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皂海荼羅大陣?”

隻是簡簡單單的六個字,卻仿佛蘊藏了極度暗晦不詳之意,讓十四皇子登時為之一怔。他雙眉同時向上挑起,問道:“軍師,究竟怎麽回事?”

玉璿璣眉宇間神色一片鄭重。她凝聲道:“稍後再說。殿下,先讓妾身施法,解決了這大陣再說。”

更不等回答,女軍師柳眉輕揚,鳳目圓睜,雙手捏成法決,瞬間變化萬千。指尖隱隱泛現金光,在半空中同樣劃出無數個符籙,相互組成巨大的太極陰陽魚。檀口輕啟,凝聲念誦道:“步靈光,點靈台,一氣蘊化,三千物動。神通為引,尊吾號令,截!”

話聲甫落,太極陰陽魚陡然盤旋而動,騰空飛出。不偏不倚,和半空當中,那由生老病死四環所組成的皂海荼羅大陣,相互激突。

刹那,隻聽得“嘭~”一聲沉悶震響,洶洶炸開。太極陰陽魚和皂海荼羅大陣,同時化作漫天流螢,消散於風中。

十四皇子立刻感覺到了,那股對玉琉璃魂魄的吸扯巨力,登時消失。一魂一魄先前所流露的痛苦表情,也徐徐恢複平靜,再度於識海紫府的金丹之下蟄伏起來。

如釋重負,長長舒出一口氣。蕭昇向旁邊看得莫名其妙的羅刹女揮揮手,柔聲道:“阿蘿,妳自己去練習吧。我和軍師要說些話。”

羅刹女點點頭,自行到旁邊去繼續演練刀法。蕭昇則和女軍師一起進屋,分別坐下。甫落座,他已經迫不及待地問道:“軍師,現在可以說了嗎?”

玉璿璣搖搖頭,凝聲道:“尚未可以。皂海荼羅大陣神通無量。一旦完整施展,根據古籍記載,甚至能掩蓋日月星三光,令天地變成一片昏暗。

剛才所出現的,根本隻屬不完整之小陣,威能遠未圓滿。所以,妾身還能雖然施法截斷。但這也隻能治標,無法治本。隻要二妹的一魂一魄還被拘禁在殿下體內,無論相隔千山萬水,皂海荼羅大陣也能不斷追蹤過來,永無休止。”

蕭昇皺眉道:“那如何是好?豈非煩不勝煩?”

“所以,就必須如此了。”

玉璿璣素手一晃,憑空同時取出八張符籙,望空一灑。雙手掐訣,念道:“輪回八卦,無相靈定;神源注身,神通敕令;絕!”

霎地,八符無風自動,齊聚十四皇子身周,“蓬~”輕聲響過,八符齊燃,火光分別凝成了乾坤震離坎艮巽兌等八卦圖形,赫然又是一個小小陣勢。

下個刹那,八卦符火同時強光暴盛,化為八道流光破空激射,同時注入十四皇子體內,衝進紫府識海,然後再幻化為八條鐵鏈,直截了當纏在玉琉璃的魂魄之上,把它牢牢捆住。

那一魂一魄遽然劇震,隨之呆然不動。十四皇子心裏不明所以,當下運轉神念,細意查察,卻又沒發現有什麽異常。當下他搖搖頭,收斂神念,睜開眼睛,凝聲問道:“軍師,這到底是?”

玉璿璣解釋道:“殿下不必擔心。妾身剛才施展這個八相鎖靈陣,隻會針對二妹的魂魄。效果也隻是封鎖魂識,讓氣機不會向外泄露。如此一來,皂海荼羅大陣就再也追蹤不到目標,也不會對殿下造成任何幹擾了。”

蕭昇點了點頭,笑道:“那樣最好不過。但軍師,究竟皂海荼羅大陣是什麽東西?又是誰操縱著它,來我這裏收攝玉琉璃的魂魄呢?”

玉璿璣幽幽歎息道:“究竟是誰操縱皂海荼羅大陣,妾身也不太清楚。現在唯一知道的,便是皂海荼羅大陣,乃‘欲海明帆’的鎮教神通。威力之強,簡直不可思議。”

蕭昇若有所思,緩緩道:“欲海明帆?”

玉璿璣頜首道:“不錯,就是欲海明帆,又稱互為‘潛欲’。

久遠之前,欲之一字,自原始崇拜脫胎變化,經某位旁門左道之中的大能,吸收釋家無上智慧,然後再加以變造,終於自成一界,為塵世間帶來了滔天禍劫。最終,在另一位釋家大能的安排之下,成功封印了這位左道大能,平息了禍端。

但很少有人知道。在這位左道大能崛起的同時,又有另一個信仰,也自其中對應而生。與左道大能自行開辟一界的高調作風,完全不同。這個信仰秉持徹底的低調和隱秘作風,因而得名‘潛欲’。

不過,他們這個組織本身,並不承認潛欲的稱呼。他們認為,滾滾紅塵,芸芸眾生,欲海沉淪,痛苦無間。唯有信仰唯一真神,才能得到救贖。然而,神並不會無條件地拯救世人。世人唯有通過絕望的考驗,才能迎接希望。

而他們這個組織,就等於是欲海上一葉孤舟,升起了明亮的船帆,正在無邊黑暗當中航行。為沉淪痛苦的信眾們,帶來一絲解脫的希望。故此,他們自稱為欲海明帆。”

蕭昇沉吟道:“嗯……單從這番說法聽來,其實也沒有什麽不妥啊。不過軍師,聽妳的語氣,似乎對欲海明帆頗有些不以為然?”

玉璿璣冷笑道:“單單話說得漂亮好聽,那又有什麽用?世間那些騙子,為了誘人上當,豈非也是漂亮說話一套接一套,一個說得比一個好聽?”

蕭昇凝聲道:“這樣說來……欲海明帆所宣揚的教義,難道和他們真正的行事方式,竟是背道而行嗎?”

玉璿璣歎息道:“何止僅僅‘背道而行’這麽簡單?簡直是……唉~喪心病狂,泯滅良心,慘絕人寰。”

頓了頓,玉璿璣又道:“個中詳情,眼下無暇多說。總而言之,當初欲海明帆,曾經策劃過一樁巨大陰謀。假如讓他們順利得逞,絕對是蒼生浩劫。到時候,也不知有多少無辜百姓,將要遭遇慘死。

不過幸好,最終陰謀敗露,在我天機門祖師,與當時一位道門的絕世高人,這兩者齊心協力之下,欲海明帆的陰謀終於敗露。從此以後,這個組織便徹底銷聲匿跡,再也沒有人聽過關於他們的消息。

但,當真萬萬想不到。時隔三甲子之久,欲海明帆竟又再次現世了。這一次……唉,也不知道到了最後,究竟又會有多少人喪生了。”

蕭昇沉吟道:“這樣說來,欲海明帆和你們天機門之間,竟是存在著深仇大恨了。也正因如此,所以他們才出手對付玉琉璃?不過……

玉琉璃現在,應該還是代表八卦心流幕家,和猛古蠻子保持著合作關係吧?在這風雨飄搖的時刻,猛古蠻子應該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倚重北疆四大世家才對啊。欲海明帆即使再度現身,難道,就敢向有猛古蠻子大軍保護的幕家代表下手?”

“欲海明帆隱世已久,影響力比起當初,肯定已經大幅度下降,實力更不能和全盛期相提並論。”

玉璿璣細意分析道:“所以,他們即使再度現世,也絕對不敢直接挑釁一國。畢竟,即使如今瀕臨亡國邊緣了,但以猛古國的實力,依舊不是欲海明帆,能夠正麵硬撼的存在。可是,欲海明帆又何必硬碰硬?”

蕭昇一怔,問道:“軍師,這話又是什麽意思?啊……對了!我明白啦!軍師言下之意,欲海明帆並沒有和猛古國對抗,反而借助眼下的形勢,吸引猛古國的信仰,化為己用?”

玉璿璣點點頭,道:“欲海明帆的教義,正是‘世人唯有通過絕望的考驗,才能迎接希望’。要說絕望的話,現在還有什麽,能夠比猛古國更絕望了?對於欲海明帆來說,這簡直是天賜良機,不利用都對不起自己吧?”

“但即使如此,欲海明帆也不應該和北疆四大世家產生什麽衝突,更不該直接向玉琉璃動手啊……”蕭昇雙眉扭結,始終百思不得其解。

玉璿璣也要搖頭,道:“線索太少。單憑皂海荼羅大陣現世,以及大陣針對二妹的魂魄下手這兩點,實在難以推測得出,當中究竟發生過什麽不為人知的隱秘事情。唯一可以確定的,便隻有……絕非好事!”

蕭昇深深吸一口氣,離座站起。凝聲道:“事關重大。既然如此,我幹脆就往上京走一趟。打探關於欲海明帆的事,再找玉琉璃出來,向她問個清楚。”

玉璿璣搖頭道:“剛才妾身所施展的八相鎖靈陣,已經牢牢鎖定二妹的魂魄。靈機不會外泄,神念也不能外放。殿下再想要像之前一樣,通過神魂契約去傳喚二妹,便沒有可能了。”

不過,殿下說要去上京走一趟,卻是正確的。二妹和北疆四大世家也好,欲海明帆也罷,再加上白狼王,以及猛古國現在的主事者,都必定已經齊聚上京。確實也隻有前往上京,才能探查得出事情真相了。”

蕭昇點點頭,道:“事不宜遲,我這就出發。軍師,這裏的事情,就都拜托妳主持了。”

玉璿璣歎道:“煉製九玄紫金丹的前期準備工作,已經完成了十之八九。妾身本來想,最遲三天之內,便開爐煉丹。但如今這麽一來……殿下正式打破天人之隔,晉升武道先天的日子,恐怕隻能再向後拖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