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夢春霜,這是一種稀有罕見的厲害迷藥。由十多種珍奇藥草配製而成。製成膏狀,白如霜雪。一旦遇熱,便化作輕煙,又可溶於清水。無論外敷內服抑或吸嗅,均會意識昏眩,肢體乏力,如醉似夢,故得此名。

這迷藥藥性厲害,一旦被迷倒,除非有解藥可以服食,否則的話,至少有三日三夜時光,都要動不得武,更施展不了秘法咒術。最終隻能任憑魚肉,絲毫無法反抗。

不過,迷藥終究隻是迷藥,並非什麽毒藥。所以時間一長,即使並未服用解藥,藥效也自然而然,便慢慢消解了。所以皂龍煉每次前來“勸說”玉琉璃的時候,都不會忘記在離開之前,再給玉琉璃灌服一次迷藥。

但偏偏,這次蕭昇橫空殺出,救走了玉琉璃。皂龍煉便沒來得及給玉琉璃灌服迷藥。從上次服迷藥到現在,恰好就是三天三夜過去了。故此,玉琉璃隻是稍微休息一陣,喝了點涼水,體內藥力已然消退了大半。縱使還有兩三成的殘留,卻也不影響行動了。

蕭昇心急要和招提僧匯合,當下召喚出擊風鷹,和玉琉璃一起坐上鷹背,認準了方向,往東南而去。僅僅一百二十裏左右的距離,也不用多久,已經到了。

坐在鷹背之上,居高臨下俯視大地,但看山巒起伏,是條綿延數百裏之長的山脈。雖不算太高,然而樹林卻密。即使平常日子裏,林子裏也必定暗無天日,不見陽光。現如今塵世陷入無盡暗夜,林中自然更加伸手不見五指,隻有大團漆黑。

不過,在山林的最深處,卻有一片山穀,顯得頗為特異。凝神觀看,但見穀中此刻地氣浮泛,異光流彩,交織成迷離境界。在黑暗當中看來,顯得十分惹眼。不用多說,這裏肯定就是招提僧所說的“‘絕幽穀”了。

蕭昇拍了拍擊風鷹的腦袋,指揮它向下降落。片刻之後,蕭昇和玉琉璃一起,踏足山穀之外。隨手一揮,把擊風鷹收起。隨之凝神觀望眼前這片山穀。還沒等他看出個什麽虛實,旁邊的玉琉璃已經扭結秀眉,失聲叫道:“好濃鬱的地陰煞氣。這裏……是六爻煞境啊。”

蕭昇愕然一怔,問道:“什麽六爻煞境?”

玉琉璃乃天機門傳人。天機門的學問博大精深,天文地理,風水堪輿,全部包羅萬有。玉琉璃雖然並不分心鑽研雜學,卻也有所涉獵。

當下她凝聲回答道:“六爻煞境和灼陽清地,晦陰絕域並列,合稱三脈,乃極凶之地。妖魔邪祟,最喜愛在這些地方徘徊。若長久吸納地脈深處所釋放的煞氣,更能令功體大增,修為一日千裏。”

蕭昇沉吟道:“哦……地陰煞氣?不過現在看來,這裏不像有什麽妖魔鬼怪啊。”

玉琉璃解釋道:“地陰煞氣就像火山噴發的熔岩,不是時時刻刻都有的。要隔開一段時間,才會噴薄泉湧。

灼陽清地在白虎、晦陰絕域在天刑、六爻煞境在玄武。這三個時辰,地三脈噴發的煞氣最為濃烈。到時候,盤踞地三脈的妖魔才會現身出來,吸納煞氣進行修煉。”

蕭昇知道,一天十二個時辰之中,分為黃道吉時和黑道凶時兩種。依次是:一青龍、二明堂、三天刑、四朱雀、五金匱、六天德、七白虎、八玉堂、九天牢、十玄武、十一司命、十二勾陳。

其中,青龍、明堂、金匱、天德、玉堂、司命等六個時辰,屬於黃道吉時。天刑、朱雀、白虎、天牢、玄武、勾陳等六個時辰,則屬於黑道凶時。

蕭昇點點頭,正想開口再問詳情。忽然之間,隻聽得一聲佛號傳來。隨即,便見慈悲身影,從山林另一側之中走出現身,正是招提僧。

“善哉善哉,這位女施主,說得不錯。此地正是六爻煞境。那些為禍人間的魑鬼,便盤踞在此,每日不斷出來吸納地陰煞氣,以維持生存。”

蕭昇連忙施禮,道:“大師你好。嗯,大師已經把那些魑鬼的下落,都打探清楚了麽?”

招提僧合掌還禮。道:“是。不但如此,貧僧更加另有發現。嗯……不過這個暫且不談。施主,這位女施主是……”

蕭昇介紹道:“大師,這位玉姑娘,乃天機門傳人,也是我一位長輩。玉姨,這位是招提大師。他宅心仁厚,慈悲為懷,是一位罕見的高僧大德。”

玉琉璃上前行禮,微微躬身道:“大師,小女子玉琉璃,這廂有禮了。”

招提僧也再度合掌還禮,笑道:“見過女施主。其實元亨施主謬讚了。貧僧就是個普通和尚罷了。什麽高僧大德,貧僧愧不敢當啊。”

蕭昇笑道:“彼此都不必多禮了。嗯,大師,剛才你說另有發現,那是什麽?”

招提僧神情轉趨凝重。道:“貧僧根據所捉住的一縷魑鬼凶邪氣機,找到這裏來,發現此地竟屬於極罕見的凶地六爻煞境。貧僧原本想要尋找到這裏的地眼,把地眼毀去,破除這處凶地。沒想到,那地眼當中別有乾坤,竟致於無從下手。”

蕭昇皺眉問道:“究竟是什麽?”

招提僧歎道:“單單在這裏說,貧僧也不太說得上來。不如這樣吧。兩位施主隨貧僧過去地眼之中,親眼一看便知。”

蕭昇點頭道:“既然如此,請大師帶路。”

招提僧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率先快步而行,向山穀中走去。

半晌之後,三人先後踏入山穀裏那片幽幽異光之中。招提僧凝聲提醒道:“兩位施主,千萬小心,不可吸入這些煞氣。對於妖魔鬼怪來說,這些煞氣固然是無上補品。但凡人若然吸入煞氣,卻對身體極有危害,甚至會吸入過多的話,甚至會喪心亂誌,令人邪念熾盛,終於走火入魔。”

玉琉璃識得厲害,蕭昇自然也早有防備,兩人都不須提醒。隻是各自點頭。一邊向山穀深處走動,蕭昇卻一麵左顧右盼,打量四周環境。

觸目所及之處,但見怪石嶙峋,長成了各種奇形怪狀,儼然如妖似魅。又有無數幹枯樹木,光禿禿的枝椏頑強地朝天張開,活像鬼怪利爪。周遭所有一切,盡讓人看得不寒而栗,深感毛骨悚然。

走了好半晌,忽然間,但看前方崛起一麵山壁,然後便前去無路了。仰首觀望,但見山崖高聳,筆直如削。仿佛連猿猴也沒法子著手攀援。蕭昇和玉琉璃二人相互對視一眼,彼此眸內各有疑惑之意。

十四皇子轉身過來,向招提僧不解地問道:“大師,這是?”

招提僧向前走上兩步,伸手按在山崖左下角處,一塊足有兩人多高,至少重達萬斤的巨岩。微一用力,當即舉重若輕,把這塊巨岩向旁邊挪開了幾尺,顯露出被遮擋在岩石後麵的一個山洞。

招提僧的真正修為,堪稱深不見底。但至少也是武道先天的高人。要挪開這塊萬斤巨岩,自然也不算怎麽一回大事。但巨岩一旦挪開,立刻就有股煞氣猛地衝出,赫然比起充斥於山穀四周的那些煞氣,還更加濃烈十倍。

蕭昇凝聲問道:“大師,這裏下麵,就是六爻煞境的地眼?”

招提僧頜首道:“正是。兩位施主,請小心。”當先向山洞內走去。

山洞不斷延伸向下,看得出地勢純屬天然生成。然而地麵之處,卻又有一級級的石階,明顯出自人為。山壁之上,每間隔十幾步,就鑲嵌著一顆夜明石。幽幽冷光照耀之下,氣氛更顯詭異。

三人先後而行,也不知道究竟走了多遠。忽然,地勢轉峭為平,前方不遠外,卻透發出熾烈強光。正是出口到了。

蕭昇加快腳步,走出地道。眼前所見,不禁讓他登時一驚。緊接著,跟在他身後離開地道的玉琉璃,也仿佛被四周景物驚得窒息了,倒抽涼氣道:“好多……好多死人啊!”

原來,地道盡頭,乃是一處極為寬敞空曠的洞穴。洞內煞氣彌漫,濃厚得恍若實質。更會自然凝聚成各種奇形怪狀的妖魔鬼怪,不斷張牙舞爪。雖然煞氣每次凝成形體,都不能持久。頂多幾個呼吸之後變回散去,但依舊顯得無比猙獰可怖。

在山洞四周牆壁上,則密密麻麻,陳列著無數具骸骨。每具骸骨身上,都泛現出一股白光。正是它們,照亮了這整座洞穴。

蕭昇凝定心神,沉吟道:“這些骸骨……看起來不像隨便胡亂堆積的。其中似乎另有乾坤啊。”

“三萬六千四百九十七,這是今天骸骨的總數。”

招提僧雙掌合什,歎息道:“但到了明天,這些骸骨的數量,就要變成三萬六千四百九十六了。貧僧曾經仔細看過。每隔十二個時辰,就會有一具骸骨化為灰燼,自動破碎。看來,似乎和某種陣法有關。隻不過其中究竟,貧僧也看不明白。”

“大師所料不差,確實是陣法。而且,和皂海荼羅大陣有關。”

玉琉璃同樣精研陣法。所以一看之下,已經明白了七八成。她凝聲道:“把骸骨安置在這裏,是為了吸取地陰煞氣進行養護。得到煞氣滋潤,骸骨就能長久保持。而之所以要保持這些骸骨,正是為了把它們當成燃料使用,以支持籠罩天地的皂海荼羅大陣不斷運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