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幻器齋中出去的時候,厲寒懷中多了一方一尺長的玉盒。

玉盒中,裝的那便是那管“煙幻紅塵笛”。

踏下石階,走出大門,厲寒的神色依舊是恍惚的。

剛才暗室之中,一片黑暗,看到這管煙幻紅塵笛的第一刻,他便有一陣驚豔的感覺。

雖然最後沒有細看,但他知道,這已經是完美,達到極至了。

厲寒明白,為了製作他這管煙幻紅塵笛,吳大師一定是殫精竭慮,嘔心泣血,不眠不休。

他不是為了厲寒而製作,而是為他自己,為了他一生的幻器之路作一個總結。

這一晚,厲寒沒有立即趕回倫音海閣。

他就在醉歌太平城中,找了一處客棧,住了下來。

隨後,他把自己關在房中,這才有閑暇,打開玉盒,拿出紫笛,在燈光下慢慢觀看起來。第一時間更新

玉笛通體透明,純潔無暇,在燈光下仿佛有一道道雲氣在其上滋生,如煙似水,若山若霧。

玉笛笛身之上,另刻有一行繩頭小字:“五十年來幻裏真,今朝撒手謝紅塵。他年水泛含龍日,認取香煙是後身。”

若非怕驚動四周的住戶,引來圍觀,他真想現在就吹奏一曲,試試效果。

不過,即使不能做到當眾吹奏,他也明白,這是一件難得的精品,增之一分則太長,減之一分則太短,恰到好處,絕頂巔峰。

而為了製作這管玉笛,他不但付出了先天紫皇竹中的絕大部份,而且,消耗了一枚蜃獸內晶,堪稱損失慘重。

而代價,便是將剩下小半部份紫皇竹,送給了吳大師。

這,也是他另一願意接手厲寒所發任務,卻又如此盡心盡力的原因。更多更快章節請到。

“這,便是我厲寒的第一件幻器了,煙幻紅塵笛,好,數日後,便是你大放光明之時!”

……

夜,月上三更。

幽淡的明月,照射在整個醉歌太平城上空,閉目修煉中的厲寒,猛然心中一動,心血**,抬起頭,望向窗外的明月。

月亮正中,多了一抹紫色,猶如天地之間,最為精純的那一道紫氣。

與此同時,閉目盤膝坐在客棧窗下的厲寒,渾身氣息猛然如針噴出,浩然勃發,一片白霧隨之飛出,生機綿綿不絕,包裹他全身。

他雙目一動,喃喃道:“等了這麽久,時機終於等到了麽!”

左手一翻,兩個銀色小玉瓶隨之從他手上銀戒之中飛出,落於他麵前。

銀瓶自行打開,裏麵各飛出一粒半黑半白的方形丹藥。第一時間更新

“生死丹!”

厲寒眼睛中放射出奇異的光華,隨即不再猶豫,伸手一招,兩枚靈丹憑空飛起,落入他的手中。

而後,他一張口,伸手一按,直接將兩粒生死丹,全部納入口中,這才閉上眼睛。

月華普照,紫氣迷漫,生死丹入喉,一股股大道流轉的氣息,在厲寒身體之內滋成。

若有外人此時在旁察看,便會發現,厲寒似乎陡然遁入了虛空,人明明坐在那裏,但仔細看去,卻又似乎隔著一層雲霧,是在另一處空間。

他進入之前突破納氣七層時的夢境。

眼前,是一座萬丈白玉石橋,石橋不知所向,底端沒入茫茫雲霧之中,一道綿綿然,泊泊然的靈氣,自橋端降下,落入湖中。

湖水泛波,意興悠揚,厲寒腳步一動,跨上石橋,一步一動,慢慢朝上走去。更多更快章節請到。

“我是誰?”

“我為何來到這裏?”

“這裏是哪裏?此為何方,彼岸又是何方?”

厲寒捫心自問,內心悠然,不知所向。

一個個問題,仿佛大道天鍾,在厲寒心間響起,虔誠叩問。

每走一步,過往經曆,都仿佛雲水煙化,在他眼前重現一次。

跨出一步,過往的那一刻,便即煙消雲散,有如過眼雲煙。新的一幕,又在他的眼前生成。

紅塵萬丈,一幕一幕,輪回百世,這眼那眼,萬級石階,如同他這十七年中所經所曆的一切,皆再次出現又消逝。

諸**回,何謂本我?

他在自問。

修道修道,仙家凡人,又到底有什麽區別?

時間一分一分過去,厲寒仿佛沉浸入一個冗長的夢境,夢境繁華交雜,重重疊疊。第一時間更新

在此中,時間長河仿佛流逝得異常緩慢,似乎感覺不到流逝半分。

而外麵的空間中,厲寒卻陡然變作臉孔赤紅,額頭之上下豆大的汗珠,已經身陷夢境中,難以自拔,如入夢瘴。

父親的死,自己的被驅遂,六年廢體,不得入門的尷尬和痛苦,漫漫長途,足足一年多東南西北的踽踽苦行,屢遭別人冷眼和歧視,吃了一道又一道閉門羹……

這一切,到底是因為什麽?

是否因為人生生而受苦?還是因為自己曆來便該如此崎嶇?

大道難行,青天莫上,仙道苦途,諸法難破,自己,是否又真能一躍扶搖直上,最終窺得那一線仙境?

厲寒捫心細問,額頭之上,冷汗更急,臉孔如被炭火所燒,開始呈出現焦紅的顏色。第一時間更新

一股股奇特的死寂之氣,開始在他的身上生成,如同黑煙繚繞。

夢境夢境,生死之關,如果不能及時踏出,在裏麵被業瘴心魔所擾,最終便會徹底同化,這一輩子,將永陷沉淪,再也不能走出!

生死玄關,生死生死,僅此二字,已經說明一切。

“我是誰?”

“誰是我?”

“如此苦修,到底所求為何?”

“人生苦短,是否該放縱無度?人生短暫,是否該及時行樂?”

星光點點,漫長的河流中,厲寒逆浪而上,一個一個破沫在他身前生成,一個又一個泡沫在他身後破碎。

最終,足足近萬步石階走完,他終於醒過神來,毅然踏出,回歸天地,仿佛化身神靈,自已成為一片無根漂浮的浮萍,冷眼在天空中,冷冷看著客棧中仿佛已沒有任何生機的身體。更多更快章節請到。

他沒有驚慌……

雖然不知下一刻,是煙消雲散,還是脫繭化蝶?但是,縱使一次次如此失敗,我也走過來了。

這一生苦行,又豈能就此便到終點。

“不可能!”

時間一分一分過去,厲寒陷入苦苦思之中,石階最後一級如同天塹,僅僅一步之遙,卻仿佛是最難跨越的難關。

厲寒陷入停頓。

時間過去,一天,兩天,三天……

夢境世界中,一年都已過去,然而現實世界中,依舊不過一瞬。

修道修道,紅塵萬丈,多少人,在其中打滾,修道為何,健康不老,長生不死,誰人不想?

但是,想要逆天而行,卻又必須在此修道之路上,跨過這一道關卡。更多更快章節請到。

想要獲得長生,獲得更加悠久的壽命,就必須先拿生命來賭這一注,傾注這一擲!

又是一個一年,厲寒這一步依舊未邁,越來越感覺難以下腳,天門的殘影,變得更加虛淡了,似乎將隨時隱去。

現實世界中,再次過去一個時辰,天邊隱隱將放亮。

夢境世界中,第三個一年,現實世界中,第三個時辰,窗外,響起一聲雞啼。

天門即將徹底隱去,變作透明,空間發出轟轟隆隆的聲響,似乎隨時欲要破裂。

再不能破,厲寒就再也回不來了。

時間長河中,猛然卷起無窮浪潮,越來越高,越升越高,下一刻,似乎就要將厲寒卷入,涅沒得無影無蹤。

現實世界中,厲寒的身軀,生機越來越淡,越來越淡,仿佛一具幹枯的枯屍,水份全消,雙眼無神,雞皮鶴發,雙手幹皺,如同一截截老樹枝!

他已經處在生死邊緣!

就在這時,夢境世界中,一直靜立思索,不言不動的厲寒,陡然睜開了眼睛,看向頭頂的天門!

一道極淡的光華,自他雙眼之中衝眶而出,射向天門,射破天空,將四周的夢境世界,一瞬間粉碎地灰飛煙滅!

人生在世,無法改變大地的崎嶇不平,卻可以改變自己。

宇宙萬物,天地人和,皆是虛妄。

唯心所見,唯識所變。

世界上原來隻有一樣東西,那就是,“明心見性”。

隻要萬物不變,一切隨心,那又何懼之有?

生死本來就是天地之間的一道法則,既然法則平等,人人存在,那麽早晚都要麵對,何懼之有?

妄心一去,本心自現。

明鏡照塵,塵去鏡清。

麵對,提起,轉身,放下!

……

生命的意義,不是沉緬於過去的輝煌,而是超脫,覺悟自己的心。

人身難得,如果不能在此生輪回中悟道解脫,將來便會永無窮製地在生死迷夢中永墜輪回,毫無意義。

真正涅槃之人,知曉不能貪著於順境,必須於逆境中百般抗拒,才有超脫的希望。

所以,麵對當下,提起擔當,轉身看破,輕輕放下!

不再沉緬於過去的自己,不再執著於原來的本相,昨日種種,皆如昨日死,明日種種,皆如明日生。

活在當下,變化即道,隨心而行,身在紅塵,萬丈淨土。

一步生,一步死。

客棧之中,厲寒陡然睜開眼睛。

身體之上,那一層層枯幹死皮,如同蛟蛇褪皮,金蟬脫殼,獲得新生。

那些緊皺的膚紋,如同漣漪一般一絲絲展開,重新變得光滑,細密,緊致,充滿了生機。

厲寒全身上下,似乎有了本質而截然的不同,雖然依舊還是過去“那個人”,但又似有了完全的不同。

麵貌沒變,但精,氣,神,都似乎有了超凡脫俗的改變,變得不一樣了。

身上,有一股“大道”的氣息,皮膚之下,多出一層光!

道氣流轉,半步仙神!

光環自生,天道之門開啟。

所謂生者,未來之死;所謂死者,過去之生。

玄關之道,不過微明,今日之難而已,一旦踏破,毫無意義!

納氣第八層,生死玄關,破!

厲寒心中一陣激動,仰天長長吐出一口氣,臉現虛脫一般的笑意。

“納氣八層,終於成功了!”

“接下來,便隻差最後兩步,九層內感,十層外化,最後便能跨入混元成息,道靈一體的道力之境,真正的仙家境界,混元!”

“走!宗門小比應該快要開始了,不知還否來得及?”

厲寒直接在桌上留下一小錠銀錠,根本懶得去費時間結帳,身形一動,便即自窗口破窗而去,直接朝著倫音海閣的方向飛馳而去。

曠古的荒原之上,頓時多了一個小小的黑影,如同風馳電掣,又似蒼鷹橫空,每一掠動,都帶起一股風聲,簡短輕靈,隨風而行。

眨眼,便已消失於遠處不見,再一個晃動間,又出現在更遠處的山中。

一日後,倫音海閣,漸漸在望。

宗門小比,正式開始!

……

ps:第一更,補昨晚第一更,不好意思,想小睡一下結果直接睡著了,繼續碼,下午之前補完第二更,萬分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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