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前想後,慕鬱離始終覺得,單憑自己現在這個模樣,想要回去慕家,實在太困難。即使迫不得已,也隻能向別人求援了。

定了定神。慕鬱離伸手入懷,取出枚碧綠的哨子,然後湊到唇邊,用力一吹。那哨子並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但一股無形的波動,卻立刻同時向四麵八方傳遞開去,距離無遠弗屆。

慕鬱離如釋重負地長長舒了口氣,隨即坐在地上,一邊休息,一邊等待。過了約莫大半個時辰,忽然,夜幕之上,出現了個小小黑點。緊接著,這黑點疾若流星,向下俯衝。

隻是眨眼工夫,這黑點已經降落至距離地麵,不過五、六尺左右的低空。慕鬱離看得清楚,這黑點的真麵目,原來是一具大紙鳶。

紙鳶便是風箏。眼前這具風箏,繪畫成栩栩如生的老鷹般模樣,足有一丈多闊、七八尺長。足夠容納兩、三名成年人,同時站上去。不過此刻,風箏背上,卻隻承托了一位女子。

看見這女子,慕鬱離登時歡喜不已。大聲叫道:“玉姨,妳總算來了。唉~不瞞妳說,這次孩兒可當真倒黴到家了。不但一身修為被卑鄙小人以劇毒封禁,絲毫本事都使不出來。甚至連湘神劍都被搶走了。玉姨,妳可無論如何都要幫我報仇啊!”

靜夜沉沉,浮光靄靄,冷浸溶溶月。月色之下看來,但見這女子不過二十剛出頭左右的年紀。身穿白衣,如風拂玉樹,雪裹瓊苞。浩氣清英,仙才卓犖,渾似餐風飲露,不食人間煙火的姑射真人。

隻聽得她輕啟朱唇,淡淡道:“哦,竟有此事?把經過詳細說來。”聲音清淡之餘,更另有一種飄渺韻味。仿佛這並非人間之音,而是天籟。

慕鬱離急不及待,把事情經過從頭說了一遍。當中少不得加油添醋,把蕭昇描述得簡直頭頂流膿,腳底生瘡,卑鄙無恥狡猾陰險心狠手辣,總之就是古往今來天下第一大反派。

那女子聽了,卻也不為所動。隻是淡淡地又道:“鬱離,湘神劍是我們八卦心流兩大至寶之一。任何人執劍在手,都能發揮出比本身修為更高一籌的劍術。

憑著它,你雖然隻有大宗師修為,卻可以施展出劍氣雷音的高妙劍法。哪怕遇上半步先天,也大可一鬥。甚至和神通境的真正先天高人相遇,亦能全身而退。卻怎會這麽容易,就被人奪走了神劍?”

慕鬱離滿腔鬱悶,咬牙切齒道:“那該死的廢親王,也不知道施展了什麽妖法,居然就把湘神劍收走了。真是莫名其妙。”

那女子沉吟道:“依照你說話推想……蕭昇應該不會什麽妖法。他是使用了某種玄妙法器,一瞬間納須彌於芥子,把湘神劍丟進某個空間之中。這空間和我們所身處的世界,分別屬於不同的層麵。彼此距離無比遙遠。所以你和湘神劍之間的聯係,才會被強行切斷。”

慕鬱離失聲道:“什麽?世上竟然真有如此神奇的法寶?”眉宇之間,隨之流露出了一股濃烈得壓抑不住的貪婪。

那女子微微頜首。道:“納須彌於芥子,開辟虛空,自成世界。這是武聖才有的手段。而我們天機門的曆代傳人,都有一個心願。就是製造出類似的法寶,但卻令普通人也可以使用,不必先要求有武聖修為。”

慕鬱離駭然道:“這樣匪夷所思的事,真的辦得到嗎?”

那女子輕輕一歎,搖頭道:“截至目前為止,還不行。正因為此道太過艱難,所以大師姐和我,都放棄了繼續為此浪費心力,轉而出山尋找自己心目中的明主。卻隻有小師妹鑽牛角尖,一直留在山門之內,繼續孜孜不倦地研究此道。”

頓了頓,那女子又歎道:“當日師父座下,包括我在內,合共有三名傳人。大師姐玉璿璣,所學最為廣博。對於門中學問,可謂無所不學,無所不精。故而得師父讚曰:博。

我玉琉璃自問天賦才情不及大師姐。但勝在專心一致。對於旁門雜學,都隻稍加涉獵即止。改為把主要精力,都放在軍略之上。自問論縱橫捭闔之妙,軍政才略之智,不在天下任何人之下,足以輔助明主,成就帝皇功業,營造萬古不拔之基。故此,得師父讚曰:專。

小師妹玉玲瓏,人如其名,長了一顆七竅玲瓏的巧心,更有一雙巧手。當日還在師門時,就曾經發明了無數新奇玩意,各具不同妙用。

我現在乘坐的這具萬裏追雲鳶,就是她獨創。而你手裏的兩界哨,也同樣經過了小師妹改良,傳訊距離得以比之前大大增加。八千裏範圍內,任何人吹動哨子,另一人身上,同樣會出現感應。

多年來,小師妹醉心於研究開辟虛空的法寶,修為因此得以勇猛精進,早已經遠遠淩駕我和大師姐。當日師父還在時,也曾對小師妹這番成就讚歎不已。並贈予一字曰:高。”

假如說……世上真有什麽法寶,能夠一下子把湘神劍奪走,並且丟進虛空之中鎮壓起來的話。那麽……這法寶定然出自小師妹之首手,不會再有其他可能。”

慕鬱離聽得呆呆發愣,過了好半晌,這才回過神來。問道:“玉姨,這些暫且不說。當務之急,還是趕緊把湘神劍奪回來。否則的話,回到家裏見了父親,我也不好交代啊。”

那女子玉琉璃微微點頭,道:“好吧,就幫你一回。說實在話,我也很想見見這位外甥。

據聞他天生六陰絕脈,本該注定終生都是廢人。但自從去年以來,他卻突然崛起。不但擊殺了那個什麽東荒之子,還把整個東荒治理得井井有條,更被玄帝冊封為四大太子之一。

這次來到北疆,也是他率先收複了綏歸。甚至連金帳狼國的蒼狼王,也死在他手中。如此強勢,也不知道究竟是得了什麽奇遇?

抑或娥眉女當年留下了什麽東西,足以令他超越六陰絕脈的限製?又或者如你所說,背後有絕世高人在栽培他,一直以來,他都在韜光養晦?嗬嗬,真讓人越來越有興趣了。”

慕鬱離乘機慫恿道:“玉姨,廢親王眼下要麽在那邊榷場裏。要麽已經回到了軍營。以玉姨的本事,要把廢親王擒拿下來,根本易如反掌吧?隻要人到了我們手裏,嘿嘿,不管廢親王身上,究竟藏有些什麽秘密也罷,還怕他不乖乖吐露嗎?”

玉琉璃淡淡道:“鬱離,事到如今,廢親王三個字,以後不要再說了。蕭昇若是廢人,那麽在他手下吃了這麽大虧的你,豈非比廢人還不如?

兩軍相爭,可以無所不用其極。但要切記一件事。尊重別人,就是尊重自己。這個道理,你要好好想明白了。”

慕鬱離心裏還是不怎麽服氣。但也無可奈何。當下隻好點點頭,麵無表情地道:“玉姨的教誨,我一定謹記於心。不過……現在該怎麽辦?”

玉琉璃沉吟道:“本想拉攏蕭昇,為我們八卦心流所用,共創大業。但現在這樣子,彼此間嫌隙已生,看來,即使再怎麽曉之以,情動之以理,他都不會被我們拉攏得了啦。為今之計……看來隻能動用抽魂奪魄符了。”

“玉姨,動用抽魂奪魄符來對付廢……蕭昇?是不是太浪費了?”慕鬱離驚道:“這道符籙,需要動用許多極其珍惜罕見的天材地寶,花費七年光陰,才能製成一道。

使用之前,更需要喂以自身心血,進行祭煉。一旦使用,就能把目標的一魂一魄抽出,寄托在符籙之上。從此,目標就要對施符者忠心耿耿,再也不能背叛。否則施符者隻要心念一動,就能讓目標遭受煉魂之慘酷痛苦,簡直生不如死。可是……用在蕭昇身上,會不會太浪費了?我們原本計劃,是把這符籙用在猛古國國主的身上啊。”

玉琉璃淡淡道:“也沒什麽浪費不浪費。人的價值,本來就在不斷變動。現在看來,蕭昇的價值,比猛古國主更大。那麽把抽魂奪魄符用在他身上,倒也恰如其分。

再且,猛古國主是真正的武道先天。魂魄與肉身相互結合,渾如銅澆鐵鑄,幾乎不可動搖。想要把抽魂奪魄符用在他身上,從而控製這個人,當真何其艱難?即使有你父親竹君出手相助,頂多也不過四成把握而已。

但蕭昇的情況,便完全不同了。充其量,他隻是大宗師巔峰境界,和武道先天還差著老大一截。魂魄和肉身的結合程度,也未夠凝練。把抽魂奪魄符用在他身上,至少也有六、七成左右的把握。兩相權衡之下,當然用在蕭昇身上比較劃算啊。”

慕鬱離點點頭,咬牙切齒道:“好,就這麽辦。等到把蕭昇的魂魄抽出來之後,玉姨,妳可要把符籙給我啊。哼,這該死的小子,竟敢如此羞辱我?此仇不報,我枉為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