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這點心思,赫無忌如何看不出來?霎時間,他不禁有些左右為難。

當今的大昊朝,表麵看似穩定,實質暗地裏,早已經暗潮洶湧。天子退養深宮,終年不見大臣。皇後當政,實有牝雞司晨之嫌疑。朝廷文武百官,心內都頗有微辭。

尤其大半年前,皇後壽宴之上,多年沒有動靜的玄帝,忽然發出聖旨。同時冊立四大太子,並且各自分封到邊疆去獨擋一麵。可以說,此舉直接揭開了諸位皇子爭嫡的序幕。

二皇子本來乃皇後嫡子。按照禮法,他被立為太子,應該毫無爭議。但玄帝卻一直不肯正視冊立二皇子當太子。雖然皇後當權,二皇子風光無限,甚至被稱呼為“儲親王”。但始終名不正,言不順。

千盼萬盼,好不容易盼來了冊立太子的詔書。二皇子卻萬萬沒想到,原來太子並非隻有自己一個。還有四皇子、八皇子、十四皇子等三名兄弟,都成為了太子。

太子,就是儲君的稱呼。天無二日,民無二主。作為皇帝的法定繼承人,太子也應該隻有一位才對。然而現在,卻破天荒地同時有了四位太子。那麽這個所謂的太子,究竟還是不是太子?那就很值得商榷了。

四大太子一出,可以預想得到的,朝廷中從此多事。而曆朝曆代,參與皇子奪嫡,最是為人臣者的大忌。若然自己擁護的皇子成功登基,那麽擁護者自然也得到了從龍之功,從此飛黃騰達,富貴不可限量。但若然所擁護的皇子爭位失敗,輕則身敗名裂,重則抄家滅族。風險實在太大了。

赫家世代將門。當朝大將軍赫赤蒙,是當世第一名將,兼大昊朝第一高手。車騎將軍赫千裏鎮守磐石長城,麾下雄兵數十萬,位高權重。這樣的家族,實在毫無必要卷入奪嫡風波之中。

須知道,即使幫助某位皇子奪嫡成功,赫家的權勢富貴,也不可能再增加了。一旦失敗,這個將門世家更會從九霄雲外,直接摔落十八層地獄。得不償失,何苦來哉?

所以此時此刻,麵對二皇子的壓迫,赫千裏知道,自己最明智的做法,就是離開十四皇子,聽從二皇子命令行事。

因為之前,他已經率領五千赫家軍,加入十四皇子麾下,協助其立下汗馬功勞。假如現在不離開十四皇子的話,在世人眼裏看來,難免會覺得,赫家是不是已經投入了十四皇子麾下?但假如現在赫無忌再去幫助二皇子,那麽便可以顯示出赫家的立場,依舊不偏不倚,並沒有特別偏向哪一方了。

但道理歸道理,感情歸感情。這段時間以來,赫無忌一直在十四皇子身邊,親身見證了十四皇子所創造的一個又一個奇跡。內心深處,赫無忌早對十四皇子敬仰崇拜得五體投地。

不但如此,隱隱然之間,赫無忌甚至都已經開始,以十四皇子麾下部屬的立場,去看待每一件事了。既然如此,要他離開十四皇子,他又怎麽願意?更不用說,在赫無忌眼中,根本就看不起二皇子了。

要不要為了家族利益,在此拋棄十四皇子呢?頃刻之間,赫無忌內心深處,已經轉過了千百次念頭,權衡了千百次利弊。

終於,赫無忌眉宇之間,流露出無比堅定的神情,他緩緩抬起頭來,正視著二皇子,硬邦邦地開口道:“回稟二殿下,末將奉家父之將令,來十四殿下麾下效力殺賊。如今猛古賊蠻還未掃平,末將絕不敢違反家父將令。請二殿下恕罪。

“赫無忌,你連本王的說話也不聽?是不是想要造反了?!”

二皇子素來生殺予奪,權威極重。他說一句話出來,極少有人膽敢不聽的。此時此刻,赫無忌居然當麵反駁,二皇子立刻便勃然震怒。

隻見他麵色一變,神情冰冷,雙眼目光如電,上下打量著赫無忌。如此氣勢壓迫之下,哪怕朝廷一品大員,恐怕也會渾身冷汗淋漓,誠惶誠恐,連大氣都不敢多喘半口了。

赫無忌的定力,原本遠比不上朝廷大員。但他既然已經下定決心,要與十四皇子站在同一陣線。身體自然而然,就產生了強烈的勇氣。竟然能夠和二皇子對視。不卑不亢地說道:“二殿下言重了。末將對於大昊,絕對忠心耿耿。不過,身為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在父帥另外下達命令之前,末將不敢擅離職守。”

二皇子的憤怒越來越盛。不過他也知道,有大將軍赫赤蒙和車騎將軍坐鎮,即使真是皇帝,也不能隨意對赫家子弟下手。故此權衡再三,終究還是決定強忍怒氣,暫且退讓一步。

深深呼吸了幾下。二皇子麵色陰沉,冷冷道:“那好。赫無忌,現在本王命令你,馬上率領兵馬,出擊九野郡,掃清那邊的猛古蠻子。老十四隨時也會趕到,做你的後援。”

赫無忌暗地裏冷笑一聲,凝聲道:“回稟二殿下。末將來之前,父帥曾經說過,一切聽十四殿下的命令,不得有誤。至於別人的命令,末將不可盲從。”

“哼,赫無忌你說什麽?有膽子的,便再說一遍!”二皇子眯起眼睛。凜凜殺氣,隨之向四周彌漫。

赫無忌把心一橫,斷然大叫道:“末將一切唯十四殿下馬首是瞻。不可盲從他人。”

“哼,好啊,好得很!”二皇子怒極反笑,陡然大喝道:“來人啊,把這個目無君上,不聽將令的家夥,拖下去,重打八十軍棍!”

“哼,我看誰敢動手!”

不等二皇子麾下兵將出手,燕伏龍已經睜眉怒目,“鏘~”地把夜雨劍從劍鞘裏拔出一半,惡狠狠瞪視四方。他本來就已經大大得罪過二皇子一次。再得罪一次,也不過如此罷了。再加上還有十四皇子作為後盾,燕伏龍當真毫無顧忌。說動手就動手。

二皇子麾下的兵將,更加不甘示弱。一下子“呼啦啦~”地都湧了過來。裏三層外三層,把十四皇子和他麾下三人,圍堵得水泄不通。空氣仿佛驟然凝固,更多出了幾分濃重的火藥味。氣氛名副其實劍拔弩張,緊張得一觸即發。

就在此時,隻聽得噠噠馬蹄聲響。有人策馬趕至,氣喘籲籲地大叫道:“不要動手,不要動手。老二,老十四,都別動手,聽我說一句。”

話聲未落,隻見大皇子緊趕慢趕,衝進人群之中。在外麵圍堵的兵將,知道大皇子和二皇子算是站在同一陣線,故此不敢阻攔,讓出一條道路讓他過去了。

大皇子勒住韁繩,翻身下馬,站在二皇子和十四皇子中間,首先用力抹了把汗水,這才苦笑道:“老二,老十四,都是自己兄弟,何必鬧到這個份上?都把兵器收起來吧。大家有話,可以好好說啊。”

十四皇子微微一笑,招呼道:“伏龍,把劍收回去。兩位皇兄麵前,怎輪得到你來放肆?”

燕伏龍應聲收劍,向後退開幾步。二皇子麵色鐵青,恨恨地瞪了他幾眼,終於揮了揮手。麾下眾兵將各自散開,氣氛也隨之一緩。

大皇子鬆了口氣,笑道:“對對對,這樣才對。”頓了頓,他皺起眉頭,問道:“究竟怎麽回事?怎麽鬧到這個地步?”

十四皇子淡淡道:“沒什麽大不了的。隻是二哥要出兵肅清四周的殘敵,想讓赫都尉替他打先鋒。但赫都尉受了車騎將軍的軍令來協助我,所以不敢擅離職守。這才不小心激怒了二哥。”

“哦,原來如此。小事一件,一件小事而已。”大皇子恍然大悟,點頭道:“老二,你何必這樣就發怒呢?眾所周知,車騎將軍治軍極嚴。軍令如山,赫都尉不敢違抗,那也可以理解嘛。何必為難他呢?

要肅清四周殘敵,憑你我兩兄弟的兵將,已經足夠了。你當真欣賞赫都尉的才華,過幾日去到磐石長城,親自和車騎將軍說一聲。車騎將軍肯定十分高興,立刻就會讓赫都尉到你麾下效力的。”

自己竭力招攬,車騎將軍赫千裏始終視若無睹。但轉過頭來,居然就派出自己兒子去替十四皇子效力了。對於這一點,二皇子可謂極為不忿。

但冷靜下來之後,二皇子也知道這事沒法子勉強。現在大皇子遞過來一座下台階,他正好借勢下台。當然,這筆帳,他已經在心裏記下來。日後若有機會,定要狠狠報複回去。讓赫家知道,得罪了他二皇子,究竟有個什麽下場。

二皇子嘿聲冷哼,凝聲道:“好吧,那麽這事就此算了。不過老十四,之前,我不是讓你去攻打九野郡的嗎?你不去九野,反而跑到這裏來撿便宜。哼,是不是根本沒把為兄的話放在心上?”

十四皇子也不動怒。淡淡道:“二哥教訓的是,小弟知錯了。”頓了頓,提高聲音,命令道:“伏龍、無忌、王宣。傳本王號令。所有人立刻整頓行裝,出發九野。”

燕伏龍、赫無忌、王宣等三人,各自凜然聽令。轉身就要離開。二皇子麾下的兵將看見這模樣,不禁都回頭望著二皇子,也不知道應該阻攔,還是放行。

二皇子“啵~”重重吐了口氣。用力一揮手,示意放行。眾兵將當即側身讓出條路來,讓十四皇子和麾下三人通過。

過不多久,武川新軍和赫家軍,各自乘上馬匹,出城向九野郡的方向飛奔而去。

至於之前那些清河水城的平民,以及從猛古大軍兵鋒之下解救回來的俘虜,大部分老弱,都被留下。他們每人也拿到了不少金銀,總算有資本重建家園。

至於平民和俘虜之中的少量精壯,則被補充進入武川新軍之中,重新補齊了一萬五千人的數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