?”

“我叫蕭昇。婠婠姑娘妳好。”十四皇子轉過身來,目光穿過窗戶,向外麵望出去。笑眯眯道:“師小姐嘛,本來我勸她嫁給徐子陵的。可惜她不肯,於是就隻能剃光頭,回去當個真尼姑囉。”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婠婠笑得前仰後合,花枝亂顫。連帶滿樹積雪也不斷簌簌落下。忽然間,小妖女嬌軀向前一衝,頭下腳上,猛地栽下地來。但置身半空,她卻以某種美得教人心痛的曼妙姿姿,纖腰一折,輕輕巧巧落地。

伸出春蔥般的玉指,向蕭昇淩空一點。婠婠嬌笑道:“小兄弟,你真是個妙人兒。姐姐我可還真有些喜歡你呢。要不是你年紀太小,我都想嫁給你了。”

“要嫁給我?婠婠姑娘妳的身份,低了一點吧?恐怕我家裏人不會同意的。”

蕭昇乃大昊皇朝第十四皇子。雖然外號廢親王,但始終屬於皇室血脈。皇子要娶妻,可不同一般。既要身家清白,又要賢良貞淑,更要言容德工俱全。種種條件,十分苛刻,缺一不可。所以蕭昇這句話卻並非調侃,而是認真的。

當然,所謂娶妻娶德,納妾納色。對於小妾,甚至通房丫環之類的存在,那要求就寬鬆得多了。所以蕭昇上下打量著婠婠,一本正經地道:“不過呢,假如隻是納妾,那麽我自己倒也可以做主。婠婠姑娘,妳意下如何?”

婠婠麵色一變,赫然已經被這句話徹底激怒。她厲聲嬌斥道:“竟敢調戲妳姑奶奶?該打!”右手淩空急甩,天魔飄帶隨之從衣袖下破空飛射。看起來,竟是要以飄帶代手,狠狠打蕭昇一個耳光,以教訓他的無禮。

然而,假如有人真以為,婠婠隻是想用一個耳光來了結這件事的話,那麽他就實在——太天真了。

說時遲那時快,飄帶射出的同時,婠婠陡然探出玲瓏小巧,潔白可愛的玉足,往地麵處出用力一頓。天魔真氣著地送出,遍地積雪登時如大浪激湧,“嘩啦~”衝著十四皇子猛潑過去。遮天蔽日,令人雙眼如盲

漫空飛雪當中,婠婠施展快逾驚電的身法,縱體衝出。芊芊玉手猛地拍出一掌。正是“天魔秘大/法”!

霎地,四麵八方的空間同時扭曲變形,終於凹陷下去,形成恐怖的巨大黑洞力場。方圓七步範圍內,整片空間全被徹底籠罩。所有東西,似乎都要隨著黑洞的不斷收縮,從而被狠狠壓成粉碎。真實與虛幻仿佛同時並存,情景荒謬怪誕,恐怖絕倫。

毫無疑問,婠婠的魔功修為,相比陰後,竟是絲毫也不遜色。而這一下出手,她更已經全力以赴,沒作半分保留。

其實仔細想想,這才正常吧?麵對一位親自動手,把師妃暄的滿頭秀發都剃了個精光,還逼得她淚奔而走的存在,婠婠又怎麽可能還若無其事地和他閑話家常?剛才的所有表現,說到底,也隻是婠婠的偽裝而已。

這是蓄勢已久的一擊,是突如其來的一擊,是做好了萬全準備之後再猛然爆發的一擊,是婠婠生平最完美最淩厲的一擊!這一擊轟出,簡直奪陰陽之造化,驚鬼神而夜哭!當今世上,絕對沒有人能夠在硬吃了這一招之後,還可以再活得下去的!即使當世三大宗師,也絕對不可以!所以……

“贏了!”當婠婠的手掌,直截了當,結結實實地按上蕭昇胸膛,並且在一瞬間之中,把畢生修為的全部天魔真氣,徹底濃縮集中,再一口氣猛然爆發出來的時候。婠婠確信,自己贏了!

眼前這位白衣美少年,毫無疑問地,將要在眨眼工夫之後,就被自己的掌力狠狠震破五髒六腑,然後連脊椎骨也當成粉碎,整個人也被打成兩截,當場橫屍就地,死得慘不可言!

然而,並沒有。

“嘭~”一下沉悶的爆破聲過去。勁風四泄,把四周的積雪全部吹飛,造就了一片幹幹淨淨的地麵。但除此之外,就再沒有任何其他變化出現了。

沒有五髒破裂,沒有脊椎骨折斷,沒有整個人被打成兩截,甚至連一滴鮮血都沒有。就這麽站著硬接了一掌的蕭昇,神態輕鬆自然,別說受傷了,甚至連一點點“疼痛”的感覺,他都根本沒有。

天魔場雖然厲害。隻可惜,還是奈何不得“武裝色波紋疾走——鋼鐵”。

“怎……怎麽可能?!

婠婠瞠目結舌,完全被眼前這幕徹底脫離自己想象之外,活像噩夢一樣的情景嚇得呆住了。甚至乎,她還下意識地伸出另一隻手,用力在自己臉上捏了兩捏。企圖借助這個動作,來讓自己從惡夢中醒來。

痛,好痛!這種千真萬確的痛,隻說明了無比糟糕,無比恐怖的一件事:眼前發生的一切,並不是夢,而是絕望得足以教人崩潰的——現實啊!

“嗯,剛才這一招,不差。”蕭昇很認真地用力點點頭,鼓勵道:“真的,婠婠姑娘。妳這一掌確實很厲害啊。看,我都被妳這一掌,打得退出去三寸那麽多了。很了不起哦。昨天晚上,妳師父陰後和邪王聯手,我也不過就是退出去這麽遠而已。所以,妳可千萬別因為打不死我,就覺得灰心哦。”

“……”

蕭昇所說的每一句話,婠婠都完全聽得懂,完全可以理解。但也正因為如此,她腦海中益發變成了一片空白,根本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連師父和石之軒那惡賊聯手,竟然也殺不了這個人?真的假的啊?如果是真的,那麽……我們這麽辛辛苦苦練功,究竟還有什麽意義?難道一直以來,我們付出了那麽多。可到了最後,卻竟然隻能在這個人麵前……扮演小醜嗎?”

但,即使是這樣,婠婠也還沒有完全絕望。因為,她絕不是那種稍受打擊,就從此一蹶不振的軟弱者。不!還有希望的!因為,她還有殺手鐧!

“哎呀哎呀,婠婠小姐,看起來妳已經明白了哦。這樣就對了。失敗是成功之母。所以不要灰心,繼續努力吧,奮鬥吧!有什麽想法,都盡量嚐試不要緊的。千萬不要讓自己的人生,留下遺憾的淚水哦!那樣的話,到妳白發蒼蒼,垂垂老矣的時候,再回想起今天,一定會悔之莫及的。”

看著婠婠這麽一副崩潰的表情,蕭昇真的不忍心了。於是,他搜腸刮肚,努力回想起一些鼓勁加油的話,來替婠婠打氣,還用力握緊了拳頭朝天高舉,以表達自己的誠懇和支持,希望婠婠能盡快恢複心情,從打擊中重新振作起來。

顯而易見,蕭昇的努力湊效了。隻見婠婠嬌軀不斷顫抖著,隻不過眨眼工夫,原本蒼白得幾乎沒有半點血色的臉龐,已經被憤怒的赤紅所徹底取代。隻聽她尖聲怒吼道:“廢話!住口!受死!”

話聲才落,婠婠縱身倒扯風帆,如箭急退。她皓臂急震,鎮派神兵天魔雙刃陡然從袖中射出,隨即就被緊握於雙掌之中。緊接著,狂風呼嘯聲陡然爆發,婠婠則驀地從眼前消失,完全隱沒不見。

驚濤裂岸,洶湧澎湃。風暴不斷加強,彈指刹那,天地間盡被狂風怒號之聲充斥。正是魔門勾魂攝魄的“天魔音”。

以魔音擾亂敵之餘,婠婠更身若陀螺,淩空飛轉。天魔雙刃宛若靈蛇狂舞,以八方風雨之勢,向蕭昇瘋狂斬刺劈削。兩大殺手鐧雙管齊下,威力比單獨施展其中之一的時候,何止更大了三倍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