頃刻之間,四名同伴已經盡數身亡。心膽俱裂的“影邪師”乾闥迷,更連回頭多看半眼的勇氣也欠奉。他嘶聲尖叫,突然和身往地麵處一撲,血肉之軀驟化陰影,極速貼地滑行。

皂海荼羅大陣影響之下,天地之間本就一片混沌黑暗。影邪師化為陰影,立刻融進黑暗之中,任憑你眼力再銳,也難以找得到他的影蹤。

武道高人,能夠感應天地。要索敵尋蹤,當然不會單單隻得自己一雙肉眼可作依仗。宗師高手,已經能以氣機鎖定敵人。仙天境界,更能夠釋放神念,籠罩八方。神念一掃之下,方圓十數範圍內,一切風吹草動,蛇行蟻走等諸般動靜,皆能一覽無遺。

然而,影邪師這門化影邪術,偏偏就能夠盡藏本身氣機,讓同樣是仙天高人的敵者,亦要有眼如盲,有耳亦聾。氣機鎖敵鎖他不住,神念掃描更掃他不到。一瞬間,在所有人的感應之中,乾闥迷都完完全全,就等於已經消失。

隻可惜,今天乾闥迷所麵對的對手,是十四皇子。所遇上的招式,是“天驚地動”!

說時遲那時快,十四皇子根本不用去尋找影邪師的所在。他左手拇指一按,天驚地動第四擊“山兮鬼神驚”,已然雷霆出擊。

說時遲那時快,五座巍巍高山的雄偉法相,同時現身虛空之間。

東方者,雄偉磅礴,其色青,屬五行之木,乃東嶽泰山;南方者,蒼鬱幽秀,其色赤,屬五行之火,乃南嶽衡山; 西方者,險峻絕逸,其色白,屬五行之金;北方者,陡峭清幽,其色黑,屬五行之水;正中者,巍峨奇奧;其色黃,屬五行之土。

五嶽齊集,氣勢浩瀚宏奇,盡集天地之威。震撼人心,泣鬼驚神!緊接著,東南西北中,五嶽同時瘋狂轟下。方圓百步範圍之內,整片地麵同時一震,然後便以某種雖然緩慢,卻又絕不停止的勢頭,不斷往下沉,就仿佛要一直沉到地心最深處,才肯罷休。

影邪師的邪術,哪怕再怎麽詭異也罷,在這名副其實鬼神皆驚,甚至仙聖辟易的一擊麵前,根本就變成了個笑話。

刹那間,隻聽見一聲“啪唧~”怪聲響起,五嶽法相之下,儼然炸起一層濃烈黑霧。滿懷怨毒詛咒的嘶叫聲,甚至還沒來得及出口,早被五嶽鎮壓得煙消雲散。乾闥迷渾身骨肉同時化為泥漿,三魂七魄則被打落幽冥十八層地獄,哪怕經曆萬劫,亦難超生。

“山兮鬼神驚”的威力,一發不可收拾。以五嶽法相直接轟擊的方圓百步為核心,破壞力若水銀瀉地,不斷往四麵八方極速蔓延。方圓二百步、三百步、五百步、八百步、千步!

影響範圍所及,一直延伸至整整千步之遙,方才停止。千步範圍內,任何宗師以下修為者,也感覺仿佛遭遇萬鈞巨石當頭重壓,讓他們再也站立不住,隻能完全匍匐在地上,甚至連自由呼吸,也變成了奢望。

從雲層高空處往地麵俯視的話,更可驚見這千步範圍的大片地麵,竟然變成了一口巨型鐵鍋的模樣。即使這口“鐵鍋”的最邊緣處,也要比地麵低了至少三尺有餘。到了中心處,更已經凹陷下去整整一丈。

整塊“鐵鍋”的鍋麵,則顯得平滑無比,就仿佛用壓路機精心來回輾壓打磨過了一樣。至於這片地麵上,原本林立的帳篷、馬廄、旗杆、灶頭……等等諸如此類的一切東西,則早被徹底輾碎,盡數按入泥土中與之相混合,再也分不開。

乾坤異變徐徐消散,大地震動也逐漸平息。以無數八卦爻象所組成的凜冽氣旋,再也不見影蹤。十四皇子背負雙手,飄然而落。看他神態,依舊一如既往地輕鬆自如。便仿佛剛才那一擊所殺掉的,不是名震天下的“葬武五摋”,更不是修為高絕的五大仙天,僅僅就是……

拍死了五隻討厭的蒼蠅而已。

十四皇子一擊之威,驚天動地,震懾人寰。大皇子、九皇子,還有月江痕等眾人親眼目睹了其不世雄威,一個個禁不住目瞪口呆,深感匪夷所思。遠遠超越了他們想象極限之外的景象,肆無忌憚地衝/擊著他們的理智,讓他們心驚肉跳,麵無人色。這一刻,他們已經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做夢,抑或現實?

大皇子和九皇子,僅僅作壁上觀,那還罷了。但月江痕卻正與羅刹女交手。高手過招,生死隻差一線。任何疏漏,都絕對足以致命。更何況是出現了如此大的破綻?

瞬間,月江痕心神受製,動作也為之一頓,整個人仿佛變成了泥塑木偶,哪裏還有半分靈動?

相對之下,無論“堅波”展現出任何本事,羅刹女卻永遠也隻覺得理所當然,故此也根本不受“天驚地動”的震撼威能影響。她全心全意,隻在於砍下月江痕的人頭。一旦發現敵人出現破綻,羅刹女哪裏還會客氣?

一聲嬌喝,山河豔刀如電疾斬。森森寒光,刺人眼目,帶來徹骨之寒。生死關頭,月江痕這才如夢初醒,急提掌中寶劍“化影神銳”擋格。然而他聚勁不足,劍上威力全無,哪裏抵擋得住山河豔刀這致命一斬?

吹灰一息,刀劍相交,登時激生出一聲清脆鏘然。“化影神銳”從中一分為二。豔刀餘勢不衰,繼續長驅而進,在月江痕那張俊秀陰柔,更勝女子的臉龐上,一劃而過。

刹那,萬籟俱寂。月江痕如遭雷擊,渾身僵立不動。直至良久良久,他眉宇之間,突然浮現出一絲似嘲諷,又似自嘲的奇特笑意,喃喃道:“好痛快的……刀!”

“刀”字出口,月江痕整個人立刻應聲兩分。兩片整齊殘屍各向左右倒下,五髒六腑劈裏“劈裏啪啦~”流淌遍地,殷紅鮮血著地流淌,赫然變得活像汙水般廉價。

“……可惡,砍錯了!”斬殺敵人,羅刹女眉宇間卻並沒有半份喜悅,反而顯得很是懊惱的樣子,用力跺了跺腳。她收起山河豔刀,垂頭喪氣地回到十四皇子身邊,小小聲道:“堅波,剛才人家一個不小心,原本應該砍頭的,卻變成了分屍。這下子,那個壞人變得沒有腦袋可以拿下來了吔。堅波,對不起呢。”

蕭昇微微一笑,寵溺地伸手揉了揉羅刹女的腦袋,安慰道:“沒關係啊。總之殺了那壞人,就已經可以了啦。嗯,我家阿蘿真能幹。”

頓了頓,蕭昇回過頭來,向四周一掃。隻見那些葬武監的番子檔頭,早已死得幹幹淨淨。千步範圍外,偌大一座軍營中的成千上萬士兵,則依舊匍匐於塵埃之中,更不知是無力站起,抑或根本不敢站起。唯二的例外,也就是大皇子和九皇子兩人了。

蕭昇目光之銳,更逾雷電。甫相接觸,大皇子和九皇子兩個,登時打了個冷顫,各自回歸現實。大皇子不假思索,第一時間已經脫口嘶聲尖叫道:“神域仙天!是神域仙天!老十四,你……你竟然已經……修煉到了這種境界?”

九皇子則片言不發,隻是又恨又妒地死盯著蕭昇。心中同時也充斥了無盡的挫敗感。天可憐見,他痛定思痛,竭力奮發圖強,好不容易,方才修煉至半步先天。原本還以為,總算能夠和老十四站在同一起跑線上。

可是萬萬沒想到,老十四居然如此突飛猛進,居然一下子已經攀上當世的武道巔峰,把自己甩出了整整九十條街那麽遠。唉~今生今世,難道自己就永遠也隻能被老十四淩駕在頭上,永遠也翻不了身嗎?

“所謂神域,終究隻是仙天境界,也沒什麽大不了的。”蕭昇搖搖頭,隨之沉聲道:“如何,還有誰要出來戰嗎?老大,老九,你們身邊,應該也藏有不少高手吧。若不服氣,大可把他們都叫出來,與我再戰啊。”

大皇子搖頭苦笑道:“夠了,夠了。老十四,何必再說這樣的話?我們認輸就是,認輸就是。今天死的人,已經足夠多了。求求你,別再開殺戒啦。”

蕭昇嘿聲輕哼,道:“若要我不再開殺劫,那也容易。你們,立刻帶著自己的軍隊離開,回去磐石長城也好,回去洛京也罷,總之不準再逗留在這裏。”

大皇子忙不迭地答應道:“好好好,我們馬上撤退,馬上撤退。”

蕭昇緩緩道:“你們撤退,隻準帶走自己的人馬,頂多帶上老二一起。至於老二的軍隊,一個也休想離開。還有,你們撤退的時候,隻準帶走足夠到達磐石長城的幹糧。其餘輜重,無論兵器、旗鼓、戰馬、帳篷,所有物資,統統都給我留下。”

“什麽?老十四,你這算什麽?打劫嗎?”

九皇子駭然失驚,禁不住嘶聲抗辯起來:“這裏距離磐石長城,足有數十天的路程。我們沒有了武器輜重,如何抵擋荒野中的各種凶禽惡獸,還有那些不死的魑鬼?”

蕭昇淡淡道:“正所謂死罪可免,活罪難饒。想想你們自己究竟都幹過些什麽吧。嘿,不立刻殺掉你們,已經是看在一場兄弟的情分上,格外優容了。還想舒舒服服全身而退?天下間哪有這麽便宜的事?”

要知道,這次出兵,大皇子和九皇子所動用的,都是自己王府私兵。所有輜重裝備,也都是自己掏腰包的。一下子損失殆盡的話,簡直比硬生生砍下他們一手一腳,還更讓他們肉痛。九皇子哪裏舍得?

眼看九皇子還要再說,大皇子急忙扯了他一把。苦笑勸道:“老九,算啦。老十四不殺我們,咱們已經要上香酬神了。錢財身外物,沒了……就沒了吧。總比丟掉性命來得好啊。”

明知形勢比人強,哪怕再抗辯,也屬無用了。思前想後,九皇子終於無可奈何,隻好咬牙切齒,用力點了點頭。麵上表情卻是如喪考妣。腦海之中,來來去去隻有兩句話:竹籃打水一場空,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