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不假思索,玉琉璃便斷然否定這次狼神廟失竊事件,和蕭昇有關的可能性。珈羅神殿內,正監視著鏡子的十四皇子,禁不住為之連連搖頭歎息。

狼神廟內,北疆四大世家眾人,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言行究竟多麽可笑。林赤川凝聲道:“玉夫人,那麽依照妳看來,我們應該如何是好?”

玉琉璃從容道:“眼下形勢,一靜不如一動。雖然我們都清楚,狼神廟失竊的事,和我們自己全無關係。不過這個節骨眼上,著實不宜過分刺激金帳狼國的人。所謂瓜田李下,還是避一避嫌吧。”

高履霜點頭道:“我明白了。這樣做確實為上策。稍後我會回去通知隨行眾人,讓他們除非必要,否則都盡量不要出門了。”

幕鬱離冷哼道:“唯有如此。不過,居然平白無端被懷疑做賊,當真教人好生氣悶啊。而且咱們這樣裝縮頭烏龜,究竟要裝到什麽時候了?難道那群狼崽子一天找不到那個什麽狼神子嗣,咱們就永遠隻能呆在房間?”

將蘭兒嫣然道:“慕兄不用苦惱。深居簡出以作避嫌,也隻是暫時而已。狼神子嗣雖然重要,但沒了它,難道太陽就要從西邊出來?難道眼下這場仗就停下不打?

萬萬沒有如此道理。所以依妾身看啊,短則三天,長則五日,這事便隻能暫且按下了。到時候,咱們該幹什麽,自然還幹什麽,一切依舊。”

幕鬱離沒好氣地悶聲悶氣道:“希望當真如此吧。”頓了頓,又冷哼道:“這些狼崽子,也當真古怪。有人不當,偏喜歡去當禽獸。

這還罷了。金帳狼國向來號稱狼主之下,惟四大狼王稱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不過現在看起來,狼神廟裏麵的祭司主教,地位至少高過了四大狼王一頭。說不定,即使那個狼主來了,也會甘心情願向這些祭司主教下跪磕頭吧?

嘿,當國王當到這個份上,也實在太憋屈了。還不如我們北疆四大世家呢。”

高履霜歎道:“神權壓倒君權,出現這種情況,也不足為怪。而且,在我們看來,雖然覺得金帳狼主和四大狼王憋屈,他們自己未必也這樣認為。說不準,反而覺得能夠向狼神磕頭,是他們的無尚光榮呢。”

林赤川冷哼道:“那個咯爾泰主教,私底下找我談過好幾次了。每次見麵,什麽正事都不說,開口就勸導我皈依狼神,承認自己的罪孽,努力為狼神做貢獻,爭取來世不做人,改為做畜牲。聽他的語氣,好像還給了我什麽天大的榮耀一樣。哈哈,簡直可笑。”

幕鬱離點頭道:“那個鄂畢主教,也私底下找我說過同樣的話。哼,以為本少爺和他們一樣,都是喜歡做畜牲的賤骨頭麽?不知所謂。日後我們四大世家割據北疆建國之後,定要訂立刑律,嚴禁狼神廟入境傳教。否則的話,這群穿長袍的家夥,簡直都要爬到我們頭上來作威作福了。”

將蘭兒若有所思道:“在金帳狼國,神權壓倒君權,已經是無可改變的事實。然而在猛古國,狼神廟的勢力卻要小得多了。似乎,也不是所有人,都甘心屈居於神權之下,千秋萬世永遠做狼神奴隸呢。玉姐姐,剛才猛古國主擎天獨囂,是不是暗地裏有什麽動作?”

玉琉璃點頭讚道:“不錯。蘭兒妹子確實心細如發。剛才,猛古國主使用‘傳音入密’,內容是如此如此……”把猛古國主的話重複了一遍。

將蘭兒笑道:“果然如此。這樣看來,擎天獨囂和狼神廟之間,早已有存在重大矛盾。隻等一個契機,彼此遲早也必要爆發激烈衝突的。我們大有機會,可以從中取利啊。”

林赤川沉吟道:“不但擎天獨囂和狼神廟之間有矛盾,擎天獨囂和金帳狼國之間,同樣也有矛盾。

當年擎天獨囂的祖父,猛古國初代國主擎天裂海,和當時的金帳狼國太子擎天破嶽,相互爭奪狼主大位,但最後依舊失敗。金帳狼國的老狼主愛惜小兒子,不但出麵阻止太子趕盡殺絕,更作主讓擎天裂海來北荒成立猛古國,做猛古國的國主。甚至不惜把狼神廟的神器,十枚狼神令拿出來賜給擎天裂海,鎮壓猛古國氣運。

當初事情,距離現在已經有三代近百年了。但據我所知,曆代猛古國主和金帳狼主之間的關係,都頗為微妙,甚至可以說十分緊張。狼神廟更屢屢有所動作,企圖收回狼神令。”

高履霜接口道:“事實上,這次猛古國之所以出兵攻打北疆,五十萬大軍全軍覆沒以後,又再起傾國之兵,堅持要攻打磐石長城。如此孤注一擲,其實背後多半也存在著,不堪金帳狼國和狼神廟所施加的雙重壓力,企圖發動戰爭來轉移壓力的因素吧?”

玉琉璃淡笑道:“這是其一。至於其二,則在於那頭妖物。要不是那頭妖物突然出現,並且給猛古國主帶來了這麽大的好處,他又怎會下定決心,發動這場傾國之戰?”

“那頭妖物……那頭妖物……”將蘭兒雙眸之內,泛現出絲絲蘊含了各種複雜神色的光芒。她定了定神,凝聲道:“那頭妖物實在太過詭異,它的說話,更加真假參半,九虛一實,根本相信不得。否則的話,最終必定後悔莫及。”

玉琉璃從容微笑道:“世局紛擾,猶如枰上棋子,彼此你算我計。最終鹿死誰手,便看誰人更加棋高一著吧。總而言之,目前我們靜觀其變即可。至於替別人火中取栗的蠢事,我們當然是不幹的,嗬嗬~”

將蘭兒和幕鬱離、高履霜、林赤川等,對此都點頭稱是。商議定當,眾人便各自離開,回去自己房間休息。

然而,就在堪堪要跨出房間門檻的時候,將蘭兒腳步忽然一頓。她下意識抬起頭來,凝神向斜上方瞥去。

視線所及之處,除去神廟的天花板以外,便再沒有其他東西了。但將蘭兒眉宇之間那份疑惑,卻始終揮之不去。一幅難以釋懷的模樣。

將蘭兒搖搖頭,舉步回到自己下榻的居所。幾名侍女上前服侍,卻都被她遣開了。

燈下獨坐片刻,將蘭兒忽然一聲輕笑,自言自語道:“能夠在重重機關之下,把狼神廟看得比天還大的,那個勞什子狼神之子給盜走。除非根本沒有這樣一回事。否則的話,能夠做到這事的,除去陛下之外,絕不可能再有第二個了。”

眉宇之間,陡然顯得容光煥發。將蘭兒站起身來,讓自己沐浴於燈光之下。刹那間,地麵處便投射出她的影子,隨著搖曳燈光,輕輕晃動不休。

將蘭兒輕輕一跺腳,雙眼瞳孔陡然變成仿佛碧玉翡翠一樣的顏色,綻射出瑩瑩綠光。她凝聲念誦道:“以吾精血,養吾之影。隨心所欲,變化縱橫。”提起右手,張口咬破自己的食指。將滲出指尖的一滴精血,輕輕彈出,投入腳下黑影之中。

刹那之間,詭變橫生。將蘭兒腳邊的影子,赫然與本體剝離,搖晃著站立起來。然而,這影子並非漆黑之色,反倒泛現出朦朧紅光。堪稱為:血影!

將蘭兒凝聲向血影吩咐道:“去。把整座神廟,給我仔細搜查一遍。假如發現有陛下的蹤跡,立刻回來報告。”

血影點點頭,重新向下一躺,緊貼地麵,從房間門扉的縫隙間滑了出去。行動之際,無聲無息,更無形無跡。即使再細心的人,也萬萬難以發現。

很明顯,要施展這種詭秘咒術,對將蘭兒來說,負擔也絕對不輕。血影剛剛遁走,她身體便微微一晃,竟是雙腿虛浮,再也站立不穩的模樣。

幸好將蘭兒及時伸手扶住桌子,這才沒有當真摔倒。她緩緩坐下,幽幽一歎。

“陛下啊陛下,這狼神廟之中,高手如雲,危機重重。不管您有什麽理由也罷,都萬萬不該來的。否則的話,卻教臣妾……教臣妾該當如何是好?”

頓了頓,將蘭兒又輕歎道:“唉~隻希望臣妾的血影分身,能夠搶在其他人之前,率先找到陛下您。否則的話,後果當真不堪設想啊。”

“不堪設想嗎?嗬嗬,我倒覺得……未必。”

房間之中,忽然響起了屬於另一個人,充滿自信的從容輕笑之聲。刹那間,將蘭兒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下意識挺身站起,失聲道:“陛下,是您嗎?”

聲猶未落,一道藍色光門憑空出現。蕭昇舉步從中走出。甫踏足房間,光門便一陣閃爍,自動消失了。將蘭兒怔怔看著眼前這不可思議的一幕,忽然間一個激靈回過神來。隨之驚喜交集,脫口道:“陛下!”不由分說,便徑自縱體入懷,緊緊摟住了十四皇子,依偎在他結實寬闊的胸膛上,再也不肯放手。

蕭昇微微撫摸著她的後背,笑問道:“蘭兒,好久不見了。這段日子,妳過得還好吧?”

“好、好……”隻是一句簡單問候,已經讓將蘭兒為之激動萬分。可是忽然之間,她嬌軀又是一顫,隨即放手離開蕭昇懷抱,屈膝跪倒,凝聲道:“狼神廟是龍潭虎穴,陛下萬金之軀,無論如何都不該輕涉險境。臣妾鬥膽,恭請陛下立刻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