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場中,突然安靜下來,落針可聞。

雖說紅衣青年伍清淵落得如此下場,全由咎由自取,怨不得人。

但因為他,引出花鵬海,師玉奴,蒼樂聖,白千刃四名各域頂尖青年高手,卻是眾人之前怎麽也沒有料想到的。

倒是之前答應與伍清淵更換房間的厲寒,被人認為認輸服軟,毫無威脅,所以這個時候絕沒有人注意,都把他忽略過去了。

隔著破碎的小洞,眾人才發現,六號房中,背對眾人而坐,有一個長發披散的年輕人,一身白衣,膝前橫了一柄古劍,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寂寞,冰冷的死意,如雪,如霜。

他就如一塊石頭,坐在那裏,如果不是看到他的背影,眾人竟然感覺不到他的存在。

白千刃。

這就是那個自稱白千刃的男人,能與蒼樂聖對出一招,不分勝負的神秘頂尖強者嗎?

青光一閃,一片紙片憑空飛來,封住洞口,眾人眼前所見一切消失,六號房再次恢複了之前的寂靜,但再沒有人敢小看。

白千刃,很多人都沒有聽過這個名字,但不妨礙,自今天開始,自此刻開始,他們必將對其無比的敬畏與崇拜,因為這個世界,就是一個向往強者的世界。

蒼樂聖的麵色變了變,低下頭,沉默不語。

片刻後,他低聲道:“領教了。”

說完,抱起表弟,直接走入第二十號房中,竟沒再提換房之事。

隻是臨走之前,看了厲寒一眼,目光冰冷。

厲寒夷然不懼,不過看到他離開的背影,目光略有所思。

別人沒有看見,但他,卻隱約看到,蒼樂聖的那一拳,雖然轟碎了那一劍,但他的袖口部位,卻依舊被其中一道劍氣,切割出了一道細細的豁口,隻不過太過微小,沒有人看見。

也就是說,這一招的對決,南疆第一的蒼樂聖,竟然略輸了半招。

雖說並不是有這一道小劍痕,蒼樂聖一定就比不過六號屋內的那名神秘白衣年輕人,但在這一招上,他的確是輸了半招,這是無可爭議的事實。

所以,也由於此,他才明白,屋內人的強大,隻有放下怒火,息事寧人,把起表弟離去。

而在蒼樂聖離開後,眾人望向六號房方向的目光,就變得更加驚異,震撼,還有一絲不可思議了。

“此人是誰,如此強大,居然與南疆第一戰成平手?這絕不可能是無名之輩,隻是白千刃這個名字,我怎麽第一次聽說,從來沒有聽說過七域出過這樣的人才。”

南境七域,各有天驕,但是,隻要不是徹底隱姓埋名,或者初出江湖,就一定會留下自己的名字。

這個白衣年輕人的實力如此強大,如果他曾在南境七域行走過,眾人不太可能完全沒聽說過他的名字。

“唉……”

一聲悠悠地歎息。

忽然,之前那個點出花鵬海江北玄衣閣少主人身份的聲音,再次響起,依舊飄飄忽忽,不知所在,卻又道出了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

“二十年前,南境之首,七榜三奇,‘刀奇’無雲子的弟子,終於出世了麽?隻是為何卻棄刀用劍,難道是想掩飾自己的身份,隻是無雲子的‘幽羅紅塵刀’,的確是道界一絕,若就此消聲匿跡,也是可惜!”

聲音中,帶著說不出的惆悵,還有一絲惋息。

然而,神秘聲音剛剛消息,整個心經院中,卻不啻於翻起滔天大浪。

“什麽,六號房中的主人,白衣劍客白千刃,居然是二十年前南境之首刀奇無雲子的徒弟?”

“這怎麽可能,刀奇的弟子為何不是用刀,而學劍,難道,他的練劍天賦,還比刀道天賦更加驚人,更加傑出嗎?”

“無雲子自從二十年前,五境一戰之後,就此消失,沒想到他還培養出了一名弟子,又再次回到南境青年修士擂,這是想再摘桂冠,重登魁台,讓天下人,再次回憶起他昔日的威名嗎?”

南境青年修士擂,每十年,必有一魁首,這名魁首,就必是未來十年中,修道界中充當中流砥柱,一代傳奇的人物。

如上一個十年,五境修士擂的魁首是‘五君七侯’,而‘五君七侯’中,也隻有寥寥兩人,是各境魁首,還有十人,不過排名第二第三而已,隻是依舊傑出,所以排列同榜。

南境修士擂,二十年前,第一魁首,就是當時那個年代,號稱最強青年一代的七榜三奇中的人物,人稱‘刀奇’無雲子。

據傳其一身刀術,出神入化,所學的幽羅紅塵刀,揚名刀界,萬人敬仰,被認為是刀中之魁,武道之王。

不過他隻出現了一下,就突然消失,如同一顆流星砸落地麵,讓人疑惑。

在那個年代,南境七域,哪怕包括梵音寺在內的所有青年一輩,俱都沒人是他的對手,他是那個年代,南境當之無愧的刀王,即使放在整個真龍大陸,論用刀之奇,也沒有幾個人能勝得過他的。

驚鴻一現,幽羅化紅塵;滅輪空渡,梵海現空冥。

此二句偈語,就是說的最近這兩屆,南境青年修士擂的榜首人物,‘刀奇’無雲子,‘滅輪空渡’梵空冥。

可惜的是,十年之前的南境榜首,‘滅輪空渡’梵空冥,在參加完南境青年修士擂後,就因突有所悟,苦修閉關了,無緣最後的五境大擂,沒有排列五君七侯之列。

但刀奇,卻是代表南境參加了當時的五境大擂,取得的名次,是第三。

真真正正的頂級天驕級人物!

現在,突然傳出,神秘青年劍客白千刃,居然是他的弟子,這一下,很多人的疑惑,迎刃而解。

雖然依舊不明白他為什麽要棄刀用劍,但對於這樣一個人能,能與南疆之首蒼樂聖一戰,不分勝負,眾多人卻輕籲了一口氣,因為這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甚至,眾人毫不懷疑,如果繼續戰鬥下去,蒼樂聖一定不是白千刃的對手。

這也讓眾人突然明白,之前蒼樂聖擊碎那一劍後,為何會突然偃旗息鼓,不願再繼續追究下去了,因為他明白,再繼續追究,他隻會出醜,反而成全了白千刃的威名。

……

一聲風波,突然平息,再無熱鬧可看,眾人紛紛回房。

平靜下來,卻不由思索,今日出現的這幾個人,到底有多強大。

回憶下來,眾人才忽然發現,場中,其實不應該隻有四大頂尖青年高手,而是還有一個。

而且是五人中,最為神秘與強大的一個。

因為自始至終,他都沒有露麵,但就隻憑借著兩句話,卻引導了眾人的視線與目光,甚至一切都順著他的話在走。

第一,他指出了江北玄衣閣少主人花鵬海的名字,讓伍清淵心有忌憚,從而把予頭對準了‘紅花鬼女’師玉奴。

發現師玉奴不好惹之後,伍清淵又對上了厲寒,經厲寒巧手一轉,他才惹上了神秘六號房的客人,惹出敢‘刀奇’無雲子的徒弟,神秘青年劍客白千刃。

而第二句話,他就是指出了白千刃的真正身份,在眾人都猜測紛紜,一躊莫展的時候。

很明白,白千刃肯定是剛剛出道的,還沒來得及展示自己的身份與修為,那神秘聲音,卻能一舉道破其來曆,他的信息,好像比在場所有人都快。

而且,在場之人,不乏高手,不管是白千刃,蒼樂聖,花鵬海,還是師玉奴,厲寒,甚至其他人,無一不是南境各地的有名的天之驕子,人中英才……

但他們所有人,都追索不到那神秘聲音的來處,甚至連他是不是就住在這座心經院中都不能確定,這就說明,來人的修為,實在太強大了,強大到,已經可以用聲音,隱藏,模糊眾人的一切感官,斷了所有人的追索。

這一手,就表明,他絕不平凡。

隻是可惜,他既然不願露麵,暫時眾人肯定也找不出他,隻能等南境青年修士擂真正開啟。

相信,他既然來到這裏,就肯定不甘寂寞,到時候,隻要從眾人出手的表現,也許就能猜測出,今日這個突然發聲,引導風波走向的神秘縹緲聲音,來自何方神聖……

……

心經院中,終於安寂下來,厲寒也走回房中坐下,沒有立即打坐,而是思索今日之事。

看到了蒼樂聖與白千刃的一戰,他心頭更加緊迫了。

一個蒼樂聖,就非同凡晌,如果不動用幾樣底牌,但並無絕對的勝算。

而再加上一個白千刃,實力猶在蒼樂聖之上,厲寒更為忌憚。

還有暗中,不知隱藏了多少南境所有的頂尖青年高手,有些可能很出名,如之前的衣勝雪,星渡小和尚等。

有些,可能也一如今日之前的白千刃,沒沒無名,就等這場盛會,一鳴驚人,當作黑馬突然殺出呢?

或者如厲寒這般,根本不是南境之人,因為其他緣故來參加的,誰又猜得準頂尖高手到底有多少。

譬如當年,南境頂尖天才,‘烈日侯’衣南裘,他出世之時,整個江左,乃至整個南境七域,都沒有一個人是他的對手,即使‘滅輪空渡’梵空冥,恐怕也略有不及。

可是最終,他卻沒有成為南境魁首,甚至沒有發生他與梵空冥的驚天一戰,因為那時,他恰巧在外地,避開了這一戰。

最終,他也是如厲寒這一般,就地加入,參加的中境青年修士擂,成為那一屆的中央之首,最後參加五境大擂,才成為五君七侯之一。

那一個十年,五境之首分別是:東境秦天白,西境玲浮屠,南境梵空冥,北境邪無殤,中境衣南裘。

最終,梵空冥,邪無殤,玲浮屠三人,都因故未能參加之後的五境大擂,被人引為撼事。

否則,上一個十年的那一場五境之擂,必將是公認的數百年來最為繁華與鼎盛的一屆,可惜,三大強者缺席,迄今未有,導至上一屆五境大擂的光芒有些黯淡。

不過饒是如此,那一屆,依舊是數百年來,屈指可數的最強幾屆之一,讓人吃驚。

……

一陣雜遝的腳步聲,忽然傳來,其音疊疊,雖隻寥寥數人,竟然如踩鼓麵,發出震耳的雷音。

下一刻,心經院的大門猛然大開,一群灰衣武僧,各自手持精鐵銅棍,中間擁簇著一名黃衣僧者,猛然踏入心經院大門。

“剛才在此鬧事的人,全部給我出來!”

嘩!

如一石激起千層浪,二十四個窗戶,幾乎瞬間開了一半,至少有七八人,當場從中探出頭來,望向院中。

看到那名黃衣武僧時,所有人麵色不禁一變,有些忌憚地道:“佛問四尺堂的四律僧之一,法可!”

“不好,他們是興師問罪來了!”

這些人瞬間反應過來,他們必是聽到剛才之事,所以才急匆匆趕來,這下鬧大了。

梵音寺畢竟是佛門聖地,天下八宗之一,又逢此盛會,紀律不可能不森嚴。

剛才那名灰衣知客僧被伍清淵提起衣領,院中所圍之人越來越多,隱約要爆發一場流血衝突時,守護在外的兩名藍衣迎客僧瞬間慌了,知道自己無能阻止,生恐出亂子,急忙跑離。

眾人一時沒看到他們進來勸架,還以為他們是踐跑了,現在才知道原來是去搬四尺堂的武僧去了。

這下事情不能善了了,梵音寺的四尺堂,專門掌管刑律,不管是對內對外,手段一向嚴苛,公私分明,絕不包容,就是梵音寺主持犯罪,都難逃刑杖之責。

值此修士擂盛會之時,蒼樂聖,伍清淵,白千刃,花鵬海,厲寒等,在心經院內鬧事,甚至差點動到梵音寺的僧人,所有涉事之人,隻怕今天都難以善了。

有些人興災樂禍,有些人卻知道梵音寺刑法之嚴重,感同身受,心下憂慮,臉色變得異常難看。

所謂四尺,又稱戒尺。

梵音寺作為天下佛宗,但凡舉事大事,如皈依、剃度、傳戒、說法時,皆用此尺,有史記載:‘受戒者專用之,故得戒尺之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