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他竟然說,他恨爺爺2

兩個人都默契的保持了沉默,許久再不開口。

空氣裏彌漫著無比沉重的氣息,靜的了無生氣,隻有腕表嘀嘀噠噠的細微的聲響清晰入耳,證明時間並沒有在此刻靜止。

可是有些事,怎麽是逃避就能解決得了的?

有夕陽的餘暉從窗戶處灑射進來,把屋子裏的陳設都鍍上一片金黃,明明是很悅目的一番景致,鄭維熙的心裏卻煩躁的如同火燒,低頭望一望時間,已經是傍晚時分了,終於鼓起勇氣開口,嗓子卻已經不知不覺沙啞起來:“說吧,再晚回去爺爺又要著急了。”

說吧,說出來大家都心裏有數不是麽,既然一切都已經發生了,除了麵對還有什麽別的選擇麽?

而且,有很多事,也不見得就一定沒有希望挽回的吧,他不是那種坐以待斃的人,從來都不是,他曾創造了那麽多的奇跡,那麽不見得就不能創造下一個奇跡吧?

程戈凡皺著眉望他一眼,再低頭,一壺涼茶已經讓他喝了個幹淨,他不由苦笑。

“說!”鄭維熙明顯的不耐煩,糾結著眉,眼裏複又有了之前的淩厲。

“說就說麽,你要有個心理準備,我拿了伯父的診斷報告,醫院方麵給出來的結論是,癌症晚期。”

鄭維熙楞了一下,盡管心裏早有準備,還是覺得心口處一陣鈍痛,讓他眼前有些恍惚,可是很快他反應過來什麽,追問一句:“現在在的醫學不是很發達的麽,什麽癌,院方給出的結論是什麽,應該可以做手術的吧。”

“先是口腔細胞外磷癌,在醫院進行左上顎切除手術,最近左下頸部迅速長出包塊,做ct,淋巴發生癌變,進行手術切除,醫生表示無法切除幹淨,已靠近喉管,醫生的意思是,病人體質偏差,不大樂觀。”

程戈凡一向直來直去慣了,今天說話卻是留了幾分餘地的,而且,還避重就輕了一部分內容,所以說話時都有些支吾起來,一麵心虛的望一望麵前眉眼冷凝的男子,擦一擦額上的汗。

鄭維熙笑了笑,笑得有些別樣的森寒,再歎一口氣:“你用得著這麽心虛的麽?我不是傻子。”

他不是傻子,他已經聽明白他話裏的意思,隻是,他也知道,他一定不會把實情徹底和他攤牌,表麵上上對一切都無所謂的程戈凡,其實有些時候最是婆婆媽媽的,他了解他。

“去醫院吧,我要現在去醫院,我要親眼看看那份診斷報告。”他起身,披上衣服就往外走。

“改天吧─明天去不也是一樣的,現在專家一般都不在,很麻煩的……而且,而且你這麽走了,爺爺會不會胡思亂想呢。”程戈凡急急忙忙扯了衣服追出去。

鄭維熙對他的話似乎充耳不聞,腳下生了風一般,直接就衝進了電梯。

他這樣的態度,顯然是沒有誰能攔的了得。

程戈凡便也不再說話,隻一臉擔憂的的望他,幾次想開口說點什麽都忍住了。

到了公司外。鄭維熙反倒止住了步子,站在原地一言不發,隨即取了一支煙吸上。

剛剛腦子一熱,就想立刻去驗證一下那個消息,可是清醒下來時,他又覺得自己實在是有些自欺欺人了,程戈凡做事什麽時候出過錯,尤其還是這樣的事。

去了又沒能怎樣,不過是一樣的結論罷了,而且應該比他說的還要嚴重才對吧。

而且以程家的能力,應該也是無法可想的,否則他怎麽會如此。

關鍵是,現在,父親都不知道身在何處了,自己即便知道了這些,又能怎樣,盡心竭力的挽留一下他不可能長久了的生命,還是,無可奈何的守著他,看著他一點點的消失在自己麵前,其實不是一樣的麽?

他無能為力,他不過是一個平常的人,再平常不過,有錢有地位又如何,敵不過生老病死的自然規律。

煙霧一下子縈繞開來,他長吸一口氣,苦笑:“也許你說的是對的,我不用急著過去,那就明天吧,明天再去,你安排一下,早起的班機,當天趕回來。”

一定要盡早趕回來的,但是原因當然不是他定下了和史心涼後天去酒店看一下布局,去試一下改製好的婚紗,而是他擔心去的久了爺爺會擔心,會胡思亂想。

想起來爺爺,他忽然心頭一鈍。那天父親在車子裏和自己的談話,那般的絕情,疏離,他竟然說,他恨爺爺,原來如此,他不是真的恨,不是……

即便他告訴他老人已經查出來嚴重的心髒病,手術後應該活不過三年五載,他也無動於衷,他隻說恨,說死也不要再見,原來,不是他不想見,而是,因為他怕,怕那目光犀利如矩的老人會看出來他的騙局是吧,一定是的。

鄭維熙覺得自己的眼眶裏一股子熱流止也止不住的湧出來,心如刀絞。

他實在是太蠢了,竟然沒有看出來父親的一臉堅忍,沒有看出來他藏在疏離冷漠背後的傷心絕望,他實在不配做一個兒子,實在不配。

程戈凡不知道該怎麽去安慰他,歎一口氣:“我會安排好的。”

“你回去吧,我一個人靜靜。”鄭維熙越過他,直接去去取車。

“哎,你去哪裏,我給你開車。”程戈凡緊趕兩步,心情不好的人開車本就危險,何況他一向很愛開快車,就更加的危險:“我看你還是回去陪陪爺爺吧,別亂跑了,明天還要趕早班機的不是麽。”

“我現在這樣子,如果回去,你覺得能瞞住爺爺麽?”

鄭維熙心裏已經做好了打算,晚點回去,明早打個招呼就離開,爺爺就不會起疑了,他的心髒病實在經不起這個驚天噩耗,而自己也實在沒有多高的演技可以騙的過他。

程戈凡微愣,這個主意是不錯的,現在回去的確不行,可是,不回去開著車子亂逛也不安全的吧?

“不如我陪你去喝酒!”喝酒雖然對身體不好,可是人醉了之後,就什麽都不知道了,一場大醉然後就什麽也不知道了,總比開車少了很多危險不是。

“我隻想一個人靜靜,你走吧,要喝酒自己去喝!”鄭維熙已經到了車庫,上了車子,一麵就摔上了車門,車子一溜煙的疾馳而去。

程戈凡愣了一下,猶豫一下,再就急忙的鑽盡自己車子裏,追了過去─放任他一個人這麽折騰實在是叫人不放心啊,看來自己也隻好舍命陪君子了,可是他的車,開得也實在太快了點吧,自己這車技還真是爛的可以了些,怎麽這麽快就給落下一截?

鄭維熙透過後視鏡望著程戈凡那輛跑車和自己漸漸拉開距離,才緩緩的慢下車速,左轉再右轉,直至確定他再也找不到他。

車子漫無目的地在愈來愈冷清的路上行駛著,像是車子的主人是個因為找不到歸路而迷失的孩子。

透過車窗望出去,路邊有閑來散步的老人,兒子扶著父親,孩子陪著奶奶,也有老兩口一起蹣跚而行,卻充滿了一種和諧的,友愛的氛圍。他征怔而望,不知為什麽,心頭一陣陣的酸痛難言,如果,如果沒有幾年前的那一場變故,他們一家人本也該如此的吧,他也可以扶著病中的父親,一步步的走,給他生命裏最後的溫情,可是,一切於他而言,都是不可能的。

不由得深深歎一口氣,眼睛裏有什麽滾燙的**一滴滴流下來,阻隔了視線,再也辨不清楚什麽,他隻得車子緩緩靠邊停下來,良久,才下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