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龍昆侖語氣居然這樣篤定,旁邊的觀戰群豪,不禁都有些都有些錯愕。有人忍不住開口道:“不對吧?即使當年那東海一奇怎麽厲害,七旋斬怎麽高深也罷。可是你看看,這個長鯨子,渾身都被緊緊鎖住,完全動彈不得了。這一戰,他還能怎麽翻盤?”

龍昆侖笑道:“你們不知道。東海一奇出生於東海之濱,從小與大海為伍。他取材浩瀚汪洋之威,自創無量氣海的內功心法。又模仿七種水中遊魚的動靜,修成七旋斬的七式刀招,各具不同威力。

所謂七旋斬,就是:鯨吞勢、惡蛟纏、暴鯊噬、魔魚隱、飛魚轉、鱘龍潛、以及最後的電鰻殛。呐,電鰻是什麽,你們都應該知道吧?”

“電鰻?我好像聽說過。”一名江湖漢子沉吟道:“好像是一種會放電的怪魚啊。啊,這麽說,難道……”

到底“難道”什麽還未說出口,突然間,隻聽見擂台之上的長鯨子,高聲暴喝道:“老頭子,你給我放手!”話聲仍在耳畔,立刻就有劈啪雷響,電光閃爍。

雖然全身被製,不能動彈。但長鯨子卻早修練至人刀合一的境界。危急關頭,神功運轉,這矮胖道人全身上下,登時源源不絕地衍生出強烈電流,向左趨道發動猛烈反擊。

金鍾氣勁可以抵擋暴轟重擊,也可以抵擋刀斬劍刺,水淹火燒。但唯獨在強烈電擊之下,其防禦作用馬上被大幅度削弱。刹那間,電擊劇痛猛然侵襲上身,左趨道措手不及,登時感覺渾身肌肉筋骨全被狠狠撕裂。那種難以形容的激烈痛苦,竟促使他再也忍耐不住,失聲慘叫起來。

叫聲之中,泰山派的擒拿絕招“天兵鎖神”再也無法維持。枷鎖鬆弛,禁製散亂,哪裏還能鎖得住長鯨子?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這矮胖道人強忍劇痛,猛地一掙一扭,當即活像條滑不留手的鰻魚般,完全擺脫五嶽掌門的鉗製。他雙足順勢一蹬。就在“當~”金鐵交響之中,重重蹬在五嶽掌門胸口,借力彈開,徑自退到擂台邊緣,大口大口地呼呼喘息。

雖然總算擺脫鉗製,但長鯨子同樣虛耗極巨。同時四肢關節骨骼和後背脊骨,都痛得要命。必須盡快鎮痛療傷,以求恢複戰鬥力。於是乎,長鯨子毫不遲疑,立刻盤膝坐地,凝神運功。一呼一吸之間,聲如潮汐翻湧。氣勢固然驚人,但一時之間,他也難有其他動作了。

那邊廂,左趨道的情況也大同小異。“天兵鎖神”同樣耗力不菲。更何況護體金鍾勁失效,直接承受惡電猛殛,身上傷勢也是不輕。

當下,這位五嶽掌門咬緊牙關,沉樁坐馬,雙臂朝天而舉,姿勢形如山嶽。這正是五嶽派獨特的行功運氣方式。緊接著,銀白、青綠、玄黑、赤紅、土黃等五種顏色的金鍾氣勁,牢牢罩護身體,交錯顯現。

雙方各自運功,要用最短時間怯除傷痛,盡早恢複力量,主動出擊,以爭取更高勝算。戰況一下子由靜變動,雙方以另一種形式,再度展開較量。

時間分秒過去,半晌之後,充斥於擂台四周,因為運轉“無量氣海”而形成的潮汐聲浪,忽然迅速減輕。聲未退盡,長鯨子猛地睜開雙眼,一躍彈起。雙眸精光四射,形容神元氣足,動作矯健靈活,顯然已經恢複了十足戰鬥力。

“哈哈,老伯伯,最後還是我技勝一籌吧?”長鯨子嬉皮笑臉,得意洋洋地道:“怎麽樣,還是快認輸吧。拳怕少壯啊,老伯伯你年紀都這麽大了,何必還要勉強呢?”

左趨道運功未完,對於身外一切事情,都不聞不問。自然也不可能說話回答。但五色金鍾氣勁相互轉換的速度,卻越來越快。顯而易見,距離徹底行功圓滿,也隻在片刻之間了。

長鯨子口中語氣輕佻,實質絲毫不敢低估眼前老當益壯的五嶽掌門。他輕輕歎一口氣,叫道:“老伯伯,對不起啦。明知占你便宜,但不得已,也隻好幹上一回了。你老人家大人大量,千萬見諒啊。”不等回答,反臂向後,伸手急拔。

“錚~”悠長響聲傳開,但見被他背負身後的那口五尺大刀,應聲出鞘。這口刀薄刃厚身,表麵光華流轉,卻似乎非金非鐵,偏偏又是鋒芒畢露,寒意懾人,果然是一口罕見奇兵。

擂台之下,龍昆侖看得真切,忍不住脫口叫道:“天涯寶刀!果然是當年東海一奇的隨身神兵。這口刀寒鋒凜冽,斬鋼削鐵,如切豆腐啊。

執刀在手,長鯨子的氣勢立刻大大不同。他圓睜雙目,猛地透發出一股熾烈殺氣。即使相貌身材依舊,但這一刻,再沒有任何人,會覺得他有半分滑稽可笑。

不由分說,長鯨子縱聲清嘯,斜斜疾衝而上。他雙手握刀,豁盡一身無量氣海的精純內功,揮刀狂斬。甫出手,便是七旋斬當中最具殺傷力的一招“暴鯊噬”。

天涯寶刀刀鋒如凶暴的食人巨鯊,張口狂噬。氣勢之強,讓擂台下麵對他的數百名江湖群豪,竟也不約而同地麵露恐懼之色。人人均情不自禁地向後退避,唯恐退遲半步,就要被狂鯊刀鋒狠狠嚼成肉醬。

生死關頭,左趨道猛然斷聲急喝,體外金木水火土五色金鍾氣勁,同時融匯合並,儼然凝聚成一個五彩斑斕,渾然如一的巨大金鍾。不用多說,這就是五嶽金鍾罩的最高境界——天金鍾。

金鍾護身,五嶽掌門傷患盡去,變得龍精虎猛。他橫眉怒目,大喝道:“矮胖子,拿柄生鏽的砍柴刀,就想嚇唬你爺爺?做夢去吧!吃爺爺一拳!”

口裏說著“一拳”,其實是拳掌並用。左趨道雙足屹立,身如泰山不動。左拳右掌,滿滿灌注天金鍾氣勁,完全無懼寶刀鋒芒,瘋狂破空轟出,要和七旋斬徹底拚個清楚分明。

左手一拳,是華山劈玉拳。右手一掌,是嵩山大嵩陽手。拳掌齊動,威力立刻暴增兩倍以上。再加上天金鍾的護身力量,甚至更超越正宗少林金鍾罩的第十關境界。寶刀也無從發揮其關鍵性作用。彼此全力以赴硬撼硬拚,到最後究竟勝負誰屬,未到揭盅一刻,根本無人能夠逆料。

不。若說無人能夠預知戰果,那是太小看天下群雄了。至少,此時此刻,現場就有三個人,都不約而同地,在嘴角邊流露出一絲微笑。顯而易見,他們都已經對於究竟誰是最後勝利者,做出了自己的判斷。

這三個人,分別就是蕭昇、亂世天魔、大梵天王。

招交錯,聲鏗鏘,威勁震動,搖撼整座萬安寺。擂台上兩大高手,各自戰意高昂,心中除勝以外,別無他求。

然而終招交匯,卻又有奇變。但見長鯨子刀勢驟變,暴鯊形相赫然轉化為巨鯨。原來,先前的“暴鯊勢”全屬誘敵虛招。長鯨子真正的殺著,正在於七旋斬的最後一式:鯨吞勢。

說時遲那時快,寶刀拳掌,怒然火拚。五嶽掌門左趨道原本信心十足。但極招交匯的一刻,他卻猛地麵色大變。隻因為天金鍾雄厚功力所推動的拳掌殺招,甫與天涯寶刀相接觸,力量立刻如江河決堤,一發難收。即使拚命奮力掙紮,依舊無法擺脫,始終牢牢膠著不放。

這正是“鯨吞勢”的精妙之處。以無量氣海為根基,刀勢如長鯨吞水,無論敵人力量多麽渾厚霸道,都隻會被抽扯吸奪得幹幹淨淨,完全化解包容,

彈指刹那,此消彼長。五嶽派掌門的一身內力被吸蝕得所餘無幾,甚至無法再繼續維持天金鍾境界。護體金鍾形相迅速黯淡下去,終於徹底幻滅。

時機成熟,長鯨子吐氣大喝,化守為攻,刀勢由虛轉實。霸道剛猛的刀勁生生不息,一吐再吐。左趨道早被挖盡掏空,哪裏還有餘力招架?當場如遭雷擊,吐血飛退。“呯~”一聲大響之中,竟把擂台圍欄撞爛,整個人活像斷線風箏般,在半空中劃出條虛線,重重墜落地麵。

擂台距離地麵,足有兩丈多高。這個距離跌下去,若在平時,左趨道當然不當一回什麽大事。但現在他內傷沉重,真氣又近乎耗盡,可說全無半分自保之能。這麽一跌下去,肯定雪上加霜。說不定當場就要了他的老命。

但就在此刻,一道刀光陡然橫空射出,不偏不倚,恰好墊著左趨道,承托著他的身體,讓他安然著落。這道刀光並非其他,正是長鯨子的天涯寶刀。危急關頭,他脫手擲刀,以渾厚的無量氣海真氣,救下了左趨道一命。

身體落地,左趨道卻驚魂未定。直過去好半晌,方才回過神來。他滿麵都是難以置信的神色,抬頭顫聲問道:“矮、矮胖子,你救了我?為什麽?”

長鯨子依舊嬉皮笑臉,笑道:“老伯,咱們往日無冤,近日無仇,擂台上分了勝負也就是了,何必趕盡殺絕?所謂大衍之數五十,其用四十有九。天道尚且留下一線生機,更何況是人呢?”

左趨道長長歎了口氣,沮喪地道:“好,好,好。這場比武,我不但武功輸了,甚至做人也輸了。我輸得……心服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