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低著頭小口小口的吃著稀飯,但還是察覺到陳安在盯著她看,於是臉色越來越紅。她實在是尷尬壞了,這些天來她是一直動彈不得,不過意識卻保持清醒。對於前幾天,癱在床連清洗如廁都要陳安幫忙的情形,每次想起都是霞飛雙耳。

她雖然不是什麽大家閨秀,但自小也接受過大戶人家的禮儀教導。對陳安的救命之恩自然是萬分感念,隻是對他把自己毫不避諱的擺布來擺布去,卻羞憤不已,隻是這十餘天無微不至的照顧,又讓她心生親切。到現在她自己也不清楚對陳安到底是一種什麽樣的感情了。

“你叫什麽名字?”正在少女如坐針氈,尷尬無的時候,一道聲音打破了靜寂。

“林雯”,少女低著頭,不敢看陳安,之後又補充了一句:“恩公喚我小雯好了。”

“你家在哪?家裏還有什麽人?你身體恢複的差不多了,改日我送你回去。”陳安收回注視著林雯的目光,也拿起碗筷扒起飯來。但良久沒有聽到回答,便詫異的抬頭看去。隻見小雯臉色黯然低著頭一言不發。

陳安隱約明白了什麽,便繼續說道:“那你以後有什麽打算?”

小雯抬起頭來,眼眶微紅,她看著陳安,急切的道:“我,我可以幫恩公您洗衣做飯,報答你的救命之恩。”

陳安隨意的道:“救你不過是順手為之,不需要你為我做什麽,我還有事在身,更沒法帶著你。”好不容易把寧兒送走,這又來個累贅,還要不要做事了。

聽了此話,小雯的頭又低了下去,一顆晶瑩的淚珠滑落碗。

陳安皺了皺眉,不耐煩的道:“算了這些事以後再說,先吃飯吧。”實在沒什麽好辦法,總不能再把她掐死扔野外吧,是把她趕走也於心不忍啊,這可是自己好不容易救回來的一條命,自己難得做一回善事,總不成這樣無疾而終吧,陳安想想還是拖著吧。

小雯自是不知陳安心所想,再次可憐兮兮的端起飯碗,一小口一小口的扒著飯。

翌日,陳安起了個大早,與往常一般在庭院練起功來,正所謂拳不離手曲不離口,自古捷徑唯勤而已。習武之人,一天不練,身體素質會下降,因此哪怕陳安如今已經氣走周天,卻還是每日勤練不輟。

他照例先趟了一遍太虛幻靈步。陳安對這套步法始終心存疑惑,明明平平無,但卻總感覺其蘊含著什麽讓人無法解釋的東西。好像那日自己差點爆體,卻莫名其妙的平安無事一般,他一直懷疑與這套步法有關,但現在修習起來卻沒有任何異樣,實在是讓人費解。

不過他對此也沒有耿耿於懷,而是轉練其他功夫。

相傳練武有三大境界,一是武藝精湛,二是武學大成,三麽,便是武道圓滿。武藝精湛自不必說,練好一門功夫而已;武學大成則是把自己所學武功練至爐火純青的巔峰境界,已經能算是江湖的頂尖高手了,最後的武道圓滿卻是把一生所學全部融匯貫通,走出屬於自己的武學道路,這時才能算是真正的武道宗師。

陳安出身暗司,除了暗司教習外,根本沒有師父,一身所學東鱗西爪,駁雜不純,也無人指正。這本是十分危險的事情,不一定什麽時候會練出暗傷。算僥幸無事,但若與人對陣,別人一招攻來,自己卻有兩套武功的兩種招式可以化解,踟躕不定用哪一招哪一式迎敵之際,反而為敵所趁,那才叫死的冤枉。

陳安走運的是沒有這方麵顧慮,他精通藥道,無論是製藥練毒均有涉獵。年幼時練功的暗傷都被他自己一一治愈。而且他很早的時候參與暗司任務,與一些亡命之徒生死搏殺,明悟了一套屬於他自己的搏殺技。再後來他修煉寒炎冰魅功結合用毒手段,徹底脫離了武學範疇,根本不能以常理度之,到現在算是他自己都說不清楚他的武功到底是高是低。

陳安現在打的是一套虎嘯拳,在江湖隻能算是二三流的功夫,但他卻能從看出一絲新意。強身健體之餘,仔細領悟,將之融合進自己的武道當。事實是這樣,每一種武功都是經過千般計算萬般推敲才創作成功的,都蘊含著一定的武學道理。陳安雖然說不清楚但卻能領會,正所謂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爾。

其實他自己都沒有發現,他在懵懵懂懂之間已經走入了一個新的天地,一個屬於武道的天地。

一趟拳法打完,渾身暖洋洋的好不舒服,他穿外衣向房舍看去,小雯房間的窗戶微微顫動,似是剛剛閉合。

他嘴角微挑,便向後院走去。其實他早發現小雯在偷看他練功,這幾日都是這樣,但他根本不在意。沒有內功心法,沒有運勁法門,算招式一板一眼分毫不差,那能有什麽用,連強身健體都不能夠,所以便隨她去了。

他一直感覺這個小雯很是怪,根本不像是災民,反倒像是出身大戶人家。也許是職業病,一旦懷疑了,他便不自然的對其觀察入微。

可是若說其是大戶人家的xiao jie,卻又不像,她手腳卻非常利索,洗涮打掃殷勤賣力。若是大戶人家的xiao jie怎麽會做這些粗活,而且十分熟悉的樣子。因此,陳安推測她或許是丫鬟奴婢也不一定。

而且在救她回來的時候,她全身,更是讓陳安看到了許多東西。如她左乳下的一道傷痕,十分細小,隻有一指寬。雖然傷口已經收縮多時,但還是能夠看出應該是劍傷。那劍傷窄下寬,應是由下而刺入,沒有造成傷口周圍有其他損失,可見持劍之人劍速之快,簡直迅若閃電。能使用這種細劍,並且劍法如此高明的人,是十分少見的。陳安隻要放出密探略一打聽能知道凶手是誰。

整個過程陳安靠著這麽一道劍傷能推測個七七八八,無非是,一戶富貴人家,被人屠了滿門,這個叫小雯的小丫鬟被人隨意給了一劍,可能是天賦異稟心髒略偏,僥幸逃得一命,現在被自己所救,想要學自己的功夫為自己主子報仇。

若是旁人定然覺得救了個麻煩回來,急於撇清,但是陳安對此完全沒有動作,他也確實不想知道對方是誰。

至於原因麽,沒有,隻是單純的沒有興趣,他不想管小雯的閑事,但若被麻煩纏身,他也不怕。簡單的說他的態度是無所謂,可以說是狂妄,也可以說是一種自信。

甚至陳安對這個小丫鬟如此忠心,還隱隱有些欽佩,若是她說出來,他還真不介意教她點功夫。

陳安從後院馬房牽出馬匹。海州衛的都統製已經到任,怎麽說大家同為暗司他還是要去拜訪一二的。

聖庭暗司本是九衛,分別鎮守九州之地,自大周立國之日,便為天子監察天下。隻是先帝實行封國製度,幽、雲、南、海這些邊疆州府盡皆封王,隻有龍、章、青、滄、府五州之地隸屬京畿,所以為了加強掌控又在暗司另設五衛分別巡查五州之地以便於加強這五州之地的統治。

等到當代周帝登基之時,頗有一些故事,對龍州之多如牛毛的世家士族沒有半點安全感,並且血司明司又不堪重用,所以他在登基的第二年在暗司另設了三衛以協助龍州衛處理京畿要務。當然這三衛暗司相當於周帝的親軍,十分信賴,即便是其他州府的信息,也由其監控收集。

所以,血司雪藏,明司淪為儀仗隊伍歸屬禮部。暗司卻達到十七衛之多,成為聖庭的真正主體,一些輪戍守衛,àn shā抄掠的活計全都落到了暗司頭。以至於外人根本分不清楚暗司和聖庭的區別。

按道理來說,暗司十七衛各司其職,互不相幹,但這時候調換海州暗司的都統製,很明顯與他的任務有關,他不能不心。所以即便是他為人再淡漠也不得不主動前去拜訪。

否則,若不是這個敏感時候,他才懶得走這一遭呢。雖然對方是個都統,但他還是都監呢。聖庭官製一衛之設都統、都尉、都司、都監、都正,都統、都尉一正一副統管衛所之的大小事務,而都司、都監、都正則不常設,一般立下專案才會任命一人為都司或都正,專門統領一隊人馬獨立於衛所之外應對專案。

而都監在這五個官職之品級最小,隻有正四品,但卻是真正的權高職卑。暗司擁有監察天下之權,都監卻有監察暗司之權,陳安隸屬天策衛,算是天策衛都統來了,他也可以不買賬,更別說是海州衛的都統了。

況且暗司之又有三衛五衛下九衛的說法,天策、神機、禦驍三衛最貴,南道、北道、東臨、西府、正五衛次之,九州衛最賤,其幽、雲、南、海四個州衛還要為人所輕視。這些個邊州,是藩王勢力範圍,暗司觸角本難以抵達,能勉強維持衛所已經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了。因此若在平時,說不定對方還要趕著來巴結陳安呢。

陳安向小雯交代了幾句,要她看家,並留下一筆生活費,便打馬揚鞭向海州暗司的總部都靈郡而去。