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工山前院,是久久的一片寂靜。

望著那站在院子中心,一身灰衣,神情蒼茫,出現不過短短片刻,卻引起喧然大波的年輕人,所有人的表情各異。

“你,真是天白?”

院子另一頭,仇九風揉了揉眼睛,都有些不敢相信。

這身影,依稀熟悉,卻又給他那麽陌生的感覺,明明隻不過相距十數丈距離,卻又如同兩者之間隔著千萬重雲端。

他作為倫音海閣主事長老之一,自然見過秦天白那如日中天的那段時候。

隻是後來,傳出秦天白被廢,而他也被調離倫音海閣,來到此地作為倫音闕分部主事,自此之後,再無見麵。

然而這一次,再見,秦天白給他的感受,卻又與之前截然不同。

若說意氣風發,不如過往;若說鋒芒畢露,再無分毫;若說雄心壯誌,似乎盡皆息隱。

但就是這樣一個人,卻反而更給他一種深不可測的感覺。連他這位倫音海閣寥寥有數的氣穴境後期強者,都看不透了。

不錯,就是看不透。

連他也不知道秦天白現在到底應該屬於什麽境界,連他也不知道秦天白現在達到了哪種等級,是混元,氣穴,還是……

甚至……仇九風都不知道,他到底還會不會道氣?

因為,在秦天白身上,自始至終,都沒有一絲道氣流轉過的痕跡,連他出過的那一掌,也隻是普普通通,看起來毫無特殊。

但就是那樣“特殊”的一掌,卻一掌化消了龍鷹長老最後畢全生功力於一身的‘萬龍滅印’,這是何等可怖的能力?

若說他普通,怎麽可能普通得了?

可若說他特殊,在他身上,又看不到任何強大的影子。

這讓仇九風甚是鬱悶。

不止是他,其餘七宗弟子,執事,乃至長老,亦皆是露出同樣的表情,疑問,困惑,不解,探詢,好奇……

但就是沒有一個人,敢真的親口問出來。

仿佛他們一旦開口,就打破了什麽了不得的東西。

灰衣男子回過頭來。

這是一張並不俊俏,但卻鐫刻滿了風霜的臉龐,雖仍年輕,但眼睛之中,卻藏著無法掩飾的倦怠。

但是,卻誰也無法否認,這是一張有著魔力的臉龐,隻要看一眼,就絕對記憶深刻,終生難忘。

他朝仇九風微微欠了欠身,笑了笑,開口道:“見過仇長老。”

微笑之時,露出一口白牙,如漫天百花開,剛才眼睛之中的疲憊迅速褪去,多了一抹溫柔。

聽到這熟悉的話聲,一瞬間,仇九風激動起來,甚至難以自以:“你真是天白?”

到此時,他已經確定,眼前這人,的確是十年前,那如日同天的那名倫音海閣弟子,他們的希望之星。

原來他沒有被廢,原來,他又回來了!

這一刻,仇九風心中,充滿了濃濃的驚喜,比發現了一個潛力可能不錯的厲寒,多出近百倍的驚喜。

沒錯,就是驚喜。

沒有誰,能比發現自己宗門後繼有人,而且是能將宗門發揚光大的人,重新回來,更驚喜的事情。

這是值得每一個倫音海閣弟子激動,振奮的消息,相信消息傳回宗門,一定會引起更大的風暴。

他正要湊上前去,與之敘舊,就在此時,異變突起!

四周的天工山弟子,長老,剛開始一個個沒有反應過來,一片寂靜,呆滯,盯著地上龍鷹長老死不瞑目的屍體,全部不敢妄動。

但是,仇九風的話,驚醒了他們。

這些人抬頭,朝四處看了看,卻見到整個天工山分部,已是一片狼藉,零落,再不複往日的繁華,熱鬧和興盛。

而自己宗門這邊的弟子,個個負傷,殘肢斷臂,全是被最後那一波衝擊波給撞到,不少人骨斷筋折,死傷慘重。

所有人剛開始是茫然,茫然過後就是痛苦,痛苦過後就是憤怒,憤怒之後就是行動……

所有人對視了一眼,忽然,為首的一名黑衣弟子帶頭朝站在場地中央的‘荒天君’秦天白衝去,怒喝一聲道:“你殺死了長老,我們要給龍鷹長老報仇,罪徒,納命來……”

而其他天工山弟子,長老,亦是齊齊舞刀弄劍,朝秦天白衝來,氣勢洶洶,個個眼中,都帶著刻骨的仇恨。

顯然,他們把自己使用禁招,結果累脫力而死亡的‘龍鷹長老’的死,算在了突然出現,把其擊敗的‘荒天君’秦天白的身上。

這些人,在恨火的燃燒下,是不會有任何理智的,隻知道燒紅了眼,所有人都跟著大部隊朝前殺去。

一時間,千軍刀馬,兵器縱橫,一股股寒意彌漫,四處都是刀光劍雨閃爍,氣勢滔天。

所有人誓要把眼前之人,碎屍萬段,給他們的長老報仇。

然而,麵對如此恐怖的場景,秦天白卻隻是微微歎息了一聲,而後信步走入他們中央,雙手微微揚了兩次。

“砰砰砰砰砰……”

一名名天工山弟子,長老,全部朝後倒飛而出,如同滾地葫蘆,原本劍如森然的天工山前院,瞬間響起了一片鬼哭狼嚎之聲。

然而,待得塵埃落定,這些在天空中“哇哇哇……”亂叫,以為定要骨斷筋折,摔落在地的天工山弟子,長老,卻忽然發現,自己全身上下,居然一絲傷痕也沒有,也沒有任何傷勢。

“這……這是怎麽了……”

所有人一個個迷茫不解的摸摸自己身上這邊,又摸摸那邊,兩眼茫然。

幾名麵容凶狠的天工山弟子,還以為自己運氣好,爬起身,又罵罵咧咧的衝了上去,但轉瞬又被擊退飛回。

重新落地,依舊毫發無傷。

這些人麵麵相覷,幾次之後,終於發覺不對,這才知道是對手手下留情,不忍傷了他們,忍不住一個個心頭掀起了驚濤駭浪。

要說他們這麽多人,其實還不凡氣穴境的強者,但一齊上,居然連一名年輕弟子都打不過,這已算夠驚駭。

但更驚駭的是,對方能打得過他們,也就算了。

但要如對方這樣一般,連衣角都挨不到半片,卻又把自己等人全部擊退,擊飛,再落地之後,居然又保持毫發無傷。

那就算是他們原來的主事長老,‘龍鷹長老’裘天洛全盛時期,也做不到。

所有人都沉默了,一個個麵色難看,終於意識到眼前之人,完全不是他們可敵,終於是沒有再敢往前衝上去了,但仍是一個個以仇恨的目光望著那人。

秦天白沒有管他們,徑直走過他們,所過之處,春雨甘霖,一絲絲奇異的靈氣之雨降下,落到每個受傷的人身上。

這些人驚奇的發現,自己身上所受到的傷勢,竟然開始在自動好轉,而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傷口縮小,結痂,脫落。

內腑恢複通暢,精神重歸清明,腦海比任何時候都活躍得多,如同進入了天人交感的狀態。

如果這個時候修煉,他們相信,一定事半功倍。

所有人麵麵相覷,片片幾個呼息之間,這些受到衝擊波震傷,或者殘廢的人,居然一個個重新又生龍活虎起來。

除了斷掉的肢體無法重接,死掉的人無法重生,所有人體內的傷勢,外表的創痕,甚至以前他們修煉時,產生的一切暗傷,都消失無蹤,仿佛直接化光飛走一般。

所有人都感到一陣難以言喻的酣暢淋漓之感,如同虛脫。那不是力氣耗盡之後的虛脫,而是大道飛升,酣暢極樂的那種快樂虛脫。

所有被他從旁經過的人,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待他走過,站著活動了一下受傷的僵臂,卻見他們已經能行動自如,而且比往常更加靈便,隨即便一個個露出訝然與驚懼之色。

這是什麽手段?

神一樣的手段嗎?

靈光化雨,大道普照,百病消除,萬厄頓解。

對於那些不理解這種能力的弟子,隻能以看神魔一樣的眼神看向從他們中間走過的灰衣男子。

而稍微了解一些的,卻比他們更驚駭,更訝異,更加臉色蒼白。

因為他們明白,那是什麽樣的手段。

或許,那已經是接觸到了一絲‘道之軌跡’的手段了。

而道跡,是法丹境強者,才能專有的手段。

水生萬物,自然之道,日光普照,天生地長,無所不窮!

“他,難道……已經接觸到一絲法丹境的能力了嗎?”

不提這些人心中的驚駭,一身灰衣的秦天白,緩緩走到躺倒在地,死不瞑目,渾身精氣神全失,如同一具枯屍般的天工山‘龍鷹長老’身前,低頭看了他一眼,不由輕輕歎了一口氣。

“又是何苦,又是何必?”

他喃喃念道,隨即,俯下身,左手在其臉龐之上隨手一抹,將其將那對不能合目的雙眼合上,開口道:“咎由自取,怨不得人,雖然行為不可取,但念在你行此極端也是為宗門,讓你閉目吧。”

“冥河之橋,一路走好!”

說完,站起身,越過他的屍身,直接走向另一邊,虛脫在地的厲寒。

身後,所有天工山的弟子,一片驚訝,羞愧,痛恨的目光,望向那人,卻是說不出任何話來。

他們有心反駁,有心反擊,報仇,可惜,眼前之人太過強大,超出了他們想像的極限。

那麽多人都不是他一合之敵,他們實在不知道再拿什麽,去與麵前之人對抗,所以都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他親自走到自己宗門長老的屍體麵前,給他合眼,然後又起身,走過,越過他們……

“你是厲寒?第一次知道你的名字。但其實,我們是見過的,而且不止一次,不是嗎?”

走到軟脫於地的厲寒麵前,秦天白卻一臉微笑,出人意料地開口說道。

全場頓驚,而後一個個把目光轉向地上的厲寒。

……

第一更,求訂閱,求鮮花。大家的訂閱,每一個,都是對我最大的支持,因為有你們,我才能寫下去。謝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